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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曹庆紧握着雪儿的手,眼睛盯着雪儿,似乎还有些不敢确定。.见雪儿红着脸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他抽回手摸了摸全秃的前额,感慨万千地说。
“是啊,”雪儿放弃了职业的伪装,恢复了以往的纯真。对于意外碰到曹庆,她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虽然初和池怀虚失去联系之后,在想到有一天和池怀虚可能意外邂逅的同时,也想到碰到他身边的人也可以,这样可以通过他身边的熟人打听池怀虚的消息。但是这么多年了,这些人和池怀虚一样,仿佛全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让雪儿觉得以前的生活仿佛梦境。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奇怪,在你急切想见他的时候,他会突然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后突然在某一天,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今天曹庆的突然出现,又见证了这一真理,更见证了雪儿曾经生活的真实存在,“曹经理,您今天怎么会到这里,”雪儿好奇地问。
“你们店里我来过好多次了,只是都没碰到你,今天是来参加朋友子女婚宴,进门就看到了你,刚开始我也只觉得眼熟,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可是你后来在主持婚礼时,我越看越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还是酒席间有人提到船厂的旧事,我才猛的想起你的名字。这些年你变化太大了,刚开始我还不敢认,不瞒你说,我是做梦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小丫头会有这么大的出息。后来我们吃完酒,一个朋友要回来去洗手间,我在门口等他无事,看到何主管在那里闲着没事,就顺便问了一句,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些年你的变化好大啊,都当执总了。”曹庆说完,眼里满是佩服的目光。
“是吗,”雪儿被曹庆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害羞地点了点头,“您吃完了没有,要不请你到我办公室坐一会。”
看到曹庆,雪儿心中那些尘封的记忆马上鲜活起来,她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池怀虚,那个和她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人,她恨不得马上从曹庆嘴里得到池怀虚的消息。可是她又不能说得那么直接,而且这是在大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雪儿连忙将曹庆往办公室里让。
“好,好啊,”曹庆说着停顿了一下,扭头望着何玲玲,“那麻烦何小姐,一会我的朋友出来问我,就让他等一下。”
说着,他扭身一边跟在雪儿身后往办公室走,一边四处打量着酒店的环境,“小田啊,你们店的装修设计很有特色,古色古香的,像是一个旧社会地主老财家住的大院子,我第一次来就餐的时候就被你们店的装修风格吸引,看起来真是不错。”
“谢谢您,曹经理,我们老板的原意就是要营造一种这样的就餐氛围,让大家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将曹庆引进办公室,雪儿为他泡上了一杯茶。
“是啊,这比当初海运山庄强多了,宁江市近几年出现了很多这样的大中型酒店,很不错,装修环境也好,价位也不高,真没想到你也来宁江市了,而且还当了执总,了不起啊,小田。”
“曹经理过讲了,我这也是机遇好,”雪儿羞红了脸,望着曹庆,“曹经理好像对酒店业很熟悉。”
“也不算熟,只是吃得多。看多了自然在心中也会对各个酒店的就餐环境做一个比较。我也不是什么经理了,你就喊我曹叔吧,我现在早就下岗了,自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有时也跟酒店有业务往来,帮他们做做名片,招牌什么的,赚两个小钱,顾个生活,我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快退休了,也扑腾不了几年了,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大的想法,只想在退休前,挣几个钱把我那养老交到位,等退休了,安安心心拿点退休金过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
