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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年轻交警几句话给堵住了嘴的那个闲人讪讪地自己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愤恨地望着已经将钱全部拾起并都交给了大妈的张扬,用手遥指着张扬的脸说道:“小子,有种你别跑!我这就打110!我要先报案说你们三个大庭广众之下蓄意谋杀我,然后再举报你们这个东北来的犯罪团伙,碰瓷讹诈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们也干得出来,等会我一定要让110的警察叔叔们好好地跟你们理论理论!” “你才是犯罪团伙,你全家都是犯罪团伙!我们东北怎么你了?你是让东北人给抢过媳妇啊,还是你的娃其实是东北人的种?我告诉你,我们东北有辽宁、吉林、黑龙江三个人口大省,土地总面积有七十八万平方公里,占全国的百分之八还多!人口有一亿多人,同样占全国的百分之八以上!你知道这个比例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全中国每十二个人里就有一个是我们东北人!你知道你刚才那随口一句‘东北来的犯罪团伙’打击面有多广吗?我告诉你,这里也就是西安城,如果是在东北你敢说刚才那样的话,我敢保证你绝对是站着去躺着回、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遗尿终身!”小武凶巴巴地往前站了一步叫骂道。 “警察叔叔,你看,你在这里呢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我!可以想见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他们的气焰得有多么的嚣张!你可以问问周围的人,他们都可以证明刚才我的确是挨打了啊!”闲人哀号道。 年轻交警闻言,好奇地向周围的人群打听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在听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交警气极而笑地对那个闲人说道:“你要知道,讨人嫌也得分个地方场合吧?在事故责任方都没能确定的时候,你又怎么能直接就单方面地指责其中的一方呢?还有地域歧视的成分在内?况且,就算你想要说些风凉话,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特地跑到事发现场、当着当事人双方来说吧?不管是撞了人的还是被撞的,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又怎么能容得下你一个路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呢?要我说啊,你得看清楚自身的位置!” “我自身的位置怎么了?你是交警就可以看不起人啦?看到这里出车祸我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一方面要撮合双方尽快解决这个交通事故,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外国友人们被万恶的东北黑恶势力给毒害嘛!我这种热心也会有错吗?你凭什么说我!不行,你这个警察有问题,我要去督察那里投诉你!”闲人不爽道。 “哟,您还知道督察呢?您确定您想要投诉我吗?您要投诉我的内容是什么?在处理正常交通事故的时候,因为没有耐心地陪着街边闲汉扯淡所以给警察丢脸了?这违反了哪门子的章程!”年轻交警笑着继续说道:“或者,您打算投诉我没有接受您号称被故意杀人未遂的报案申请吗?说实话,就以您这个胡搅蛮缠的劲头儿,我估计等110的兄弟们来了以后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的,我劝你还是省一省吧!” “你……你……”闲人明显是被年轻交警直白的话语气得不轻,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道:“小子,有种你别跑!我这就打114!我一定可以问到督察大队电话的,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投诉你!你跟我一个小老百姓牛气哄哄的,还不就是因为你是警察嘛!你信不信?今天我非要扒掉你身上的这身黑皮不可!” 本就因为对方的胡搅蛮缠而导致事故调解无法顺利结束郁闷的年轻交警闻言也生气了,冷笑了一声之后,再也不去理会那个闲人的胡言乱语将其彻底无视,反而是将外国小伙儿和年轻姑娘批评教育了一番,又再次确认了东北口音大妈身体无碍以后,才挥手劝慰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让大家别看热闹就地解散。 生活在天朝这种奇葩的国度,想来大家应该早已习惯了种种莫名其妙的从众行为,无论是看社火还是赶大集,无论是观灯会还是逛庙会,总之越是人声鼎沸的地方就越是嘈杂拥挤,而闻讯而来的后来者也越是前赴后继、此起彼伏;越是门前冷落的地方越是人气低迷,不仅没有闻讯而来的后来者甚至连原本就在那里的人也会因为耐不住寂寞而投身于火热的从众行为之中自得其乐,广场舞如是,唱红歌亦如是! 其时围绕在事故现场之外的人群已经比张扬跟小武赶到时又多了许多,很多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热闹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努力向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张望着,性格内敛一些的会小声地窃窃私语打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性格张扬一些的则干脆不管不顾地用双手分开挡在前面的层层看客,如同那个闲人一样欲钻进人群中央的空地之上、喧宾夺主地将自身的卖力表演也融入到事故之中去,以博取更多人的瞩目。 见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年轻交警略显无奈地摊开了双手,建议事故当事人双方既然调解已经顺利完成不妨各自离开,以免此处人群越聚越多引来其它不可预期的不良后果。外国小伙儿与年轻姑娘从善如流地瞪了东北口音大妈一眼后,气鼓鼓地先行离开;东北口音大妈则在对张扬与小武千恩万谢以后,也钻出了人群消失不见;那个闲人依旧絮絮叨叨地拉着年轻交警不依不饶,非要对方向他道歉才肯离开;而张扬与小武则啼笑皆非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闲人颠三倒四地胡搅蛮缠的行为暗自窃笑不已。 当年轻交警的忍耐已经快要接近了极限的时候,他忍不住对那个闲人抱怨道:“你既然有这么多的闲情逸致,又何必跟我耗在这里浪费无谓的时间呢?就算你等来了督察又能把我给怎么着呢?我自问今天我可都是照章办事,一点违规的地方都没有呢!反倒是你现在看起来很有点想要故意妨害公务办案的意思!话说回来,今天在曲江池边搞的那个小规模的纪念九一八游行你怎么没有去呢?虽然那个活动只是由一些高校的所谓愤青们自己悄悄组织起来的,但在我看来应该就是给你这样的无聊人士专门量身定做的啊!” 那个闲人闻言不屑地说道:“一群小屁孩偷偷摸摸搞的活动能有什么劲?我要参加也必然是去参加那些让人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的大型活动啊!再者说了,光喊口号纪念九一八国耻日有什么用呢?照我的意思,要搞就要搞得大一点,比如抵制日货、销毁日货、吃日本料理的霸王餐、攻击几个日本人什么的……” 就在年轻交警与那个闲人就如何纪念九一八国耻日和如何抗日的问题纠缠不休的这段时间里,小小空地之外围观的人群已经悄然扩充到了一百多人的规模。听到二人的对话确认了此时的时间正是9月18日的小武翘起脚来向外观看了一会儿后,忽然满脸坏笑地捅了一下张扬示意要张扬配合他接下来的举动。 张扬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地点了点头示意小武自己会应激接招的,并拼命地挤着眼睛要求小武玩得不要太过分了,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面对张扬的示意,小武故作不闻,他坏笑着忽然张大了嘴、声若洪钟地大吼了一声:“今天是九一八事变七十二周年,你们都听过这首《松花江上》吗?” 吼完了那一声,小武忽然开始充满感情地唱起了那首充满了惆怅的歌曲,并示意张扬跟上他的节奏陪他一起高声吟唱那首曾经代表着失去了东北土地流浪他乡的东北军凄凉心境的《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张扬虽然不知道小武到底在歌声之中做了怎样的手脚,但他却可以通过周围人群之中众人气息的变换感受到众人胸中那团突然被点燃的熊熊怒火,以及那股欲踏破樊笼、粉碎规则、不顾一切争取自由的狂热信念。感受着周围众人身上纷杂的气息逐渐变得统一、和谐,听着从人群中传出的零星唱和逐渐演变成一曲振聋发聩的百人大合唱,张扬凑到小武的耳边哭笑不得地问道:“小武,你小子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小武一脸无辜地反问道:“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做了些什么你不是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