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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之。 ”纳兰瑞语气中轻缓。
“陛下。”苏岚起身,脸上挂笑,实在是神采飞扬,容色绚丽似幻,“诚如方才来使所说,这胡旋舞当真极好。”
“臣闻,这胡旋舞风行西域诸国,得起精髓者,却寥寥无几。善跳胡旋舞,便得举国崇敬,皆以‘大家’呼之。”苏岚笑着说,“便同惊鸿之于我中原一般,是极佳的技艺。”
“臣有幸,生逢此时,得见此舞。”苏岚对着司徒岩若一笑,后者的面色缓了几分,“一时有感,当序诗作。”
纳兰瑞听得苏岚解围之言,抚掌而笑,倒是对司徒岩若道:“不知睿王可准我大楚文坛之魁作诗来?”
“吾洗耳恭听。”司徒岩若脸色和缓不少,对着纳兰瑞微微一笑,转而看向苏岚。
“臣献丑了。”内侍极快地就送上桌案并纸笔一应物件,苏岚略略沉吟,便提笔疾书,所书不是她惯写的瘦金体,却是行书一气呵成,字如行云流水。
刘元接过苏岚手书,纳兰瑞微微颌,便听得他念道:“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
刘元念过此诗,不知是何人先拍起掌来,这大殿一时皆是声声赞叹,倒显得颇为夸张。苏岚却只是笑意盈盈立于重华殿中央,接受着各色眼光的洗礼。
“阿苏高才,真文坛这宗主也。”王愫含笑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我这师兄,实在惭愧。”
“师兄可不要打趣我。”苏岚亦不避讳她与王愫之亲昵,笑着道。
“你师兄说的也恰切。”齐朗似闲话家常一般接过话来,似是再平常不过一般。
苏岚神色微敛,却也是只是欠身道:“齐皇过誉了。”
纳兰瑞倒是笑意浅浅道:“朕倒是要赠你个彩头。你不是觊觎朕那组白玉小像,就赐你了。”
“多谢陛下。”苏岚躬身,“劳您破费了。”
苏岚在司徒岩若炽热的眼神中退回原座,却见玄汐暗暗打了个五五的手势,不由得瞪他一眼,见他比了三七才勉勉强强点了头。纳兰瑞那套白玉件成色极好,她一向喜欢,可还没有到手,便被玄汐分去,实在难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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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散无声,纳兰瑞邀齐周并各国使节,去赏月色溶溶之下的楚宫千株梨花。夜色里,棠梨如雪,乃是楚宫里至美的几景。上头众位家主作陪,宾主欣然起行,这重华夜宴,便也骤然散去。
苏岚笑着同众人一一告别,酒意上涌,只觉脚步略有些漂浮,便也不矜形象,一撩袍脚,便坐在重华殿的阶上,亦不管那袭烟水蓝色长袍乃是价比黄金的月华锦织就。
宫人无声收拾大殿杯盘狼藉,月华似水,宫灯璀璨,春风轻缓。这重华殿本就是临水大殿,殿前夏时被荷花环绕,如同浮于莲花之上,亦是人间盛景。
此时殿前湖水解冻,虽没有碧荷接天,亦是水面开阔,月色倒影其中,别有风华。
玄汐正听副将回禀夜游护卫之事,倏忽抬头,却见苏岚坐在殿前,竟是含笑瞧着那扩大水面,便挥了挥手打断了那副将言语,只叫他自行决断,便径自走出重华殿,坐到了苏岚身边。
夜色映照苏岚那月华锦长衫,肩头两团青鸾华章,在这月色之下,熠熠生辉,似要振翅而飞一般。
“带我至宴席所。”他听见苏岚口中喃喃这句子,眼光远远落在水上,便轻咳一声。
苏岚侧头看他,笑意璀璨,难得沾染上几分憨态,落在他眼里,不知怎的,只觉得娇憨可爱。
玄汐连连甩开这古怪念头,听得她道:“你坐在这的时候,我便察觉了。就算是酒醉,亦不会懈怠。你不会真以为我大意至此。”
“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那我大概也活不到今天。”苏岚依旧笑着,五官妍丽之极,“我可是军功封侯。”
“失敬,失敬。”玄汐为她笑容所感染,亦是抱拳说了句俏皮话。
“你瞧今夜真是难得。”苏岚手指随意一点,“不知怎的,我只觉得此刻万金不换。”
玄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万金不换。”
“带我至宴席所。”苏岚又喃喃这诗句,笑意璀璨,眸色深处却一片寂静。
“这后半句是?”
