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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君本就体弱,强自前来,竟突然急症病没了。”
太子倒在一旁哭得什么似的,哀悼自己逝去的真爱,还能回答什么呢?那中年侍卫用惊恐的眼神望了夷安一眼,飞快地说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与自己无关了。只是夷安却觉得不满意,姣好的眉尖皱起,对太子微笑了一下。
“三皇子……县主方才……”这侍卫只觉得看这长安县主就心里发凉,只觉得这心肠歹毒的少女竟是生平仅见,那薛珠儿还不如她的万分之一,然而此时却不敢说什么,恐叫仿佛什么都肯听长安县主,听话到连是非善恶都不知道了的清河郡王给斩了,此时心里颤抖,对上了夷安那双看似在笑,实则冰冷的眼睛,这才找着了重点,犹豫地问道,“县主所说,是什么……”
夷安继续看着他微笑,纹丝不动。
能成为太子的贴身护卫,自然是个聪明人,见夷安的目光在薛珠儿的身体上掠过,这中年脸上生出了畏惧,懂了。
短短时间,就能想出这样的毒计,简直不是人!
心中恐惧,觉得平阳侯府都冒着寒凉之气,这中年却还是微微点头,反手在太子震惊的目光里拔出了太子腰间与众不同的佩剑,走到薛珠儿的面前,一剑刺入了这已经死去的少女的身体,就听见太子一声哀嚎,只闭了闭眼,忍着心中的恐惧将这佩剑从薛珠儿身上的伤口拔出,拭去了上头的鲜血挂在了太子的腰间,这才对夷安拱了拱手。
“虽她是我的表姐,然而到底殿下重要,平阳侯府,只能为殿下遮掩了。”夷安脸色忧愁地叹息道。
太子不是个白痴,这话终于听明白了。
他的佩剑刺出了一个致命伤来,岂不是在说,薛珠儿是被自己杀死的?!
这丫头将自己摘得好干净!
原来打从一开始,这长安县主,就已经想叫自己背黑锅!
太子勃然大怒,然而见夷安在一旁,纤细的手指摆出了一个“三”的模样,顿时无力地摊在了椅子上。
罢了,反正心上人已经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呢?死在谁手上不是死呢?就算是死在他的手里,薛家还敢与他纠缠不成?已经这个田地,不如给点儿实惠的,叫他知道老三干了什么!
“管妃娘娘大魄力,把自己的侄女儿给了烈王府二爷做媳妇儿。”夷安笑呵呵地与脸上变色的太子温声道,“等与未来烈王世子做了亲戚,太子,您这位置……”
不需要她说,太子也明白的。
烈王掌八关,若是叫老三与烈王府起了纠葛,日后烈王会帮谁呢?
烈王府的老二萧城,不就是烈王要请立世子的萧安的亲弟弟?!
这几个勾连在一处,他还玩儿什么?
“我还听说,管妃娘娘身旁,有个凤命之身,凤凰命格,不知娘娘给谁养着呢。”见太子脸色僵硬,夷安越发欢喜地爆料。
她是个小心眼儿的人,管妃满京城地散播自己的流言蜚语,烈王苛待烈王妃与萧翎,太子叫薛皇后痛心,这么些玩意儿,狗咬狗一块玩儿去吧!
“凤凰命格?!”太子的脸色微微一变。
凤凰命格,这是为后的命格!管妃养了这么一个姑娘在身边,这心中在想什么,竟是叫他看的清楚。
老三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自己。
至于烈王府,烈王想立萧安,太子只能叫他去做梦去吧!
“这些,太子觉得不亏了?”太子的脸上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扭曲,一会儿仿佛还要上火,就叫夷安心里觉得有趣许多,见他仿佛太投入,恐对太子的身体不好,这才笑呵呵地指着他的一侧,薛珠儿的尸体,温声道,“一条命换了这么些,我瞧着殿下的意思,这是很划算?”
王八玩意儿,为了点子三皇子的消息就把委身与他的女子给卖了,这么贱,合该叫他日后不得好死!
