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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许氏作为诰命夫人,也进过宫参拜过几次,不过却没有见过皇帝。lanhen
这次被侍卫带着,从宫门直接往麒麟殿去,一路上,她也没有心情看宫中夜景,坐轿子里,心急如焚。
因为侍卫说得不清不楚,只说季衡出了事,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既然季衡都不能回家了,想来事情不小,这样,作为母亲,许氏哪里能够不着急。
她手里手巾都要被她拧坏了,明明是六月炎热天气,她却全身发冷。
她要出门时候,许七郎也来添乱要跟着来,好是被她骂得听话了,家里没有跟来。
宫轿将许氏带到了麒麟殿宫门前,轿子停了下来,宫门前等着小太监赶紧上前来伺候下轿,说,“是季夫人吧?”
许氏赶紧应道,“正是。”
小太监说,“皇上等着夫人您。”
许氏扶着小太监手下了轿子,然后被他领着往麒麟殿里面去。
袖子里还袖着打点这些宫人银钱,但许氏这时候也没有心思和时间来做这些事了,跟着小太监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麒麟殿正殿大门口。
领她进来小太监却是不能进殿,带着许氏殿门口等着,朝里面请示道,“季夫人到了。”
荷叶儿本里面伺候,赶紧跑了出来,看到了许氏,就说,“夫人此少待,奴婢去向皇上通报。”
许氏着急得面颊绯红,赶紧福礼,“有劳公公。”
荷叶儿说了一声就又往里面走,次间里撞上皇帝身边贴身大太监柳升儿,就说,“季公子母亲已经到了。”
柳升儿说,“到了就好了,不然皇上守着季公子,膳也不用,衣裳也不换一身,那里坐着哪里也不去。”
柳升儿进了内室,皇帝正坐床沿上看着季衡,一动不动,柳升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躬身通报道,“皇上,季公子母亲大人到了,就殿外候着。”
季衡已经又睡过去了,皇帝因柳升儿话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迟疑了一瞬,才说,“请夫人进来。lanhen”
柳升儿喏了一声就赶紧退出来了。
许氏被柳升儿带着进了殿内,穿过次间稍间,才进了里间来。
皇宫雍京城靠北边,这里地势要比东南边高一些,所以比较通风,夏日里也没有太濡湿,殿里放着冰山,散发着凉气,倒是并不热。
许氏进了内室,只闻到很浓燃烧艾草味道,她低头垂目,没敢四处张望,只听领她进来小太监说,“皇上,季夫人带到。”
然后她听到一个还带着一丝孩子气清朗声音,“有劳夫人。”
这个声音虽然还没有成年男人低沉浑厚,但是已经是平常人没有沉稳和威严,沉稳得似乎没有什么起伏,让人有点心颤。
许氏对着这个声音下了跪,眼睛看到皇帝穿着绣着五爪金龙明黄色靴子,“臣妾季许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皇帝看着跪那里许氏,满室烛光里,许氏穿着一身赭色衣衫,头发只是松松挽了,插着两只真珠簪子,甚至没有戴上耳环,简简单单,但一头乌发如云,倒是好看,大约季衡头发好也是继承自她。
皇帝想,这就是季衡母亲,季衡心里意牵挂人。
他又生出了酸酸感觉,量让自己语气平和,说道,“夫人平身罢。”
许氏这才谢恩起了身,但是依然是恭敬地低着头,没有敢看皇帝,皇帝坐床沿则是仔细注视着许氏,他许氏脸上,并没有找到什么季衡痕迹。
但是不可否认,许氏也是一个漂亮人。
他不知道季衡母亲年岁多少,但是这样看着,许氏倒是一点也不显老,带着女人沉静又雍容风韵,面上未施脂粉,一身素净,要比宫里太后娘娘和徐太妃娘娘美多了。
许氏沉静温柔,和素净打扮给了皇帝以好感,之前那些吃醋心思也少了,皇帝便又说,“今日下午有人行刺朕,季卿正好旁边,就替朕挡住了刺客刀子,受了伤。”
许氏知道季衡现就躺床上,但是宫中规矩森严,所以她没能冲上前去看季衡状况,此时听皇帝这么说,就心疼得身体轻轻发抖,道,“能够护住皇上,是季衡荣耀和本分。”
皇帝叹了一声,说,“夫人,朕知道你和季卿母子情深,季卿病重依然不断念着你,所以朕就让人去接了你进宫来,希望你能够这里照顾他。”
许氏赶紧又跪下了,“谢皇上恩德。”
皇帝于是从床上起了身,又看了季衡一眼,不舍地说,“朕还有要事要处理,夫人,你好好照顾季卿。”
皇帝于是就出去了,吩咐外间小太监,“好好伺候着夫人。”
小太监赶紧应了。
皇帝带着柳升儿一起去了东边偏殿,杨钦济正被绑里面柱子上,皇帝之前一直担忧季衡,根本就没心思管他。
此时季衡母亲来了,他才有了心思来处理他事情。
杨钦济虽然行刺了皇帝,但到底是郡王,所以只是被绑柱子上,皇帝没有吩咐情况下,没有被上刑。
他此时正垂着头,一脸恍惚,皇帝走过去,他也没有反应,于是守着他两个侍卫,其中一个就过去拉起了他头。
杨钦济这才看向皇帝,但是他眼神恶狠狠,没有求饶和害怕里面,只有憎恨。
皇帝对那两个侍卫挥了挥手,两人明白皇帝意思,就赶紧退下了。
柳升儿端了把椅子让皇帝坐了,皇帝沉默地坐那里看着杨钦济,一时没有说话。
杨钦济被他这么看着,倒没有了开始气势,有些发虚起来。
皇帝看了他一阵,才说道,“行刺皇帝是灭九族大罪,不过你是朕同宗,这就不只是行刺了,你这是谋反,朕会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刺杀朕谋反之事,谋反之罪,你知道会怎么处置吧。朕要撤掉吴王封号和封地,将吴王府都处置掉。”
皇帝这么说,杨钦济居然依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冷笑了一声。
皇帝也冷笑了一下,想到季衡此时还躺床上,左胳膊被划了那么长一条口子,他心里对杨钦济翻腾恨意就深了,但是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放心,你伤了朕意人,朕也要你跟前将你家里人都处置了再处置你。”
杨钦济这时候哼了一声,说,“一个贱婢所出,登上了皇位,就以为自己真是真命天子了吗?”
