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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亦灏一看到手机上的短信就愣住了。
姜衫跳完舞后联系了自己?
她的口气竟然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她问自己能不能见她一面,秦亦灏的心里又是一股酥酥麻麻的酸涩,凝滞了许多天的眉眼一点点融化起来。
秦亦灏难得的生出几分懊恼来,他为什么没能早点看一眼手机,如果早看到她联系过自己,他又何至于会专程找了女人来气她?
他不过是想践行他当初的话,告诉姜衫他并不是个可以任人弃之敝屣的男人,他想要的话自然会有女人送上门来,他想让她吃点小醋,哪怕她看到他时稍微露出来点难过的神色,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把那女人赶走,可她一直以来都表情平淡,后来甚至不往他身上看一眼,秦亦灏那时候只觉得她冷血至极,才会越发变本加厉的让秦烈献着殷勤。
可她竟然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发了信息的,那么她是不是以为他是看过信息后,刻意的做出那些举动来羞辱她的?
想到这里,秦亦灏只觉得一阵的天昏地暗,长眉快拧成了个麻花状来。本来那女人的心就极难打动,这下自己做出了这么一番愚蠢的事情,她不知道又在心里记恨了多少,又得气上多长时间。
得赶紧找她说清楚,秦亦灏暗道,这阵子没见…这几天他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联系过,也从不肯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一分一毫,但他心里想她想的厉害。
思索间秦亦灏大步的朝着后台处唯一一处出口龙行虎跃的迅速窜去,她才离开了没多久时间,这里不好打车,应该还能赶得上!
这么久了,秦亦灏漆黑深浓的长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急切和愉悦来,壮硕高大的身姿宛若迅捷的猎豹,薄唇轻翘,冷峻的脸上在灯光掩映下俊美的不似真人。
出了军营的秦亦灏在周围巡视了一周,大雪纷纷扬扬的飘洒而下,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不确定姜衫会从哪个方向走,秦亦灏快速的启动了车辆,准备先沿着马路两边找找。
雪这么大,她出来了这么一会儿,指不定又冻成什么样子。
秦亦灏心思斗转,他先脱了大衣放在副驾驶上,一会儿姜衫上车了给她披上,她个子那么小,自己的衣服足以像个被子一样把她包裹严实了,又顺势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一股温暖燥热的气流迅速的涌了进来,头上见了薄汗的秦亦灏却欣悦的勾了勾唇角。
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才好,这次他做的过了,即使她不肯原谅自己,他也必定要缠定了她,总要再把他的姜衫给暖回来。
秦亦灏还在思索着怎么跟姜衫解释,又该怎么恰到好处的谴责两句她对自己的隐瞒才会造成的这样的后果,他嘴角期许的笑甚至还没来得及彻底展开。
然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躺着的那个人。
他的车子刚驶出了不足五十米而已。
只是一个转弯的距离。
仅仅是一个不足五十米的转弯。
那里的小角落,灯光明亮,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了,白色的反光将本就明亮的角落照耀的更加宛若白昼。
于是那处躺在血泊里,长长的暗红色卷发四散分开,宛若暗夜里盛开的罂粟的姜衫被映衬的越发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她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和满天满地的雪色同色,她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也全染成了白色。
就那么被薄雪覆盖住的她,就像是在举行一场凄美至极的葬礼仪式的死者。
像是再过上一些时候,她就要融化进大地里,就这么亘久的消失在这个太过残忍的世界里。
那剧烈的冲击就这么猝不及防毫无预兆的撞进了秦亦灏的深眸里。
秦亦灏脑子瞬间一空,心脏突然间就麻了。
秦亦灏动了动嘴唇,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有一秒钟,他以为是姜衫在跟他恶作剧。
再一秒钟,秦亦灏已经闷吼一声,眼睛赤红的迅速从车上窜了下去。
宛若巨兽失孤般的闷吼声猝不及防间在空旷的雪夜中响起。
“姜衫!”