太子正在心中痛恨管妃与三皇子,想着日后将那个凤凰命格的女人给找出来,听见夷安这句,再看看自己没了的心上人,顿时心中翻涌,指了指那可恶的少女,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那中年侍卫恨不能跟着去死,见夷安冷笑,只得背了太子,拖着薛珠儿的身子狼狈地走了。
“你这个丫头!”大太太眼见夷安行事,担心地看了看身边助纣为虐的女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若说从前她还觉得萧翎配不上闺女,想着再在京中瞧瞧,眼下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这么听话,还没有什么是非观的女婿,真的很不容易找到了。
既然找着了,就千万不能叫女婿飞了。
夷柔已经命人进来清洗地面,见大太太捂着头不说话,急忙在一旁劝道,“薛珠儿该死!叫她活着,日后没准儿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个伯娘知道。”大太太握了握夷柔的手,见她虽看向萧翎的目光有畏惧惊恐,然而到底并不觉得方才之事是自家太暴虐,这才温声道,“这祸患,就得一个一个地解决。白放着恐日后再着算计。”她风华依旧的脸上露出淡漠来,轻声说道,“不管是在前头,还是在后宅,打蛇不死,总是后患,今日你瞧着她可怜,给了她一条活路,来日,只怕以怨报德,叫你跟着沦落。”
夷柔见大太太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心中疑惑,却还是乖巧地应了。
大太太看着眉目清朗的夷柔,脸上微笑,心中却生出了忧虑。
岳西伯府已经是难得的好人家,家风清正,也没有什么幺蛾子,然而简单人家,也未必一定十分和睦。
夷柔看似也很厉害,却到底没有夷安的果断,实在叫人担心。
若是能嫁过去就分家,小两口关起门自己过日子,不去应付一家子人,就好了。
心中叹息了一声,大太太摸了摸夷柔的头发,到底掩住了心中的忧虑。
岳西伯夫人是极好的,然而岳西伯府五个儿子,这妯娌们之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的呢?
看着如花似玉,明媚爽利的夷柔,大太太心里盘算着如何叫她嫁过去舒坦些,就听见一侧的闺女已经在与女婿温声道,“方才,你的刀砍到剑上,手疼不疼?”
那中年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卫,看似面容普通,然而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天庭饱满,显然功力有些火候,这样的人竟叫萧翎将重剑斩断,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力量,看了看萧翎的小身板儿,虽然知道这家伙看着纤弱其实很强悍,长安县主却还是问候了一声。
萧翎本能地想要摇头,说说从前战场上那些蛮夷都是拿着重锤跟自己厮杀的,然而见夷安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低头看了看怀里目光懵懂的七皇子,他想了想,缓缓点头道,“疼。”
方才,这肥皇子就是这么说,叫心上人揉揉来着。
“我瞧瞧?”想到萧翎毫不犹豫地就要去宰了薛珠儿,夷安心中一软,哪怕知道萧翎这话里头水分很大,却并不拆穿,和声说道。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飞快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夷安噎了噎,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问道,“很焦急?”
“嗯。”青年点点头。
七皇子咬着大拇指想了想,一只肥爪伸出,也放在了外甥女儿的面前,目光炯炯。
“方才,是叫驱虎吞狼么?”七皇子像模像样地问道。
“谁告诉就舅舅的?”夷安见他目光狡黠,不由掐了掐他肥嘟嘟的小脸蛋儿,很不客气地问道。
“跟着学,学学就知道啦。”七皇子觉得被外甥女掐的很舒服,就想从崇拜的大英雄的怀里爬出来往香香软软的怀里爬,爬到一半儿就被拎起来了,悬空张牙舞爪了一会儿,扭着小身子转头,皇子大人就见一张妍丽秀美的脸冷的能刮下冰霜来,沉默地看着自己。
换了个小孩儿,估计就得被吓哭。
不过七皇子显然神经很大条,坚定地认为听媳妇儿话的都是纸老虎,转头吧唧一口啃在萧翎的脸上,见他脸色冰冷,飞快地扑腾了几下,跳进了笑得要倒气儿的夷安的怀里,拱着小屁股得意地笑了几声,这才偷偷地在夷安的耳边小声说道,“天天看着母后看折子,舅舅都偷偷听着呢,听一点点儿,回去了,自己慢慢儿地想。”他仰着头小声说道,“黄河水患该如何行事,边疆不稳如何布防,平衡朝政……”
“舅舅连这个都知道?”长安县主震惊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好吧?