他这话一出,柳升儿就上前狠狠给了他两巴掌,喝道,“皇上是这天下尊贵人。”
皇帝居然并没有因他这句话太生气,大约是小时候就听得太多了,所以已经麻木了,他让柳升儿退下,然后才说,“朕前两天才看了史记里陈胜吴广列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朕虽是九五之尊,但朕觉得这话倒是不错。你是郡王,朕也能让你变成阶下囚,让整个吴王府都变成阶下囚。朕母亲虽然身份不高,但朕也成了皇帝。你说呢?”
杨钦济转开了眼,不再看他,只是恶狠狠地说,“你杀了我二哥,我杀你,也是应当。都是太祖子孙,你又并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你当了皇帝罢了,等我父王当了皇帝,你又算什么。”
小皇帝杨钦显袖子里袖着杨钦济刺杀他那把匕首,他将匕首拿了出来,拨弄上面机关,将开刃匕首拔了出来,然后用刀尖抵着杨钦济胳膊,杨钦济身子瞬间僵了,皇帝冷冷看着他眼睛,刀子就那么毫不手软地扎进了他胳膊,杨钦济一声痛叫,皇帝却无动于衷,说,“朕这一刀只是还你扎君卿那一刀。要如何处置你,等拿下了你父王,再定。”
杨钦济痛得已经骂不出来,皇帝说,“放心,你不会死得很,这匕首上毒已经被洗掉了,朕想,死得干脆其实也是一种恩德,你不配得到。”
皇帝从偏殿里出去,对柳升儿说,“让太医来给他将伤口包扎上。”
皇帝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连声音也没有多少起伏,但是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柳升儿赶紧应了,又说,“皇上,您还没有用晚膳。”
皇帝站檐下看着天上明月,晚风轻轻拂来,让他深深叹了口气,说,“不用了,朕吃不下。”
不过倒是被柳升儿提醒了,说,“君卿也没有用晚膳,朕去看看他醒了没有,若是醒了,给他准备些易消化粥来。”
柳升儿喏了一声,才下去吩咐去了。
皇帝回到他卧室,看到许氏正坐床边,用巾帕给季衡擦着面颊和颈子,季衡已经醒了,他和许氏都没看到皇帝进来了,他正轻声和许氏说话,“母亲,皇上哪里,儿子有话说。”
许氏擦了他颈子又解开他衣带为他擦他胸膛,说,“皇上出去了,你好好养着,要和皇上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
季衡强撑着说,“是紧要事。”
许氏有些赌气,即使是皇帝,也是重不过她儿子,所以她一时没有应答,这时候皇帝走上了前来,床边躬身看季衡,“君卿,是什么事?”
许氏一转脸,这才是第一次看到了皇帝,小皇帝已经有十四五岁了,十四五岁少年,正是身体抽条时候,皇帝又每日里习拳脚剑术,故而身体发育很好,已经很高了,只是面庞还带着少年圆润,眉宇里甚至有些秀气,只是眼神却很深,鼻梁挺拔,嘴唇有些单薄,透出威严和沉稳来,让人丝毫不能将他当成一个十几岁少年。
许氏又要下跪,皇帝这次扶住了她,说,“夫人,不必多礼。照顾君卿要紧。”
许氏知道君卿是皇帝给季衡赐字,但是此时听皇帝这么叫起来,倒有种百转千回味道,让她心里觉得怪怪。
季衡上身衣裳散乱,许氏赶紧为他整理了,季衡看着她说,“母亲,儿子同皇上说几句话,您先回避一下可以吗?”
要是皇帝不,许氏定然不乐意,还会说季衡几句,但现皇帝这里,她就只好起身对皇帝福了一礼,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