***
白家
白岐不久前才向部队里递了申请,这次的军队汇演他自然不会去参加。
白家有一处建在楼顶的玻璃房,这里原本是个阁楼,后来还是少年模样的白岐亲自命人推倒重建,折腾了很久才落成了这个全景暖房。
姜衫会那样痴迷的喜欢白岐不是没有理由的,当年的白岐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很多时候他对她还是很好的,她要什么,只要他有,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她。
那年她生日,说在自己看的偶像剧里,那里面的玻璃房看上去那么漂亮,等她长大了,要在自己的家里也建个一样的玻璃房出来,然后就可以每天躺在里面看星空了。
她羞答答的加了一句,“和白岐躺在一起看。”
他那时候不置可否,不久白家就多了这么个美轮美奂的玻璃房来,他有足够的能力完成她所有的幻想。
可他从来都没有带她来过。
“想要成事的话,掌控人心是一门大学问,任何有可能会动摇你心智和决断的事物都要尽快的斩草除根,你是个优秀的孩子,相信你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把一切未知的不可控的事情尽快的掌握在手中,只有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白慎无数次的这样告诉白岐。
“或者,由你的亲人们,我们这些最爱你的人,来亲自帮着你成长,你选吧。”
然后慢慢地,白岐就把姜衫抛到了脑后,开始的时候是为了护着她,再到后来是成了习惯,等经历的事情多了,白岐又发现这样的处事哲学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一样可以掌控着姜衫,一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只要她最后总归是自己的,什么样的方式不都还是一样的?
殊途同归罢了。
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姜衫判若两人的反应和对付他的举动更让白岐坚定了这些想法。
你看,连使了手段来掌控人心的方法都能出现这么大的偏差,单只靠着世人嘴里说的真心,又怎么可能确保一个人的心能永远被掌控而不产生变化?滑天下之大稽的言论。
白岐在暖房里呆了一天了,lipo那边的事情处理起来很麻烦,但和楚家联手后还是有办法把局面给扭转够来的,只是经过跟秦亦灏的这一番斗法,自己想把产业往国内引进还是要历经一番波折,这两年里怕是不好施行。
非常难得的,一向冷静理智处事果断的白岐对着天窗发了会儿呆,脑子乱成一团,也说不山来是在想着什么。
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就有人打来了电话。
“白少,白先生那边的人像是已经查出来了姜衫小姐的事情,您看…”
白岐就想起了那天姜衫冷着脸满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的样子,眉心紧紧的皱成一团,声音冷淡。
“不用管,查就查吧,让这边的人不用再拦了。”
她自恃有秦亦灏护着,对他的警告不屑一顾,就让她自己领教一番白慎的手段吧,总是跟自己作对,他又哪里真的伤害过她?越来越不知所谓的女人!
来人有些犹豫的接着道:“今天的军队汇演,秦亦灏也来了。”
白岐“恩”了一声,意兴阑珊,他已经对这两人的消息感到麻木了。
那人声音又有些犹豫,语气中有点不解和苦恼。
“可咱们的人汇报来说,秦亦灏并不是跟姜衫小姐一起到的,姜衫小姐表演完他才来,而且…而且他还带了个陌生的女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
那人话说到一半,白岐却已经听懂了,嘴角扯了扯,依旧是不置可否。
姜衫才往家里带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按秦亦灏的脾气要是能忍才叫奇怪,她这么着自食恶果又能怪得了谁,白岐思量了片刻,并不准备再在这种时候插手姜衫的事情。
这下连秦亦灏都不管她了,白慎一旦真是思量下决定出手,就看她自己怎么着翻身吧,白岐冷漠的想,眼中冷漠的没有一丝波动。
“不用管他们。”
挂了电话没多久,白岐还没来得及跟意大利那边开完视频会议,这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白岐不动声色的按了电话。
结果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白岐顺势按了关机,为下面人的不识好歹略有些恼怒。
一小时后,等视频会议彻底结束,白岐不悦的重新打开了手机。
“最好有什么急事,不然就自己去领罚。”
白岐声音寡淡,威胁的话也依旧让人听不出震怒的情绪。
那边的人声音有些发颤,嗓音抖索着,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反倒不敢开口了。
白岐放在桌面上的指尖一顿,下面的人这样的反应已经让他意识到可能哪里出了问题,冷声道:“说,什么事。”
“白少,出,出事了!”电话另一头的人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长期跟在白岐身边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白岐对姜衫有多重视。
“姜衫小姐在离开的路上被人捅了。”
那人说话断断续续的。
“还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做的,人被秦亦灏护着带走了,咱们的人到的晚,只是…只是…”
白岐的声音有些发紧,“说!”