“不知道呀,只是慢慢地想,总能知道些道理。”七皇子小小的孩子坐在夷安的怀里,低着头戳自己肥嘟嘟的小肚子,小声说道,“快点儿长大,快点儿什么都知道,叫母后不要那样累。”他从记事起,就是看着薛皇后日日夜夜地在书房看着折子中长大的,孤单的身影,一盏清冷的烛火,后宫那样大,可是却叫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孤独。
母亲总是没有人陪伴。
父皇只知道怨恨与享乐,皇兄只知道防备与愤恨,可是他却看到了不同的母后的一面。
她在自己病的起不来床的时候,握着自己的手一守就是几天几夜,给了自己一个最安逸平安的世界。
他也想给自己的母亲一个这样的世界,叫她知道,她其实还有一个儿子,会扶着她往前走,为她分担,不叫她一个人苦苦支撑。
把大脑袋埋在了夷安的怀里,七皇子小声说道,“太子,皇兄,如今这样儿,也很好。”
他还是有些自私,只想着太子若是一直都这样,就不会与他抢母后了。
夷安心中轻叹,摸摸七皇子的头,却并没有苛责。
“日后舅舅想要学这些,就与姑祖母说,姑祖母想必愿意慢慢地与舅舅讲其中的道理。”夷安温声道。
“平日里,母后已经很累了。”七皇子扭着小身子说道,“所以,安姐儿以后,要好好儿地教我这些呀。”
夷安感动的脸顿时搁下来了,黑沉沉得能滴出墨水来。
合着她平日里不累闲得慌,随便儿使唤不心疼是吧?!
中了一箭的心真是好疼,长安县主恨不能拖过这肥皇子往死里打,然而想到这小家伙日后是自己靠山来着,忍住了,一脸憋屈地在母亲姐姐好笑的目光里艰难点头道,“舅舅这样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七皇子嘿嘿地笑起来,殷勤地抓了桌上宋家的点心送进了宋家小姐的嘴巴里去。
萧翎见夷安脸色木然地嚼着自己的蜜饯,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慢慢地低下了头去。
七皇子一出现,他媳妇儿是不是忘了什么?
“手疼。”沉默了一会儿,青年伸着手,对面前抬眼的少女无辜地说道。
这么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是方才喊打喊杀的那个王爷么?夷柔到底见识少,震惊了一下,觉得头晕晕的,捂着头往后头歇着去了。
这样的人才做了妹夫,压力真的很大。
她现在已经明白当日里自家兄长身处一堆鸭子里时那扭曲绝望的心情了。
夷安叫肥皇子抱着脖子,抬头再看看另一个奇葩,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在了那双手上,只觉得入手冰冷,到底心中一软,没有放开。
他两个这样和睦,大太太目光便温柔了许多,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夷柔匆匆地奔了回来,目光落在萧翎的身上一瞬,飞快地转开,见大太太疑惑地看过来,夷安想了想,便含笑说道,“外头说新城郡主来了,大伯娘前儿不是请郡主来与……”她红了脸小声说道,“做中人与伯府说我的亲事?没想到这么快竟就来了呢。”她想到方才萧翎的暴虐,再想到罗瑾之事,就心生恐惧。
她的妹妹与罗瑾并没有什么,然而若是叫新城郡主愤慨之中露出一丝,妹妹怎么办?
大太太也是脸上微动。
夷安心中十分坦然。
萧翎这家伙看似清冷,实则精细,什么都知道。她在山东如何,在京中与谁好,这家伙门儿清,不过是装不知道罢了,此时一抬眼,果然见萧翎面色不动,一副平静的模样,她沉吟了片刻,便与眼前这青年轻声道,“只需信我就是。”
从前的,再辩白,若是不信又如何呢?若不信,她无从辩解,若信,自然是彼此不生芥蒂。
“我信你。”萧翎接着她的话飞快地说道。
很乖巧的模样,夷安握了握他的手,这才听这青年低声道,“你在我的身边,这就是选择。”她若是与罗家那少年有什么,如何肯认了这亲事呢?凭她的性情,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见夷安对自己微笑,萧翎就觉得什么难受都没有了,看着眼前的少女,眼角也晕开了浅浅的笑纹。
七皇子探出头来,就被这种默契冲击了一下,夹在两个绝色的美人儿中间,不由抽了一下小鼻子,回头拱了拱夷安,眨巴着大眼睛叫道,“舅舅也信安姐儿呀。”
仿佛谁都插不进去的默契破碎了,夷安低头,看着怀里的舅舅,收回了自己的手掐在了舅舅的脸蛋儿上,弯起了眼睛。
低头看了看变得空荡的手,清河郡王再看看对自己没有了兴趣的媳妇儿,最后看了看痴肥的这个皇子,慢慢地握紧了手。
这熊孩子怎么这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