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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飞驰中,路上斑驳的灯光夹在婆娑的树影下照进来,透过这些浅浅淡淡的光线,我看到张代的脸色明显滞了滞。
可是很快,他恢复如常:“也不是。他提议,让我明天与他一起去拜祭下吴晋。”
顿了顿,张代的字里行间有皱褶横陈:“唐小二,撇开吴邵燕这人不说,吴晋他确实是我的挚友。”
我眉头半皱:“嗯,我理解。”
呼了一口气,我又说:“张代,你觉得汪晓东那个傻叉,会不会真的跑到叙利亚去?我刚刚要劝他来着,可他这人完全是不按理出牌,我每每要跟他说点正经事,他总有办法将一切偏离到别的轨道去。”
张代的手覆上来,盖在我的手背上:“他所谓去叙利亚,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口头之快,唐小二你别担心了。”
虽然张代的语气就像是一列平稳的火车,荡荡而过,可我总觉得他的眉宇间似乎藏着让我抚不平的皱意。
而我觉得,既然汪晓东这厮会把我阻隔开来,再与张代说些什么,他们之间聊的事,应该是不能被我知悉的,如此这般,我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会徒增张代的为难,我索性闭嘴了。
可能是平常一只狗待着太无聊,我们一把肉松包弄到家里,小宝特兴奋的一直围着肉松包打转转,但肉松包似乎孤傲惯了,它各种冷漠地看着小宝转圈圈,然后它把小宝的狗窝给霸占了。
最后还是张代,拿着条毯子给弄了个临时窝,这才把两只狗子彻底安抚好。
一番折腾下来,我们躺到床上,已经是筋疲力尽。
没有再谈天说地的力气,我一裹上被子,就迷迷糊糊跌入梦乡。
翌日早上,我们刚刚吃完早餐,张代的手机就响了。
我站得离他近,我一眼就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是汪晓东的手机号码。
没有避开我,张代慢悠悠地拿着手机接起,他不过嗯嗯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洗完碗,张代上去换衣服,不一阵他穿戴整齐下来,他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与我说:“唐小二,我可能赶不回来吃中午饭。天气冷,你中午别折腾自己,我十一点帮你点外卖。”
我迎上去,搭把手帮他弄着衣服:“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自己搞掂自己,你该干嘛干嘛去。”
原本我还想多嘴一句,让张代不管汪晓东这厮多装逼都不要再跟他起冲突,可我再细细想想,起冲突似乎是这两个死要面子的男人进行交流的一种方式,我不该横加干涉。
我不知道张代这番与汪晓东单独相处,有没有撞出新的磕碰来,总之下午张代回来,他拎着满当当的各种菜肉,一如往常地钻厨房里面做饭,我要给他打下手,愣是被他轰出来,我最终一手一只抱着肉松包和小宝这两狗子,坐在沙发上等吃。
就像是一池被暂时封住出水口的池塘,在经历了丁点小波澜后回归沉寂,日子又开始变得寡淡起来。
接下来的十来天,不知道是张代有所交代还是大家都忙,胡林和戴秋娟在微信上与我侃大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我嗅到在这样的平静里,似乎在酝酿着不一样的风起云涌,而我对张代的铺排有着无穷的自信,我于是耐着性子,静候着一切的发酵递进。
这天,星期五。
因为需要内部审核大有集团第二个项目的结构进程,从早上我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忙,一直忙到五点出头,才有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坐下来休息几分钟,我惯性般拿起手机来瞅了瞅,我赫然发现我的手机里有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息。
其中一个是胡林打的。
剩下的两个,则是张代打来的。
而那条短信,也是来自张代。
他说:唐小二,我有点事出来观澜了,下午赶不及接你,你下班了在公司等着李达送你回去。
我猜想这会儿张代估计在忙着不方便接电话,他才会给我发这个信息,于是我没有给他回拨电话过去,而是捏着手机飞快回复:知道了,你先忙。
整完张代这一头,我摆出个随时能侃大山的姿势,给胡林回拨了电话过去。
没想到,胡林竟是关机了。
我将她那个未接来电记录调出来看了看,我发现她这通电话响没两声,就挂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兀一个咯噔,径直往下沉。
