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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份的怀城,大雪已停,鎏金大殿上,顾承天和宁远山正激烈商讨着现下对两人都极为重要的御林军统领之职,原先的御林军统领绍年不知怎么得罪了圣上,前几日被连贬***降为宫守。
因为该职位涉及皇宫安全之大任,又逢怀帝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所以今日顾宁才急召百官商议,快些定下统领人选好稳定人心砦。
宁相国举贤不避亲,推的正是自家文武双全的大儿子宁岫,宁岫在秋猎的时候小露一手颇有成效,众人皆是无话可说。而顾将军却认为不妥,他觉得御林军责任之重,应该由兵部出二品以上的将领才方可胜任。
两人各执己见言辞锋利,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可怜了一干大臣面面相觑站在左右,均是大气不敢喘。
顾承天固执的像个铁球,油水不进,无论旁人怎么劝怎么说,他来去都只有三个词,不妥,不可,不行。宁远山气的吹胡子瞪眼,见他死咬一边,他索性把乐的清闲的李荣提了出来,“李尚书,你说!”
李荣虽然不涉党争不站队,但他好歹为官也有数十载,自然深谙规避之道,只见他恭恭敬敬从人群中站出来,思索了下回道:“老夫以为,以太子太傅的武力可当此重任,但,顾将军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由兵部推荐人选也好。”
慢悠悠的话落下,宁远山揉了揉额头,对他这种惯性的八两拨千斤深感痛恶。
正当两人对峙之间,太监总管安德从殿口跨了进来,他走近,目光扫视一圈,落定在顾承天身上,屈身说道:“皇上口谕,请大将军到御前说话。”
安德话落,文武百官面上看似松气,可心里皆是一愣,不是说大限已到,熬不过这几日了?这时,宁远山上前一步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公公,皇上可是醒了?”
安德回,“皇上刚醒,太医们正瞧着呢。鳏”
见顾承天这会儿已经走出了大殿,安德恭敬退了两步才转身准备回去复旨,他快步出了殿门正要拐,见宁相国跟出来,又默认停了下来。
“公公,不知皇上现在圣体如何?”
宁远山心里没底,顾承天大权在握,他一介文官,若是没有圣旨圣意只怕很难在他那里讨到好,对大局也是不利。而他不惜和顾承天作对尽心尽力辅佐华雍,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是皇上亲封的太子,纵然顾承天权势滔天也不能无法无天,皇帝终归是皇帝。
“相国不必太过担心,皇上乃天子,自有天佑。”安德低声说完抬眉看他一眼,轻微摇了摇头,示意他暂且不可乱动。
宁远山了然,朝他点点头,“有劳公公了,公公慢走。”
这边,顾承天进了皇帝寝殿,只见太医们纷纷跪拜在床边,头抵着地面,床榻上的人闭着眼,脸色惨白,瘦弱无骨。他走近几分,行礼,“臣顾承天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床榻上的人闻声动了动睫毛,睁开眼,弱声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顾承天又磕了一个头,起身。
安德此时已经进来备在皇帝身侧了,皇帝看他一眼,安德退了一下躬身回道,“回皇上,顾将军和宁相国意见相左,还没定人选呢。”
皇帝听完脸色很是不好,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响,橙黄的被褥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紧。
再次艰难开口,“大将军什么意见。”
顾承天见皇帝发音吃力,担忧的说了句,“皇上务必保重龙体!”顿了一下,他才恭敬回道:“臣自以为,应该由兵部出二品以上的将领名单供皇上挑选。”
皇帝幽深的眼睛望向他,“魏杰,如何。”
顾承天听到人名眼波动了动,倾身说,“魏杰只是三品少将,无功无勋,一下子提到御林军统领会不会勉强些?”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大咳了两声,吓得跪在边上的御医赶紧上前去查探,又是一番诊脉,皇帝不知不觉中已经睡下了,安德见状摆摆手,留了两个太医守着,其他均退下。
顾承天出了寝殿,抬头望了望天,若有所思。魏杰,就像他说的,三品少将,无功无勋,可皇上怎么会偏偏想到他?