那人忙道:“只是听说远远的看着那伤势,还有地上的血迹,怕是,怕是人要不行了。”
“啪!”
白岐手一颤,手机直直的从手里落了下来!
***
霍家
霍烨缠磨了姜衫好久,才让她同意了表演完毕后直接来霍家一起过个大年夜。
霍白是个十分奇怪的人,当初梁瑞满世界飞的时候他不停的带女人回家,丝毫没有试图顾忌过梁瑞这个当家女主人的感受,有时候甚至做的有几分刻意。可等梁瑞真的定在了s市,还横空冒出来个成年的女儿和死了的前夫,他反倒规矩了很多,工作闲暇时候一有空也都是呆在家里,对梁瑞的态度是除了刚结婚外后前所未有的热络。
霍烨搞不明白他这对不靠谱的父母当年有什么纠葛,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见了也只当没看到。
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姜衫的人影,看看时间,汇演早该结束了,霍烨不禁开始担心姜衫是不是临到跟头又反悔了,毕竟坐在姜家的吴铭并没有选择回京都过年,留人家一个人在家里好像是有点不地道。
梁瑞今天晚上一直表现的有点心神不宁,不停的走来走去,一会儿就问一遍,“还没来吗,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霍烨以为她和自己担心的一样,摇了摇头安抚着看上去焦躁的母亲。
“电话打不通,应该还在现场。”
梁瑞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脸色有点泛白,霍白忙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梁瑞揉揉胸口,怔怔道:“不知道…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出不来气…”
霍烨见状忙给母亲倒了杯水。
“你别急,她应该会来的,都答应过我的,姜衫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
梁瑞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水,心尖上某种突然猛地一疼,脸色骤然大变。
接着两行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霍家两个男人顿时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倒是说说啊。”
那股子强烈的不安和难过不停的上涌着,像是有人要生生从她身体里把某种灵魂里的东西撕扯走一般,梁瑞摇摇头,眼泪不停的掉。
“我不知道,我心里难受的很,霍烨,你快再给姜衫打个电话,我怎么觉着好像出了什么事。”
霍烨再打,姜衫还是不接。
没办法,霍烨只能翻出来吴铭的号码,试探的打了过去。
响了很久吴铭才接起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噪杂,听上去像是走在闹市区的路上一般。
“吴…”
“你现在在哪里。”吴铭的声音有些凝重,“我听说姜衫出事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有没有伤到要害?”
霍烨的眼睛瞪的极大,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
秦亦灏把车速开的像要飞起来一般,零星在路上经过的人只能惊呼一声看到身边飞快的划过一道残影,连车牌号都来不及看清。
车子满是粘稠的血腥味,秦亦灏眼神有些狂乱,却还强自按捺着不能乱了分寸,他甚至不敢往后视镜处看,生怕瞧上一眼就把那人瞧没了,秦亦灏哑着声音一边开车一边快速的打着电话,一道道指令飞快的下达下去,下面的人火速的动了起来。
等秦亦灏赶到就近的医院的时候,全市最精锐的医生已经全被秦家人从家里拎了出来集结在了医院的门口处。
又是一场混乱过后,等秦亦灏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手术室的门外,走廊已经被两排秦家人全部占据,穿着整齐的黑蓝色中山装的秦家人屏息敛声的垂眸而立,静悄悄的走廊上甚至听不真切一声呼吸声。
秦烈还在身前低声的说着,“…已经让人去查了,结果还没有出来,医院的周围都是咱们的人,这一层也已经彻底封锁,除了赶过来的医生外,谁都进不来,已经让人去请了老爷子身边的金老先生来配合…”
秦亦灏道:“好了,不用再说了。”
秦烈忙闭紧了嘴巴,却担心的看了一眼秦亦灏的脸色。
秦亦灏看了他一眼,秦烈忙垂下头,吓得后退了一步。
可秦亦灏却没有责罚他不懂规矩的意思,他眸光直直的看着手术室,声音降至了冰点,那语气中却有几分秦烈从来没有在他那里听到过的仓惶。
“你看到她身上的伤了吗?”
秦烈眼神一黯,没有做声。
秦亦灏又问,“有没有…”
问到一半,秦亦灏的声音戛然而止,蓦地将脸扭到了一侧,秦烈狼狈的又垂了垂头,走廊上更安静了,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此刻秦亦灏的脸色。
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口回答秦亦灏的问话。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快步走了出来,见到走廊上这样的阵势,脚步顿了顿,有点不敢上前。
秦亦灏大步的走过去,“怎么样?”