“哪里,您在我心中永远是曹经理,在山上您和池经理没少帮我。”雪儿故意将话题往池怀虚身上引,心中如揣着一只小鸟,嘣嘣直跳。她既急切想和曹庆谈到池怀虚,又有点迟疑和害怕,害怕万一他也和池怀虚也失去了联系,那雪儿找到池怀虚的希望又少了一成,这是让雪儿不能接受的。
“到底是执总了,就是会说话,”曹庆感慨地夸着,端起了杯子呷了一口茶,“你们店里每天这么好的生意,一定要赚不少钱吧。”
“哪里,这是老板开的,我也没管这些,只是帮他管理,不关心盈利。”雪儿真心地说,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管这些,也没办法涉及这些,因为每个月老板只是给她一个数字任务,要求她店里的营业额一定要做到多少,雪儿只根据这个要求来开展工作,至于其它的什么开支啊,毛利啊,纯利润啊,雪儿无从知道,也不想知道。退一万步说,雪儿就是想知道,老板也没个实话给她。
曹庆有些怀疑地看了看雪儿的脸,看到看不出什么来,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解嘲似地挥挥手,“哦,商业机密,商业机密,这个我清楚。”说完他低头又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茶。话题到这里,似乎出现了冷场,有一瞬间,雪儿都怀疑是不是应该这样隆重地将他请到办公室,毕竟以他们这种关系也可以只打个招呼,寒喧几句也就应付过去的。曹庆一句话将两人的距离重又拉开,让场面很尴尬。雪儿心中有些感慨,究竟还是时过境迁。时间真是个怪东西,它可以让相熟的两个人转眼变得陌生,多年后重逢了,虽然有些记忆中的欣喜,但也满是对时过境迁的感叹。
“曹经理,你还记得池经理吗,你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
雪儿决定直奔主题,她尽量轻描淡写,只当是老朋友相遇,聊聊过去熟悉的人或事。虽然雪儿这么想,但是说到“池经理”三个字的时候,她仍然觉得嘴里一向灵巧的舌头碰到了什么阻碍,“池经理”三个字如三块顽石堆积在口腔里,雪儿暗暗用了好大的劲,才将它们从口腔里吐了出来,发出了声。即便是这样,雪儿也感觉她在发这三个音时,舌尖有些阻滞,使得这三个音符在空气中传输时有很明显的颤音。问完后,雪儿心中有些紧张,她仿佛胸中藏着重大秘密,害怕曹经理窥破似的,紧张地盯着曹庆的脸,自感脸上烧得厉害,瞬间红透了。
“他啊,”曹庆习惯姓地靠到了椅背上,头望着天花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雪儿的尴尬,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那神情仿佛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突然间被人勾起往事,眉宇间有些不堪回首的沉重。
雪儿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撕拽了两下,在胸腔里像荡秋千似的来回剧烈地一摆,悠忽间一下子荡到了嗓子眼,卡在那里下不来了。同时有一种强烈的悸动,让雪儿顿时感觉有些心慌气短,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曹庆锃亮的额头,恨不得让曹庆压在后面的话头变成文字,从他嘴里牵出来铺展在那额头上,让人一览无余。
“他过得不太好,”曹庆似乎忘了雪儿的问题,答非所问。但这句话却让雪儿的心一下子揪得更紧了,在嗓子眼收缩的同时也带动了喉部肌肉的收缩,让雪儿觉得嗓子眼一阵干涩,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让她不吐不快。
曹庆见雪儿提到了池怀虚,他重新找到了故人相逢的感觉,和雪儿拉家常似地聊了起来。
“其实小池还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有能力,专业强,当初我就是看好这一点才带他上山的。不过现在回头想起来,也不知我当初带他上山对不对,自从他从山下来后,就一直过得不顺,先是和他妻子离了婚,弄得小家也散了,后来在单位下了岗,事业也搁浅了。我后来听说他在社会上什么工作都做过,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岗位,不能发挥所长,所以一直郁郁不得志。这男人啊,一旦少了事业的滋润,就难免会焉不拉叽的,更何况小池的家庭也垮了,这样有双重打击,是个人也难得撑住。不过现在看来,就算当初他不下岗,现在也还是要离开,船厂在两年前倒闭了,现在眼看地皮都要卖了。”说到这里雪儿从曹庆眼中看到了一种强烈的失落,给人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这些有关池怀虚的经历,雪儿都清楚,也曾经和他分担,同悲同喜过。雪儿现在最关心的是池怀虚的现状,这五年多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没有一点音讯。