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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的房门徐徐打开,有穿堂暖风滑过,寒气顿消。
门外是青青的树林,全是些鹅掌楸、合欢、香花槐、枫香、悬铃木之类的阔叶乔木;另有一条碧水长江,在静谧地东去。江上,烟淡云轻。
对岸是绵延层峦的群山,顶上白云嵯峨,像是北海白浪在连天涌动。满岭山花烂漫,空水氤氲,让其多了几分灵山的妩媚。
几人走出屋子,正站在白蛇盘曲的身上。再回首时,雅间已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车金凤啧啧称奇:“北极当铺的传送术真是匪夷所思。”
查方平躲在王右丞身后,探出个脑袋喊:“我队长厉害的紧,你若想吃我们,那可就找错人了。”
大蛇张着血盆大嘴笑道:“各位大仙,玄英山是大陆唯一一块人与妖和平相处的净土,诸位大可放心,小妖并没有恶意。这儿是贵岛十八号钱庄的临时传送点,小妖奉命在此渡你们过江。”
它伸过头来,将脖子上拴着的一块木牌给众人看。木牌正面刻着一个“卓”字,背面是个北极币图样的花押。
小福女验明花押不假,冲王右丞点点了头。
白蛇舒展了身体,缓缓游进江里。入水后,一只花花绿绿的大青蛙妖咕咕地从林中跳了出来,趴在地上等下一拨传送的客人。
几人或坐或站,客路青山之外,行蛇绿水之前。
王右丞问白蛇:“这就是清泉河么?”
蛇说:“正是。玄英山和这段江有玄烈当初设的结界,凡外人和外界修仙者不能进入,故此需小妖驮你们过水。”
游了一会,江水已浅,且清澈见底。查方平掬起一捧水而饮,不禁说:“好甜,俺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水。”
其余几人也尝了,确实比北极岛的山泉清甜。
蛇说:“玄英山的雪水汇入此河,才让此段河水如此爽快。山上的溪水才甘甜哩,而我们卓府的那几眼山泉更为清冽。”
小福女笑道:“难怪你们圈养的末级之妖的肉会这么美味,喝这种水长大,不好吃才怪呢。”
又过了须臾,蛇已游在岸上,与他们告辞又游进水里。
岸上旌旗猎猎,花门拱拱,渡河而来的人熙熙攘攘。迎宾是美艳的花妖,驮软轿是蜗牛妖,拎行李的是飞天的蜂妖,端茶送水的是黑蚁妖,修仙者与它们交谈玩笑,轻松和谐。
王仙儿“嘿咻、嘿咻”地钻进一猴妖摆的‘松子馒头铺’,顷刻塞了五六只热腾腾的馒头在嘴里。
另外几人也纷纷去买各色小妖卖的饽饽。
王右丞从一蜻蜓妖那买了一只白色面具,当着众人给王仙儿戴上,说是给她玩。暗中却将面具烧碎,让她把自己的妖器面具戴上。
几人不曾生疑,戴上面具的王仙儿恢复了常人心智,不再胡闹撒泼,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只是她饭量奇大,不住地央求买东西吃。宠妹狂魔王右丞自然欣然答应。
石崇打人群里跑了来,拉着王右丞的手说:“这岸边全是不愿交摊位费的小妖的生意,没甚么好玩好吃的。我已经给世兄在山麓包了一座小楼,大家随我来吧。”
说罢他打了一个呼哨,六只长须上挂着“孙”字木牌的工蚁妖驮起众人往山麓爬去。
王仙儿则挂在一只蜂妖足上,半飞在空中。
几人都觉得有趣,咿语诗歌,喁喁词曲。又离了河岸,人迹稀少。雾蒙树梢,绿林扬风;草木青翠之上,飞鸟相鸣其间,此般风景更让人心旷神怡。
及过了一处冰丝带雨的小瀑布,山麓上的小年集会已在眼前。
满山的亭台楼阁挂灯结彩;赌场、青楼、酒肆林立;摆摊卖食、耍把戏、贩售各色小物件的妖擦肩摩踵;各路正道修仙者络绎不绝地畅游其间。
工蚁妖以一对大牙开路,少顷来到一座还算幽静的小楼前。
蜂妖放下王仙儿,已然扑棱不起翅膀。
王右丞指着它对王仙儿说:“你吃的恁多了,看把人家累的。”
小楼不大,一层有个玄关和茶室,其余是几个狍子女妖劳作的厨房和香厕。二层是敞开间的会客厅,也做宴会厅用。三层有三间卧室。
王右丞和王仙儿一间。小福女执意要跟他们一起睡,车金凤只好单独一间,司马巫和查房平睡一间。
石崇安排妥当,交代说:“几位,你们胳膊上已坠了有各自名字和门派的木牌。我们掌门又下了一层结界在玄英山里,集会和结界处皆有雇来的北极岛结丹期师兄师姐看守。万万不可闯出去,尤其是不要去玄珠山。”
王右丞见自己胳膊上果然悄然无声无息地拴了一枚木牌,与北极当铺街道上的岛外人士挂的一样,应是一道符咒。贸然闯出结界作恶的话,只怕会被捉住抽干灵力。
但他仍好奇地问:“玄珠山既然也是妖山的一部分,为何不能去?”