头昏脑胀下,我下意识给戴秋娟拨电话,我想问问她这两天胡林到底有没有联系她。
不料,戴秋娟的电话通倒是通了,可她没接。
越发感觉到不对劲,我急急匆匆翻出拓峰的前台电话打过去。
电话被转到戴秋娟的桌面固话上,却是她一个同事代接的,她那个男同事告诉我,戴秋娟下午请假了,好像是说去车站接什么人来着。
似乎在冥冥中有什么线揪扯着我的神经,那种不详的预感浓得像一场化不开的迷雾,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忙不迭火力全开打给张代,可惜连连打了几个,他都没接。
连番折腾着拨号下来,一转眼就下班了。
怀揣着浓厚的忐忑不安,我行色匆匆来到大厅,焦灼等待着李达。
好在没让我等多久,李达就如约抵达。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我赶紧将我的不安原原本本给李达说了一遍。
李达是那种喜怒不太形于色的那类人,单单从他的表情中我无法窥破他是否与我这般有不安,他沉思不过几秒,说:“唐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吧。”
那种慌张的感觉,就像是一根针似的镶嵌在我的心口处,若有若无时不时扎一下,我胸闷气短下,声音不自觉的压低几个度:“李达,我总有预感,胡林那边出什么岔子了。”
眉宇间终有浅浅焦色,李达却忙不迭宽慰我:“应该不会。唐小姐你先别多想。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去看看胡林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我又没有实锤证实胡林真的遭遇了啥,我自然不会再咋咋呼呼纠缠个没完没了,而且我也想让李达早点去瞄瞄胡林那边咋回事,我赶紧点头:“好的。”
车在飞驰中,我和李达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各自的缄默。
周末大塞车,我们一出来就塞在了华强北的主干道上,把日落余晖塞成了华灯初上。
扭过头去看川流不息的车河移动一阵,我掏出手机给戴秋娟发信息,可一直到李达将车驶入停车场,戴秋娟都没有回复我。
怀揣着越发悬高起来的心绪,我与李达肩并肩往电梯那边走去。
走没几步,我猛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达自然也是听到了,他与我同一时间下意识回望了一眼,只见有五个头顶鸭舌帽戴着口罩的壮汉,正朝着我们这边的方向步步紧逼。
无暇再多作思索,我和李达几乎不需要打眼色,就相互默契箭步朝电梯那边冲去,我们兵分两路各自按下了一个电梯的升降键。
在那些人即将逼近之际,电梯终于降下门打开,可那里面,赫然站着三个人。
没有给任何的时间再让我们反应,最靠近电梯桥箱门的一个壮汉,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条钢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达冲过去,径直勒在了李达的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反抗,李达的手胡乱挥了几下,竟插入到我的衣兜中周游了几秒。
眼瞳徒然增大,李达将手拿出去,李达反手抓住那个壮汉的手,他就要将人侧摔下去之前,他的胳膊已经被七手八脚地按住了。
而我这边的境况也并未比他好多少,我还没来得及作任何的应对措施,已经被人两相架住胳膊,其中一个男的将我的包包狠拽扔下,又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粗暴地将我拖拽着。
我肆意挣扎,却挣扎不过十几秒,就已经被人硬生生塞进疾驰过来的车上。
这样的场景,在我的人生经历里,已然是第三次。
可我从来没有哪一次,如同此刻那么惊恐失措。
是的,我嗅到了有人势要将我置于死地的味道。
因为,塞我的人下手特狠,他带着明显的故意,他将我重重地推进去,将我的头颅重重地撞在车门顶上,直撞得我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好一阵,意识才恢复过来。
神志有些涣散,我透过车窗依稀看到李达被三个人围在一起狠踹着,我的鼻子止不住的发酸,我下意识要蹦起来拉住门柄,脸上却顷刻挨了个大耳光子,抽我耳光子的那个男人,他恶狠狠瞪着我:“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把你眼睛抠出来扔掉!”
