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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之后车子上路,阿健在前面开车,江临岸和沈瓷坐在后车厢里,车厢里有些脏,到处都是一些烂掉的菜皮和污渍,好在有小凳子给他们坐,两人就肩挨着肩窝在一起。
那还真是一辆真正意义上的“敞篷车”,江临岸在此之前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中会有这么一段经历,后车厢毫无遮挡,山野上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远处天际还挂着一抹朝霞,天色渐暗……
吉仓说得对,高原上的天气很怪异,白天太阳当头的时候热得像酷暑,可一到晚上气温就迅速降低,江临岸把肩膀上的棉被往沈瓷那边扯了一点。
“冷不冷?”
沈瓷摇头又点头,江临岸苦笑着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沈瓷把头靠在他肩头,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上隐隐感觉到他的体温,她轻轻喘了一口气。
道路崎岖不平,车身颠簸得很厉害,可是她能感受到自己肩上那双手。
“你是不是后悔跟我过来?”
江临岸听到她突然这么问,勾唇一笑:“要听实话?”
“嗯。”
江临岸想了想:“其实我计划中的场景应该不是这样,如果国外去不了国内也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
AMY之前给他整理的攻略里面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桂林的山水,云南的风情,近一点还有杭州的精致和扬州的古韵,但无论哪一项应该都是住在高档的酒店享受可口的料理,再一起手牵着手游览名胜古迹,想想应该是一种既轻松又舒适的体验,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跋山涉水而来,吃粗糙的炖土豆和玉米饭,再坐着平时拉菜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去镇上找地方住。
山里的风真野啊,吹得江临岸脑袋都疼,感觉脸上已经起皮了,这不是来找罪受么?可是他心里丝毫没有任何嫌弃,相反有一种满足感。
“但我庆幸能够陪你来这里,因为我发现你在这里的时候跟往常不一样。”
“不一样?”
“对,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边说边用那手轻轻捏着沈瓷的耳垂,这好像已经成了他的反射性动作,沈瓷也从一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习惯成自然。
“我在这有什么不一样?”
江临岸想了想,脑中呈现出这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沈瓷各种各样的表情,被孩子们在操场上围住时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替小男孩包扎伤口时眉心拧成一条线,在办公室顶着满头汗与他据理力争,那模样好像能吃人,最后是穿着脏脏的围裙站在厨房炒菜,拿着大铲子的时候像个温柔的英雄。
“说话啊!”沈瓷迟迟得不到答案便催。
江临岸把手从她耳根后面垂下来,侧身看她,她原本扎起来的头发已经被风吹散了,一缕缕飘来,有许多就不断撞在她半边脸上,而从发丝后面露出来的眼睛在山野的疾风中显得更加清亮。
你有没有思考过爱情?
你身边爱过的人,从哪一天哪一秒开始被他吸引?又是从哪一天哪一秒决定舍下自己要去全力争取?
我始终相信爱情是一件极其深奥又需要循序渐进的事,大多始于皮囊,而必将终于灵魂。
江临岸不敢说自己看到了沈瓷的灵魂,但这次青海之行至少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沈瓷,这个像谜一样的女人啊,她心里是不是藏了一个万花筒,总是能够给他意料不到的惊喜?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沈瓷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江临岸却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拨开盖在她脸上的发丝,她的眼睛露了出来,嘴唇也露了出来……
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不会发现她的好,她并没有令人惊艳的五官,可是看多了会觉得她身上每一寸都恰到好处,不张扬,不逼人,可是又总能轻易勾住你。
江临岸捧住沈瓷的脸,指腹从她唇角擦过,咽了一口气,缓缓将头埋下去……
他亲吻她的眼睛,她的眉心,再移到嘴唇。白天太阳暴晒,晚上冷风吹拂,她嘴唇上早已干裂起皮,江临岸便用自己口中的津液一点点湿润,沈瓷抵在他胸口的手渐渐握成拳,揪住他的衣襟,在他不断挑逗和攻势之下终于慢慢放松自己,试着回应……