“后半句。”苏岚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此时风起,吹皱一池春水,一片柳叶落在玄汐黑袍上。
玄汐将那柳叶拾起,却是凑到唇边,轻轻吹响。苏岚将手支在膝上,侧头看他,唇边含笑。
这柳叶声虽是单调,由他吹起,却是悦耳,亦赏心悦目。黑金冠,玄衣玉容,朱唇素手,这曲调细细听来,倒是《良宵引》的旋律。
殿内宫人闻得此声,亦是放下杯盏,偷偷向外看来。
那虽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玄郎,此时风姿,如月下谪仙,并肩而坐的苏岚,姿态风、流,色无其二。这般情景,瑰丽如画卷,叫那小宫女各个都怔楞原地,为这风姿所惑。廊下站着的侍卫,亦是瞧向这二人,只叹这世上,真有此等上天眷爱之人。
“上画楼,帘卷遍,竹外新雨收烟幂,倦鸟啾啾宿枝头。笛唤起,清清月轮浮,要将酒樽酬。见他几时留,且散间愁。休休,且散间愁。”这一曲罢了,苏岚低吟这良宵引词。
“月朗星辉,当以诗词歌赋合之。”玄汐微笑道,却是与苏岚一齐道,“可以饮酒,遂作此曲。”
两人皆是一愣,旋即又大笑出声。
苏岚站起身来,走下这台阶时,仍旧笑着,玄汐几步跟上,缀在她身后三步远。
“玄郎。”苏岚微微一笑,“忽的想起,为何你不愿人称你表字,你的表字正是月涌二字啊。”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苏岚朗声一笑,“月涌生潮,是为汐啊。你不如字潮生可好?”
“亦未尝不可,左不过,都没有人这般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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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隐,前后五百禁军护卫着数架车辇驶出宫城,回返北宫,当先的便是齐朗的帝辇与司徒岩若的王驾。
虽已宵禁,但禁军皆手持火把,队伍各段有宫人提宫灯相随,将这队伍照的一片大亮,在这御街上缓缓行进。
忽的从后传来马蹄声急促,似是有人在这御街上逐马,听着这啼声,却是数十人之多。这随扈禁军各个变了神色,皆暗自扶刀,一副拱卫之姿。
车架里闭目养神的齐朗和王愫皆是睁开了眼,不动声色地瞧着这车外情形。
两匹快马飞驰而过,带队的宋凡高声道:“何人!”
“看清楚,是你家侯爷我!”那声音带笑,清脆悦耳,熟悉的声色,叫宋凡直松了口气,瞧向那勒住缰绳的两个人,正是苏岚和玄汐。
“侯爷,玄,玄大人。”宋凡瞪大了眼,对于这二人此时竟在这跑马仍是反应不过来。苏岚轻狂,干出这事不叫人诧异,只是,她竟然和玄汐一起?这就叫人出乎意料之外了。
“走了。”苏岚见得身后护卫皆已列队在自己身后,便也将鞭子向地上一抽,便又飞驰而去。宋凡只来得及接受玄汐那略有些古怪的璀璨笑意,便见这两人带着自己的护卫极快地消失在眼前。他身侧几人亦是怔楞,方才玄郎竟是,笑意璀璨?
“玄汐。”帝辇里瞧了全程的齐朗,缓缓念着这名字,语气平缓,却叫一旁的王愫觉得意味深长。
“玄郎?有点意思。”后头车架里的司徒岩若亦是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向后倒去,手指缓缓摩挲着自己的扳指。
孤鸾不鸣,遇偶齐飞。是偶,还是鸾镜,只需听那九霄上,可有鸾歌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