宫廷一禺。
今日,顾欢喜又被华策接进宫中消遣了,自从与他流言四起,便再也没人敢到她府中提亲,这一点,顾欢喜甚是满意,所以她这几日连带着对华策的语气也都轻柔了不少。
二人现下在御花园散步,这个时节宫里的梅花开的极好,顾欢喜原本想折一枝饱满璀璨的抓在手里把玩,可她点了脚尖愣是没够到花开的最好的那一枝,于是她索性折了离她最近的一枝。
华策见了问她,“为何最后又选了这枝花簇一般的?”
“因为我好懒,既然最好的够不到那便选最近的好了。”顾欢喜无意识的说着,说完闻了一下梅花的花蕊,有淡淡的清香。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华策凝视着她,冬日暖阳照在女子低头的侧脸上,一半明
亮一半晦暗,看的他心里莫名犯痒。
最好的,最近的,如果宁岫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那么谁又是离你最近的呢?想到这里,他扯了一下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反正怎么都不会是他。
“你怕吗?”他突然想问问她。
顾欢喜抬起头朝他走过来,脸上写着四个字,不知所云。
华策微扬下巴,目光直直落在群臣朝拜的地方,她瞬间明了。
顾欢喜晃着手里的梅花枝,边走边说,“我不怕,可我也怕。爹爹和大哥会保护我,所以我不怕,可我怕他们保护了我自己就会受伤,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大哥帮你,因为我觉得你并不在意那个位置子。”
她说完回过身,对上他惊慌的眼睛。
华策痞笑了一下自然的移开,“何以见得?”
顾欢喜又再次转回去,继续往前走,只见她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像现在,所以人都在关心皇上的安危,太子更是积极的守在边上生怕错过一点儿遗漏,而你似乎没有半点在意,甚至作为人子也不曾在意过那人的生死,而是宁愿在这里陪我逛御花园。”
话落,周遭沉寂一片。华策双唇紧闭,只是炽热的直白的看着她,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孤独到死又重生,重生,带着各色的面具,伪装着,筹谋着,自我拉扯着,到如今,却忘了自己当初想要什么。
而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明白现在的他想要的,只是面前的这个人而已。她说的对,他以前从不曾在意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但从今天开始,为她,他也要成为人上人。
顾欢喜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也不再多说,于是她又无聊的赏起了花,其实这花实在没有什么好赏的,长的都差不多,看一朵是看,看一百朵也是看,又有什么不同呢。
“无趣了?”他偏头问她。
顾欢喜顶着一脸还用问的表情望向他,华策笑笑,领她往前走了几步,见是秋千架子,她眼中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
又雀跃跳了两步坐上秋千,顾欢喜十指芊芊拉住两边垂下的绳索,将双脚离了地。
“来来来,你去后面帮我推。”她对华策说。
能这样颐指气使吩咐一个堂堂皇子做事的人,恐怕也只有她顾欢喜一个了,可偏偏又对她毫无办法,华策失笑连连,走到她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哎呀,用点力,用点力!”前面的人不满道。
他又使了力气,她开始越荡越高,华策其实并不放心,所以才拿了自己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绳索,绳索前后晃荡,在他手心里不断摩擦。
然而顾欢喜却玩的很开心,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毫无预料的在风中散开,吹向各地。华策怔了怔,站在她们身后的江予安也怔了怔。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现在终于是信了。
这几日为人津津乐道的关于顾家四小姐和三皇子的流言蜚语,他原本是一概不信,只当是华策为了笼络人心而故意放出这样的谣言,可在他从顾唤之嘴里得知顾欢喜这半月以来时常入宫之后,他便慌了心神。
匆忙进宫,以探望兰妃为由,他无端走到了这里,无意看到她和别人生出恣意的笑容,江予安此刻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