车子还在草原上疾驰,后面拖了残阳和朝霞,残阳将灭,朝霞只剩几缕浅淡的红色,大片苍穹已经陷入一片深湛,有几颗星星开始冒出头来,草屑和尘土被车轮碾得在空中翻滚。
车影掠过去,低洼处颠得身子剧晃,高原上晚归的羊群被惊得全都跑乱了队伍,裹着破袄的孩童扬着小辫子追赶,可转身又看到了车厢后面的沈瓷和江临岸,一对男女拢在棉被里面亲吻,孩童好奇,咯咯笑着追在车子后面跑,他跑羊群也跟着跑,伴着四周浮起的灰尘,远处山峦跌宕,四周草原茫茫,天地宽广,苍穹却好像悬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以前沈瓷在一本青春小说里看过一句话:“其实爱一个人,应该像爱祖国,山川,河流……”,当时觉得这种台词简直矫情又毫无道理,可是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爱情有时候就是毫无道理,连自己都未必搞得明白。
远处最后一丝朝霞终于被黑幕遮挡,沈瓷枕在江临岸肩上,风好像刮得更猛了,视线里星星点点可以看到散落在高原上的毡房。
她闭了下眼睛,轻轻提了一口气。
“太阳沉下去了,一天就要结束了。”
江临岸没吱声,只是把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
半小时之后一路颠簸终于到了镇上,看到一些楼房和屋子,路却依旧不平整,坑坑洼洼的都是砂石地,两边也没路灯,只能借着车前的灯光看到一点点四周的景象。
街边还有一些开着门的铺子,但路上行人稀少,阿健的皮卡开在狭窄的街道上就像个庞然大物,就这么又在镇上开了几分钟,车子终于停在街口一栋三层小楼前面。
“下车吧。”阿健过来把后车厢的栏板打开。
江临岸先在上面把沈瓷送了下去,阿健在下面接着,等沈瓷下车后他才自己跳下车厢,结果脚着地的时候小腿打了下软,辛亏旁边阿健扶了一把。
“江先生,您没事吧?”
江临岸尴尬笑着:“没事,腿有些麻了。”
一路过来半个小时的车程,又是颠簸又是吹风的,更何况江临岸个高腿长,窝一张小板凳上确实有些难受。
阿健又挠了下头:“实在对不住,让你坐这车过来。”
沈瓷见不得他如此客套,喊:“阿健,过来帮我把行李箱拿下来。”
阿健诶了一声,赶紧爬上后车厢把两只行李箱递给沈瓷,他再从车上往下跳,却是稳稳落地,手脚十分矫健,落地之后又把两只行李箱提到手里,面向那栋楼。
“这应该算是镇上最好的一间旅馆了,我带你们进去办入住。”他提着箱子要准备进去,身旁沈瓷却将他喊住。
“阿健,你等等!”
阿健回头:“怎么了?”
“不用麻烦你带我们进去了,我有话跟你说。”遂她侧身看了眼江临岸,“要不你先进去登记吧。”
江临岸不清楚她找阿健谈什么事,但也没多问,只是从阿健手里接过行李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以后有机会见。”
阿健却挠着头傻笑出来:“什么以后见啊,明天早晨还得见,沈小姐不是说要去东吾岗么,我明早开车过来接你们。”
江临岸这才想起来,会心一笑:“那明天见。”说完提着箱子走进旅馆大门。
等他进去之后沈瓷才看向他,阿健被她那目光看得有些发憷,问:“沈小姐……”
沈瓷苦涩一笑:“去把车子停好,有事跟你说。”
阿健愣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跳上车把皮卡停到了靠墙的角落里,跳下来的时候沈瓷站在车门前等他,给他递了一根烟。
阿健却连连摆手:“我不抽的。”
沈瓷瞪了一眼,皱眉:“拿着,都这么大小伙儿了。”
阿健反驳不了,也不敢,只能把手在裤子上搓了一把,伸手把烟接了过去,两人也不去其他地方,就靠着车门站着,沈瓷先把自己嘴里的烟点着,再凑过去给阿健点,阿健学着她的样子吸了一口,烟头烧起来,一股辛烈的味道直往胸腔窜,呛得他连连咳嗽。
沈瓷被他那笨拙的样子逗笑,后背抵着车门轻轻躬了下腰,阿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瞪沈瓷:“你还笑?”
沈瓷抿住唇:“好,不笑!”
阿健这才气鼓鼓地把烟扔了,地上一窜雾气,沈瓷也没再说他,只是从包里翻出来一张银行卡。
“拿着!”
阿健看了一眼,问:“啥意思?”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你先带校长去西宁医院看看。”
阿健一下明白过来意思,却怎么也不接卡。
“这钱我不能拿,拿了回去得被校长骂死。”
“没关系,就说是我给的。”
“你给的就更不能拿了,你赚钱也不容易,每回来都带书带东西,再说校长是不会同意去医院的,要同意他早去了,他那脾气……”阿健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沈瓷干脆把卡直接塞到他手中。
“我让你拿着就拿着,校长不能有事,必须好好的,还有这么多孩子等着他照顾,至于这钱……”
沈瓷抬手又抽了一口烟,街上冷冷清清,风吹得她身上直发寒。
“这钱不是我的,是叔叔的。”
阿健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从伯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