我张了张嘴,还没吐出一个字来,这个男人目光更是凶狠:“你最好不要跟我废话,我讨厌话多的娘们。不想吃更多的苦头,就给我像条死鱼样待着!”
说完,又连连给我摔了三个耳光子。
脸火辣辣的痛,眼睛里金星更浓,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我怕我还没搞清楚个天南地北就被这穷凶极恶的傻逼弄死在车里。
各种情绪环绕重压在心口,担忧李达的思潮占据着主导,我不甘我还没能翻腾出一片浪来,就彻底挂掉,于是我死死抿住嘴,连呼吸都屏住大半。
在足以让人崩溃的沉寂对峙中恍然不知多久,像一头发疯的野牛似的狂奔着的车驶入一条晃晃荡荡的小路,在夜色的掩饰下,尽管我能用余光窥见一路的婆娑,却无从判断这是到了哪里。
惊恐越渐浓郁,堆在心口难以挥发,我把眼睛睁大了些,更是拼命地窥探着这周遭的一切。
就在这时,刚刚恐吓我的那个男人他的手机响了。
面无表情把手机架在耳朵旁,他语气冷淡:“说。”
没一阵,他颇有些不悦:“我做事干净得很。你要这样横竖着质疑我的能力,就显得很没意思了。”
把手机架在耳边再一阵,这个暴徒又说:“我还有半个小时能把货送到,半个小时内,我要收到所有尾款。”
没再等对方说什么,他把电话挂了。
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这个男人冲着我,作了一个抹脖子的恐吓动作。
一种前途未卜的茫然漫上来,与越堆越多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我没有余力再作徒劳无功的事,我彻底将眼眉敛起来,噤声想象着接下来我可能要面临着的人和事。
没有太多繁复的场景切换,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夏莱的脸庞。
再结合起胡林那个没打完整的电话,我隐约觉得胡林出事了,她的境况可能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的牙齿咬起来,不断地打颤着。
在这里的状况下,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狂奔的车终于停下。
车刚刚停稳当,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就扼着我的脖子,像拖一条死狗般将我往车外拖。
大腿后着地,在重力的作用下钝痛席卷着,可这个男人连哼一声的间隙都没有给我,他转而抓住我的肩膀和头发,加快速度将我连连往前拽着。
后背贴在地上磨砺着,有尖锐的碎石时不时带给我一阵阵的刺痛,而我也从这些疼痛里判断出来,此刻我正身处在环山道上。
我再忍着剧痛拼命睁开眼看,果然那些错综复杂的山峰交织着在我的眼前逶迤着,我凭着最高的那个山头,大概能判断出这边是盐贝高速下的排牙山脚。
忽然掌握了自己的地点信息,我并未因此轻松些,反而被更大的忐忑所击中。
这个山头方圆五十来公里没有人员,也因为山路崎岖环山道过长,连驴友都不走,此时我被弄到这里来,身上又没有任何的通信工具,我能获救的概率基本上为零。
若然我想从这场困局中逃脱而出,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不敢再把身上仅存的力气浪费在徒劳的挣扎上,我稍稍将自己身体和脚蜷缩起来,减少那些粗粝砂石对我的刺痛,咬着牙忍受着这非人的待遇。
被接连拖行了约摸有三百米,对我施暴的人停下脚步,他将我狠摔在地上,随即拨电话:“货到了,找人来接货。”
挂掉电话,这暴徒抬起脚往我两边的大腿上各踹了一脚,又是骂骂咧咧:“给我老实点,别他妈的动来动去的!”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暂时失语,我的瞳孔翻白着,只觉得视线模糊成一片。
在我的意识慢慢回暖之际,有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这个脚步声,有个熟悉的女声响在耳际。
这个女声分外嫌弃地说:“不是让你下手再狠点么,怎么她看起来还那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