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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怎入的了我府上?”
齐京放了茶杯,仔细打量来人,剑眉星目,神情坚毅,一身布衣布鞋,后背搭一个灰布包裹,简单利索,定不会是今晚宴请的宾客,可也不像趁乱混进的贼。
齐文姗身后的两名大汉死死盯着厅内的不速之客,神色之间满是戒备,右手紧紧握着刀柄,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便会拔刀相向。
“呵呵,齐大人为官多年,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应该不小,不妨猜猜,我是个什么身份啊?”少年理了理布褂子,上前两步,立在厅堂中央,举止轻松随意,眼神只在两护卫身上顿了顿,便移了开去,直直瞅着座上的齐京,似笑非笑道。
“放肆,你区区一介草民,竟敢闯入我府衙重地,还堂而皇之地戏耍本官,我这就唤人将你治罪,打将出府去!”齐京闻言,被气得一噎,狠狠拍了桌子。
“呦呵呵,齐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刚一照面,就要棍棒伺候,我真的好害怕”,少年哈哈一笑,面上依旧不甚在意,又道,“不过,大人且先息怒,小民今儿来,不是专程来讨衙门的打,只是干个跑腿活,替我家主子送一封信。”
言讫,少年伸手进怀里,一通乱掏,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黄纸信封现于人前。
“这是我家大人叫我连夜送来的,齐县令可要瞪大眼睛,看仔细了!”
少年嘴角挂着戏谑笑容,右手轻轻一弹,信封笔直射出,瞬息之间,便掠过齐京额际,嵌进前面的案几里,把原本油滑光亮的木桌硬生生地割开一条细密的裂缝。这一手绝活,惊的齐京心脏一缩,从椅子上猛地跌落下来,不慎磕破了头,而手上握着的茶杯也应声而碎,划伤了这位齐大人的脚底。
变故发生在几息之间,狠狠地震撼了后面的两个带刀护卫。如此深厚的内劲,锋锐的气息,让他们瞧清楚了少年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来人,快来人!有...有贼子要害本官!”
摔了一跟斗的齐京慌张地看了看桌上裂缝,顿时吓破了胆,扯着嗓子干嚎道。
这几声嘶吼,唤来了院子里值班的差役,约莫着十来余人,纷纷抄了家伙,飞奔过来,把厅堂团团围住,目光不善地盯着风轻云淡的少年。
“三叔!”齐文姗缓过神来,赶忙起身,扶起跌落在地、狼狈不堪的齐京,转头怒视少年,“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在今夜来此,寻我叔父麻烦?”
“呵,这位姑娘,我早说了,我只是个送信的”,少年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哼,夜晚闯入官衙,便是没安好心,又出此一举,摆明了是挑衅,故意伤我叔父!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这大喜之日寻隙!”齐文姗瞧不惯少年倨傲狂妄的态度,又不喜他的所作所为,冷冷喝道,“齐虎、齐豹,快给我拿下他!”
身后的两名护卫闻言,为难不已。这不上吧,小姐已是下了命令,耽搁不得;这上吧,对方刚才的一番敲打已经明示,他不是个束手就擒的软柿子。
两个汉子正面面相觑,左右为难,却听得齐文姗一通娇喝,“齐虎、齐豹,你们俩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带人把这嚣张的贼人擒下!”
听见小姐是真的急了,两人不敢再迟疑,拔出腰刀,齐齐扑向少年。旁边的一众衙役也不怠慢,举起明晃晃的朴刀,砍向还立在原处的人。
本以为一场打斗即将发生,却不料,千钧之际,少年邪邪一笑,凌空跃起,连翻两个筋斗,倒挂在房檐上,随即脚一勾,手一撑,稳稳立在梁上。
“诸位,差事办完了,在下这便告辞了”,少年痞痞地回了一句,也不待众人反应,从包裹里抽出一把形似铁剑的物件,朝屋顶用力一砸,捅出个大窟窿,身子一跃而上,转瞬跳出了堂间,踏上屋顶,趁着黑漆漆的夜色,往院外去了。
身后的两名大汉刚追上屋顶,举目四望,连个鬼影都找不到了......
“呵,就凭这些半吊子,能使出什么幺蛾子,小爷我不用出全力,就能轻轻松松甩掉”,刚刚逃出衙门的少年,甩了甩胳臂,收起手中的铁棍子,毫不在意地嘀咕道,“要不是小爷我还有要事做,赶着时辰去连烟港,定会打的这帮狗腿子哭爹喊娘,那姓齐的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贪生怕死的软蛋。”
少年一路骂骂咧咧,却不曾想身后有一道影子始终不远不近地吊着。
等走了小半会,估摸着有两里地了,少年兀地止了匆匆脚步,转身惊喜地瞅着后方,却是黑茫茫,一片空荡荡,连个野耗子都没有。
咦,不对啊,刚刚明明察觉到后面有一股子熟悉的气息,怎么突然就没了。那气息虽稍纵即逝,难以揣摩,但那熟悉的牵引,错不了,一定是他!