医生被他的脸色吓的声音有些哆嗦,“病,病人的血暂时止住了,幸亏是刀子捅进去的角度刁钻,恰巧避开了要害处,并没有伤及到内脏。”
秦亦灏脸色稍稍松了一口气,可那股气还没来得及完全吐出来,医生噩梦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只是病人失血过多,虽然在雪地里减缓了血液的流速,但也短暂的造成了呼吸停滞和心脏麻痹,血止住了…可人…”
对着秦亦灏蓦然可怕的眼神,医生哆哆嗦嗦的抬起了拿着纸和笔的手来。
“谁,谁是病人的直系亲属?签个病危通知书吧,病人心脏数次停跳,怕是,怕是要不行了。”
“砰!”
医生手中带着夹板的病危通知书被狠狠的扫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闭嘴!”秦亦灏的脸色近乎狰狞,咬牙切齿道:“滚!谁再敢说一句救不回来,谁再敢跟我说一句姜衫病危,我要了他的命!”
医生吓的连地上的纸笔也不敢捡,低呼着飞快的低头跑远了。
走廊上死一般的寂静,秦亦灏的双眼充血往手术室里冲,秦烈忙去拦!
“秦少,别,这是无菌室,您贸然进去姜衫小姐有可能会被感染的!”
秦亦灏的身子死死的定在了原地,声音宛若从地狱伸出发出的一般,“找衣服,还有,叫金老,立刻叫金老!我就不信…”
可他又有什么不信的呢,从他在雪地里发现姜衫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伤势严重到了怎样的程度,秦亦灏说到后来声音里面竟然带了哽咽。
从小到大跟了秦亦灏这么多年,秦烈见过秦亦灏哭?当下心里酸涩不已,看着秦亦灏狰狞中带着仓惶的神色,秦烈心里刀搅般,眼眶立刻就红了,他低声安抚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姜衫小姐命硬的很,这样的小伤口能拿她怎样样。”
边说着去拿无菌服的人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与此同时走廊的尽头又有一个秦家人跑的飞快的来到了秦亦灏的面前。
来人气喘吁吁道:“秦,秦少,白家人到了,要进来看姜衫小姐的伤势。”
“让他们滚。”
来人脸色凝重至极,平稳了下气息,严肃道:“怕是晚了,那人已经带着人开始往里面冲了。”
秦亦灏进手术室前仍旧是那一句话,“让他们滚。”
秦亦灏已经消失在了手术室的门口,那听的人骨头发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所有秦家人听好,没有我的命令永远都不准放进来一个白家人。”
“谁都成,就只有白家人,一个都不成。”
手术室里几个医生还在忙碌着,听到推门的声响还以为是出去签病危通知书的医生回来了。
“不成了,刚才心跳又一次骤停,病人没有生机意识。”
“让病人家属做好准备…”
“没有准备。”秦亦灏的声音很平静,却顿时把忙碌的医生吓了一跳。
秦亦灏接近一米九的身子巨塔般站在不远处,“她脱离危险前,谁都别想走出去,现在,给我继续抢救。”
病床上的姜衫头上戴着无菌帽,小小的一张脸在错综复杂的管子间几乎看不真切,她的身子那么单薄,了无生气的在哪里躺着,胸脯处连起伏都看不到。
秦亦灏紧紧的盯着她,医生们围成一团,那方寸的病床前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不能凑过去,他只能这么远远的站着,看着那冰凉的仪器在她身上不停的运作,看着那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毫无感情的在她身上动来动去。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听见他对她的道歉呢。
我不气你了姜衫,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吼你,不气你,不让你伤心,你想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出现在你的面前。
醒来…求你了,醒来,哪怕只是睁眼看看我,求你了。
秦亦灏垂着眸子沉默的站在原处,衣领处先是一滴、两滴,再是逐渐的润湿。
“抱歉,我,我们尽力了,病人没有生存意识…”
准备后事吧,这句话在医生嘴边绕了绕,却在看到秦亦灏脸色的瞬间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再敢这么说,信不信我让你们再也出不了这个手术室。”秦亦灏的声音阴森,“救回来。”
他说,“我不听你们的一切理由和借口,给我把人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