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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一九七五年出生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现年二十五岁,全名叫任涛,不过听说这只是他养母给他取的名字。
他其实姓杨。
这是他很久之后才听人说的。
涛子的记忆是从五岁之后才开始的,八零年的那个夏天他从医院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现在的母亲,她说她姓叶。不过她姓什么跟他没关系,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他不用再流浪。
涛子人生中最初的记忆就停留在了无数的挨打和饥饿中,那个姓叶的女人告诉他,他走丢了之后被人贩子拐走了,过了好几个月他才终于被找了回来。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不用再挨打受饿。
只是这个姓叶的女人对他很奇怪,每次看见他都是叹息又怜悯,却又会在下一秒露出憎恨的表情。
他每次都想开口问问她,但总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只能缩在角落里看着她歇斯底里。
后来这个女人把他送到了学校,她说要他好好上学,如果得了满分就告诉他,他爸爸是谁。
涛子仰着稚嫩的小脸看着她,看着她温柔得发寒的笑脸,圆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迟缓的,可这个女人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小涛最乖了”,“小涛要听话”。
小涛是谁?
他歪着脑袋,双眼看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看向了远方。
女人的笑意微微僵住,却在下一刻更加温柔起来,她拉起他的衣领,掩盖住下面皮肉破绽的疮痍。
她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脸上温柔的笑容渐渐变得扭曲起来。
她心满意足的离开,脸上的笑意分明让人冷得发寒,路过的行人只听见她的喃喃低语——
“你别想离开我……永远都不能……”
女人每天都会接送他上下学,她会检查他的作业,会给他做好吃的饭菜,会奖励他好看的文具,会在他考满分时亲他的脸颊,但是——
他不能跟任何小朋友做朋友。
她说他是她一个人的。
涛子的人生开始变得扭曲,他从医院醒来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涛子的身体上永远有伤痕,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的伤口。
涛子的成绩永远都是最好的,可他是同学们眼中的另类,是家长眼中的怪小孩,他永远都穿那件灰色的高领毛衣,不分冬夏。
他,是炼狱中的囚鸟。
那天是个雨天,这是他第十六次偷偷从房间里偷跑出来,他仰着头在雨里狂奔,他咧着嘴在雨中狂笑,就像一个获得新生的疯子。
不出意外地,他回家时在走廊里看到了盛怒的她。
她走过来拽住他的胳膊,手指陷进昨日新增的伤口里,他抽搐着脸被她拽进房间,他知道,按照惯例,接下来又是棍棒交加。
他咬着牙,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跪倒在她面前像一条狗。
他很想告诉她,他不会离开她的,她不用这样。
可是他只是闭上眼,听着木棍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身上,声声闷哼,像打在一头死猪上。
就算如此,最后他还是被剥夺了仅剩的一丝自由——他被迫辍学了。
她告诉别人他在学校打架被学校开除了——成绩优异的尖子生也会跟人打架?
反正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但他还是被迫辍学了,可他才初二啊。
他曾多次想向她发誓保证他以后一定不会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出门,但是他不能。
他知道如果被她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那他永远也出不去了。
他想过很多办法,做过很多事情弥补,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他回到了学校,虽然不再是以前的中学,但是没关系,当他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时,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当他被几个头发衣着怪异的同学堵在男厕所里的时候,他才知道职业高中与普通中学的差别。
他再次尝到了失去人格的滋味。
那是种生不如死的灵魂坠落。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一个灵魂飞向自由之空的决定。
第二年的秋天,他买了一张通往A市的火车票。
无座,却花光了他一年多以来所有的积蓄,还有他从她那里偷出来的钱。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除了学校和家以外的地方,他觉得很新奇。
一路颠簸,他看着车厢里拥挤的人群很新奇,车窗外飞逝的景物也迷醉了他的双眼,他看见别人嘴角含着的零食很想上前询问他们味道是什么样的。
可是他不能,他们会把他当成怪物。
遇见她的那天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夜晚,红灯绿酒,笙歌迷醉。她从辉煌的酒吧里被人拥簇着走出来,像个高贵美丽的女王;而他像一条被抛弃的野狗,被人踢来打去,被整个世界都遗弃在了人间炼狱里。
她穿着红火的裙子,她有乌黑柔顺的长发,她肤色白皙与肮脏的他截然不同。
他躺在地上,眼睛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突然觉得被人拳打脚踢也很幸福。
他没准备反击和逃跑,因为他知道他们只是气愤他偷了他们的饼,可他真的太饿了。
他看见她上了昂贵的小轿车,他收回眼神,此时天空中掠过一只棕黄色的小鸟,鸣叫几声飞向了更高的天空。
他闭上眼,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突然,他听见耳边传来陌生的脚步声,清脆,有力,还有些缓慢。
“住手!”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耳际。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双关切的大眼。
又黑又亮,闪动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关怀。
她看着他笑了起来,声音好听又温柔,她说,“你还好吗?”
他突然很想哭,因为从来没人问过他好不好。
他想回应她的笑容,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弧度,他张张嘴,太久没说话了,除了呜咽什么也发不出。
他在她脸上看出了疑惑和怜悯,他慌了,他怕她其他人那样嫌弃他,对他避恐不及。
他挣扎着起身,却忘记了自己全身的伤痕,一阵剧痛传来,他狼狈不堪的跌倒在她面前,抬眼是她白皙紧致的小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