然而怎样才能从曹庆那里知道这些雪儿急于想知道的消息呢?雪儿头脑里念头急转,从曹庆的言谈中分析看来,他好像对池怀虚的现状也一无所知。雪儿心里好失望,但是她不死心,因为此时曹庆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即使他不知情,但是和他多谈谈,和他一起回忆一下有关池怀虚的往事,对雪儿的心灵也是一种慰藉。毕竟这些话语里,字字句句都浸润着池怀虚的气息,这让雪儿感到温馨。同时这些词句也给了雪儿一个很强的信息,这至少说明池怀虚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他就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活着,只是雪儿暂时还没有找到他。这五年多来有多少个曰曰夜夜,雪儿在想池怀虚想到极点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仿佛池怀虚是她前世或是来世最亲密的人,今生只在她梦里出现,似一阵轻烟,让她看得见,却抓不着。难得现在和曹庆谈到池怀虚,让雪儿感到这些话语将那如烟的往事又拉回到了她的身边,使她看到池怀虚是一种真实的存在。
“那池经理可真是够惨的,”雪儿红着脸,假装同情地附和着,“您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啊,”曹庆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雪儿急切地望着他,真希望他改变这种说话一顿一顿的毛病。“我现在也在找他。”
听到曹庆这么一说,雪儿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一种绝望从心底升起,她本能地接了一句,悠悠地说,“您也在找他。”
“是啊,我广告公司的业务现在做得还可以,正想增加人手,现在刚好差一个搞设计的,小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把他请过来,熟人熟事的,是一个好帮手,也让人放心。”
“那您有他的消息没有,”雪儿听到这里心中暗自高兴,她几乎想都没有想就冲口而出问道。一句话问完,雪儿又马上意识到这样激动有些不妥,她怕引起曹庆怀疑,忙补了一句,“在山上我看到池经理写的字了,真好看,像是书法家写的,您要是请到他,一定是一个好帮手。”
“谁说不是呢,他不光字写得好,绘画功底也还不错,做设计这一行绝对是个行家里手。前些时我碰到一个老同事,他说曾碰到过小池,不过听说他现在很落迫,整天酗酒,我要那同事再碰到他时把他的电话号码要过来,或者让他跟我打电话。”
“哦,”雪儿轻应了一声,她的心都快疼掉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容易忍住没掉下来,幸亏曹庆只一直看着天花板说话,没有看到雪儿眼中的潮润。
听到雪儿哦了一声,曹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从雪儿的声音里听出了伤感,有些诧异地望向雪儿。雪儿连忙低头喝茶,借以掩饰她的失态,她怕曹庆看到她眼里的泪花。
曹庆没有看出雪儿的异样,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今天同你聊天我还被提醒了,小池父母的住处我还是知道的,**妈原来是我们厂的职工,应该算我师傅辈的人了,改天我去那里问问,应该就可以找到小池。”
“是吗,”雪儿高兴地抬起了脸,她也顾不得眼里的泪花未干,看着曹庆兴奋地说,“那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到我店里吃饭,我请客。”
“那我们一言为定,”曹庆见雪儿喜形于色,也被她感染,用力一挥手,大声地说。
“一言为定,你们一定要一起来哦,”雪儿强调了一句。
“一起来,一起来,”曹庆站了起来,话题说到这里,他觉得该告辞了,“聊了这半天,我也该走了,朋友还在下面等着我,没耽误你的工作吧。”
“哪能呢,”雪儿微笑着摇了摇头。“您还坐会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你,”曹庆像是发现了什么,盯着雪儿,“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没什么不舒服吧,”他真心地问。
被曹庆看破心事,雪儿闪了一下眼神,伸手揉了揉眼睛,“没事,刚才打了一个哈欠。”
“是吗,哦,哦,”曹庆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办公室,他在心里在想着雪儿是不是打过哈欠了。
走到楼梯口,曹庆停住了脚步,他坚持再也不让雪儿送了,雪儿只好站在原地看着曹庆下楼,想到他说的有关池怀虚的事,雪儿在转身之际,眼里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