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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论一上来,项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事儿,说实话,没有什么信不信的。
万事,只要明日早朝,就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想到乔莹,项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乔莹的身份,他自然是很喜欢的,可是这种身份,如今成了一把刀,随时都可能捅到他的身上,就叫项王迟疑了起来。
项王妃此时正在看王府的账册,见项王冷着脸进来,不由起身笑道,“王爷为何不去看庶妃?”
乔莹自从入府,没生之前天天喊不舒坦,将项王从各个姬妾的床上拉下来。这生了儿子,越发张狂,天天带着儿子在府里头炫耀,春风得意,仿佛自己做了王妃似的,项王妃懒得与她争执,避而不见,此时见项王今日竟来了自己处,就有些疑惑。
这时候,该与他儿子一起父子情深呢。
“别提!”项王觉得晦气,况也瞒不住了,便将此事与项王妃说了。
项王妃怔了怔,嘴角就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温声道,“此事,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见项王疑惑地看过来,她继续说道,“若韦妃真的密告了皇后娘娘,明日太子参王爷一本,王爷只要一句话,就能转圜。”
“什么话?”项王也急了,急忙问道。
“您什么都不知道。”项王妃见项王迷惑,笑了笑,翻了翻桌上的账册,心里想着究竟是谁的手笔,面上却不动声色,便忖思便说道,“您只要喊冤枉就行,回头还能参太子构陷兄弟。”见项王眼睛亮了,她顿了顿,斟酌地说道,“只是乔庶妃这生辰八字……”她含笑道,“我说了,王爷别与我恼。”
“你是我的王妃,夫妻一体,我恼你做什么?”项王没有想到项王妃竟有这样的头脑,急忙笑道。
“我只想着王爷与陛下说,所谓凤命,是太子凭空捏造了乔庶妃的生辰八字。只是回头一想,却忍不住吃惊。”见项王疑惑,项王妃便温声道,“原是我的一点子小人之心,只是乔庶妃当年的八字,真的是她的八字?若是真的,为何纳了她这么久,王爷在前朝,依旧不顺?”
她的目光投在外头翠绿的枝头,悠然地在项王突变的脸色中笑道,“所谓凤命,不是最该旺夫?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个本事呢?”
“旺夫?!”项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真的是管家哄他呢,乔莹并不是真正的凤命,他岂不是白担了这虚名?
“贱人!”内宅女子争宠,没准儿真能想出这种办法。觉得自己想明白了,项王脸色发青地拍案骂道。
项王妃见桌上的茶壶都跳动,知项王怒极,摇头一笑,给项王斟茶,笑道,“越是如此,乔庶妃越不能动,不然叫陛下知道,不是说王爷心虚?”前脚喊冤,后脚证据死了,真的有点儿杀人灭口的意思。
“叫我说,庶妃虽命格好,当初,我为了王爷,也是觉得很不该叫她做庶妃的。”见项王猛地喝了一口茶看过来,项王妃便温声道,“这样惹眼,容易叫人知晓,如今可不是如此?”
“你为何不早说!”项王不快地说道。
“那时说,王爷只怕要觉得我是嫉妒了。”项王妃一叹,幽幽地,见项王缓和了,这才叹道,“要我说,还是韦妃与四皇子坑了王爷,莫非,这是见王爷蒸蒸日上,因此……”她留着后头的话没说,却越发意味深长了。
“老四,心也大了!”项王从前颇信重四皇子,只是如今,却生出了戒备来。
“若是我说,都是皇子,韦家势大,四皇弟依附王爷,这不是很奇怪?”项王妃目光一闪,给项王添了一把柴,见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便含笑说道,“这怎么叫我觉得,这是王爷在前头使劲儿,开疆辟土,有人在后头不劳而获?王爷虽兄弟情深,却千万留个心眼儿,别叫人从后头捅一刀。”
她是真的不敢再叫项王与薛皇后对着干了。
与其挑战薛皇后的耐心,不如叫项王与四皇子掐去,至少韦妃远远不如薛皇后的手段。
只要项王不戳中薛皇后的底线,想必与四皇子掐出人头狗脑子来,薛皇后也只当看场笑话。
见项王骂骂咧咧地去寻谋士出谋划策了,项王妃这才叹了一声,伸手取了桌上的账册继续看。
她所做的一切,也就是想能有个善终了。
嫁到皇家,就是这样艰难。
项王仿佛寻到了“叛徒”,正要讨伐,东宫之中,罗侧妃跳完了舞,此时香汗淋漓,走到了三公主的面前,猛地跪了下去。
“公主您高高在上,求您可怜可怜我的妹妹。”她哭着给脸色漠然的三公主磕头,见四公主已经厉声命人去拉她,便哭道,“她从小儿可怜,从来都没有人疼爱,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您是这样慈悲,求您给她一条活路吧。”她一边哭,一边伤心地说道,“您不明白那种感情,我们走投无路,薛大人就跟天神一样护住了我们,这个时候,我妹妹就……”
“救了你们的,是唐天吧?”夷安目视太子,却见他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又见罗侧妃这样有恃无恐,便微微皱眉。
这事儿,怎么看着是太子指使?