“小剑子,大晚上的,这是往哪里去啊?”
正当少年愣在原地,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道轻笑声从旁边屋脊传来。而后,一袭黑衫的萧暄信步踏出,缓缓落在少年面前,面上一片戏谑。
“哈哈,主上,主上!我就知道是你!”
少年见着来人,本是戒备的双眼顿时闪烁出火辣辣的倾慕光芒,猛地扑上来,宛若好久没吃饱饭的小狗见到主人,欣喜若狂,摇尾乞怜,乐个不停。
“属下萧剑拜见主上,这多日不见,小的可想你的紧啊!”少年“哗”地扑倒在地,直把萧暄左腿箍在怀里,抱地死死的,哭的个“稀里哗啦”。
萧暄见着这一幕,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这货又在发什么疯?!
萧剑却不管不顾,直直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道,“主上,我可算是见到您了。上次一别,都有一年多了,属下内心何等煎熬!对了,我要控告萧黎那丫头,一碗水端不平,对我有偏见。凭什么每次刺激的斩首任务都交给萧刀萧霜他们,害的属下只能灰溜溜地去当卧底,回回搞的两面不是人,一点也不痛快。呜呜,主上,您把小的调到您身边好不?跟着主上,一定有肉吃!”
听着这些混话,萧暄扶额半晌无语。还是原先黎儿说的对啊,在一笑楼的“雪刀霜剑”四大风云杀手中,果然就属这萧剑最赖皮,最荒唐,典型的蹬鼻子上脸,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唉,就这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无赖模样,天生的老戏骨,活似打不死的小强,派去当朝廷重臣们的卧底再合适不过,简直物尽其用。
萧剑没料到一顿“哭诉”,倒让萧暄愈加肯定萧黎、萧雪几人的安排。
“小的虽天生愚笨,但好歹胜过呆呆傻傻的萧战,虽学武不精,但也总比萧黎那丫头片子强。还望主上您以后能把属下留在身边服侍,别老是支得远远的。这般一来,属下就不用回那一笑楼,跟几个冷冰冰的、不通人情的面瘫置气。还能天天聆听您深刻的教诲,仰慕你伟岸的容颜,以解那深深的相思之疾啊!”
字字句句,道一个深情无限,好似萧暄无情地抛弃了他,怎一个凄惨了得。
听到这里,萧暄眉心突突直跳,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死摁着想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低沉吼道,“别拎着我的腿摇来摇去了,先给我站起来!”
唉,自己当时怎么就犯了糊涂,把这个颠三倒四、口无遮拦的泼皮收编进来,简直就是降低了一笑楼杀手的档次。萧暄望着还在自己裤腿上蹭来蹭去的“小狗”,深感无力,怪不得萧雪、萧刀他们最不待见萧剑,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小贱人”。
见到主子发怒了,萧剑乖乖闭了嘴,一骨碌爬起来,站得笔直。
“我且问你,不在户部侍郎家里好好待着,给我打探消息,跑到这董县作甚?”萧暄面色严肃,问起了正事,也不再计较萧剑先前的口无遮拦。
见主上一派肃穆,萧剑也不敢再耍嘴皮子,恭恭敬敬地处在原处,轻声道,“自打我去年进府,办成了几件大事,户部侍郎韩高进对我信任有加,召我做他的贴身奴仆。眼下,他修书一封,要寄给董县县令齐京,由于事情隐秘,干系较大,便派了我来送信。这不,我刚从县衙办完差出来,便巧合地撞见了主上。”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县衙干了什么,那般嘚瑟,哪像个送信的差人?!凭白惹人怀疑”,萧暄忆起方才躲在县衙屋顶看到的一切,不禁皱起了眉头。
“原来主上你一直盯着啊”,萧剑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又道,“不碍事的,韩高进是朝廷三品大员,为人张狂,气量狭小,根本看不起县令这等小喽啰,我是他的差官,倨傲一点,反倒合情合理。”
“也罢,这些是你的分内事,你拿主意就好,注意分寸”,萧暄从不横加干涉下属职务,她知道自己亲自训练的人,将来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主,要多加信任。
“属下明白”萧剑诶了一声,应得爽利。而后又眨眨眼,心下疑惑,主上不应该快马赶去连烟港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小小的董县晃悠?
“萧剑,你可知所送之信的内容”,萧暄踱了几步,突然想起被自己捆在茶盐司的一众小吏,又念及去县衙的目的,转过身来,瞅向在一旁兀自愣神的萧剑。
“啊?这...这个当然知道,这些信件,属下都会摘抄一份,以备后用”,萧剑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白纸,使劲抹匀了,双手递给萧暄。
不一会儿,萧暄读罢,沉思了半刻,淡淡道,“且跟我去趟茶盐司,还得再审审那个管盐的董大林,看来他并没有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