“太子,我的尊严,就是这样冒犯?”三公主看都不看眼前这个女人,转头与太子冷冷地说道。
“到底是人家的一番真情。”太子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
罗侧妃胆子这样大,自然是有他的示意在里头。
他永远都忘不了三公主的兄长秦王,那小子与自己分庭抗礼,永远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臭虫!
凭什么,叫秦王这样得意?!
想到这个,太子的心中就生出了恶意。
他忍宋夷安,是因她得薛皇后宠爱,可是三公主算是什么?说到底,不过是秦王的妹妹,他凭什么要忍她?
况罗侧妃说得对,宋国公府,还是要有自己人在,才好给自己说话。
薛平很得宋国公看重,若是能有罗芳在一旁说话,才是好处。
“孤怎么说也是储君,三皇妹不是要搁置我的脸面吧?”太子眯着眼睛问道。
“您的脸面还在,这个的脸,只怕就要没有了。”夷安只觉得太子叫人厌恶,不是为了捅四皇子一刀,叫项王与他狗咬狗,说什么她都不会给太子出主意,此时冷笑了一声,指了指这个可怜巴巴的罗侧妃,低声与四公主说了一句,果然见四公主眼睛一亮,这才与抬眼看来的罗侧妃温声问道,“上杆子强买强卖的,你家里知道么?你祖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么?”
“县主!”
“还说什么!”夷安不好动作,四公主可没有顾虑,见此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转头与脸色冰冷的三公主冷笑道,“什么时候,咱们姐妹要与一个侧妃对嘴了?冒犯了咱们,杖毙就是!与她们说一句话,咱们还有什么身份?!”
“殿下?!”见四公主一挥手,就有人来拉扯自己,这侧妃花容失色,尖声与太子求救。
“今日若是不能以儆效尤,日后莫非阿猫阿狗都能与我们面前猖狂?”三公主冷笑了一声,霍然起身,一把就掀了小案,方才的那点儿和睦早就烟消云散,怨毒地看了太子一眼,目光就落在这罗侧妃的身上,声音冰冷地说道,“打量本宫平日里和气,就以为本宫好欺,就错了主意!本宫的驸马,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三皇妹!”太子见三公主大怒,也不由拍案而起怒道,“你又把孤放在眼里了没有?!”
这一通板子下去,罗侧妃死不死两说,他的脸面就全没了!
“我若是太子,就闭上嘴!”三公主头上步摇哗啦啦地作响,再也没有面对夷安的温柔可亲,一脸的凌厉,厉声道,“还是,叫我与王兄修书一封,叫他与你说话?!”
她素来不喜拿秦王说事儿,然而此时怒到极点,竟口不择言起来。
此时,她就感觉肺腑之间如同有一团火在烧一样。
然而之后,却叫她有些恍惚。
仿佛她曾经的梦中,也曾有这样的一幕,不同的,仿佛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少女,在自己的面前一头碰上了墙壁,头破血流,却还是哀哀地哀求。
同样那少女给赐下来给她的驸马做个妾室,赐下的那人,不是太子,却是她的父皇。
“三皇姐。”四公主见三公主仿佛是怔住了一样,不由有些担心。
三公主一晃神儿,才想起来这不是在梦里,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不必管别人,给本宫往死里打!”三公主转头,脸色一冷,指着那个侧妃冷冷地说道。
“殿下不要与公主争执。”太子妃脑子再好使,也想不到太子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见三公主看向太子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怨恨,到底不齿这样逼迫人纳妾的,急忙拉了一把。
一个太子,竟然管妹妹的闲事,这不是有病么。
“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太子很恼怒地骂道。
“这事儿,若公主告到宫里,殿下该如何?”太子妃便温言劝道,“到时,母后也该恼怒了。”
太子一怔,转头看了看恳切的太子妃,又看了看脸色冰冷的三公主,不说话了。
“罗侧妃这也是过了,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份儿。”太子妃便继续劝道,“传出去,侧妃仗着太子宠爱,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叫人心寒。”她知道太子现在对脸面很着紧,因此“劝”了一句。
太子果然犹豫了起来。
太子一不说话,三公主是个行事果断的人,挥了挥手,顿时就有人拿着廷杖过来,将罗侧妃摁在了地上。
“今日,本宫要瞧瞧,谁敢拦我!”三公主环视四周,顿了顿,这才指着罗侧妃厉声道,“打死了,算我的!”
她带来的都是心腹,况太子不做声,自然无人敢敷衍这个突然变得强势的公主,就听那柔弱的女子的惨叫声响起,夷安立在三公主的身旁,就见重棍在面前飞舞,罗侧妃柔软的身体上皮开肉绽,溅起了血花。
“都给本宫看着!”听着罗侧妃的凄厉的哭喊,整个后园仿佛都变得森寒起来,宫人们惊恐万状地看着突然变得冷酷的三公主,都想退离,却叫三公主一声就钉在了原地,一同看着那人形之上崩出的鲜血。
夷安撑着下颚淡淡地看着那罗侧妃挣扎着向着太子伸出手求救,太子竟只掩面不救,心中嗤笑一声。
“给脸不要脸,就是这样的下场!”三公主眼中仿佛带着狠戾地往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森然说道。
罗侧妃一脸绝望地看着太子低头,眼中露出悲凉之色,不过又几棍下去便没有了生气。
空气中都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儿,那方才还柔媚可爱的女子,转眼已然是血肉模糊。
然而三公主的身子竟然还在发抖,夷安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表嫂安心,天底下,没有能夺走表哥的人。”
三公主张了张嘴,脸上的凶狠消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血色,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你不知道,她,她仗着是父皇赐的,天天在你表哥的面前晃。”三公主喃喃地说道,“王兄在青海回不来,父皇还在朝上训斥我嫉妒不贤,骂你表哥惧内庸碌,立逼着圆房,说是不能折了帝王的脸面。母后……与父皇相争此事,要赐死她,却叫父皇指责草菅人命。”
为妾,又是什么错处,定要人家的命呢?
“表嫂?”夷安脸色微变,与四公主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三公主这情绪,仿佛有点儿不对啊。
“你表哥厌了争执,也不愿意辜负我。”三公主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自请往边关去,就为了避开这御赐的妾,谁知道,就这样战死了。”她撕扯着胸口的衣襟,仿佛透不过气来般嘶声道,“我宁愿他负了我!也不愿意叫他永远都……”
那个时候,她抱着从边关送回的薛平的尸身,只觉得天崩地裂,什么都不想要了。那种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块永远地失去的心情,叫她现在想起来,心里痛苦得要死掉。
“那是梦。”夷安早就听薛平与自己说的,三公主叫梦魇住了,没想到竟然这样严酷。
“是梦么?”三公主轻声道,目光散乱,“可是我的心怎么就这么疼呢?”她一直都以为日子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就好了,可是从梦开始的时候,梦见薛平战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远比心里想的,还要爱她的驸马。
他到死都不曾背叛她。
“我……”三公主嘴角动了动,一低头,看着夷安与四公主看着自己的担忧的眼神,揉了揉眼角,温声道,“或许,是真的病了。”
太子才不想听三公主这种乱七八糟胡说八道呢,简直太过荒谬,见三公主几板子就打死了自己宠爱的人,只觉得方才竟然被三公主所制,畏惧了她的眼神,正要发难,却见此时,夷安转头,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着晦暗的阴厉,叫他猛地想到了薛珠儿死时。
“太子的姬妾,冲撞帝姬,太子为保皇家尊严,允许,”夷安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允许公主殿下,杖毙此人,真是有心了。”
“如此,殿下的脸面算是保住,多说伤脸。”太子妃便在一旁与太子劝道。
太子一醒,想到了果然如此,见夷安此时竟然还会给自己遮掩,竟诡异地生出了安慰的感觉来。
夷安却不再看他,只与三公主轻声道,“咱们回去。”
“回去。”三公主浑身发软,将手放在夷安的手上,正要离开,却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少女的尖叫呼救,伴随着落水声响了起来。
三公主目光落在薛平空了的座位上,脸色一变,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撑起身快步向着那传来了声音的方向而去。
夷安紧紧跟着,就见那远远的一处极大的湖中,碧波荡漾中正有一个纤弱的少女挣扎尖叫,仿佛随时都可能没顶,此时这一处,本该有不知多少的宫人,却诡异地一个人都没有,也无人跳下去救那少女上岸。
眉尖一皱,夷安就知道这是太子的后招,心中生出了恼怒。
萧翎三人,她记得就是往此处来,若是看不过去救了人,这肌肤相亲,岂不是一定要给个说法?!
心中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在此处逡巡,之后,就落在湖边不远处,正一同看着那少女在湖中沉浮,仿佛是在看热闹,却纹丝不动的三个身影上,不动了。
“啊……”认真地看着湖中一幕的青年,仿佛是在专研什么人生奥秘般。察觉到了夷安的目光,他转头,眉头轻蹙,眼中波光流转,用有些无辜的声音与嘴角抽搐的长安县主说道,“有人,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