石崇压低声音说:“官方说那儿是玄烈猪妖的坟,是不详之地。但据小道消息,孙、卓两家把那里设成了监狱,里面关着一队作恶的妖。而且是满编的妖之七人队。”
“既然是坏妖,何不杀了干净?”王仙儿问。
“这不是两家要举行接班人继任大典和婚礼嘛,杀生不祥。”
众人点了点头。
“不过不用担心,这支妖是乌合之众,不过是精级的妖,妖力也只相当于中阶灵力而已。卓家的高手看管它们绰绰有余,你们别闯进去就好”,石崇笑着说。
见几人没有不满意的,他就要告辞离开。
怎料司马巫忽然说:“我想定做一把剑鞘,再买个千把万的丹药和符。不如你带我去,折扣都算给王右丞好了。”
石崇乐地冒泡,恭敬地给他开门,又给他掸了掸灰,才低头哈腰地跟着司马巫出去。
查方平呆呆地问:“司马巫到底带了多少北极币进岛啊。”
“他外公是上古传说中的鬼王,送几万万北极币给人间的外孙应该不成问题吧...”?王右丞弱弱地说。
俩土鳖穷酸正在感慨,一女狍子妖跑上了楼,递给每人一张3万的票子,傻里傻气地说:“叫石头的家伙,送你们几只家伙的。”
“好耶!”
“好耶!”
查方平和车金凤抢了票子,夺门出去玩了。
“福儿姐,一起去逛逛吗?”王右丞刚进卧室,一条香味混着酸味的长袜摔在他脸上。
“我要用双仙铃修炼《玉蝉心经》,待会再找你去”,小福女换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裙坐在床榻上打坐说。
王仙儿出门时道:“原来她是怕车金凤看到自己修炼的样子,特意要跟咱们睡一起。哥哥,你真有女人缘,人家姑娘不怕你看。”
“你福儿姐是一心要变强的,可不要打趣她。”
集会大如一个城,他兄妹二人不停地走了半天,也没逛完,期间倒是遇到了几个熟人。
白云飞担着两笼金丝鳝鱼来卖,易依晨给他望风。但他不愿意缴摊位费,被卖鳗鱼饭团的狗妖举报了,二人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
张若虚雇了一群猴妖抬轿子,整支队伍招摇过市,遇到王右丞还扔了几个币来,说是赏他的。
沈苏门则与萧婉云的队伍联谊,搭了帐篷在野炊露营。
东方至信的队伍在卖艺,与螳螂妖打擂,还挂了大大的一个“本届北极岛弟子灵根排名第三”的幌子,想来不是为了赚钱。
姑苏蓉蓉唾沫横飞地与一正道在辩论上古‘契书计数法’的起源。围观的螟虫妖说,已经吵了2个时辰了。
还没逛完,天色已暗。群群萤火虫之妖钻进了琉璃灯,山间明亮如星辰大海。
他兄妹二人逛到赌场,钻进最喜欢的“格斗骰”赌场里。
原本小小的琉璃盅,已被换成一座有三层小楼大小的琉璃塔。红、黄、蓝、靛、紫、绿的六色骰子,亦换由六只颜色的甲壳虫妖扮演。它们身上贴着十七个数字,嗡嗡地飞在琉璃塔壁上,王右丞等一众赌徒立即爆出山呼海啸的呼喊。
甲壳虫们秀了秀自己坚硬的外壳,长满刺的腿和粗如小臂的牙后,便钻进了塔里。
一荷官拍拍手,赌徒周边升起四面赌注绸布。
王右丞立即扔了张一千枚票子,兴奋地喊:“我押‘吞’,赌红豆豆大胜!”
旁边一北极岛赌徒提醒他:“师弟,此时它们全改名了,应该叫‘红虫虫’大胜。”
“红虫虫独占鳌头!”
这一喊,立即有人大吼呛声:“黄虫虫必胜!”“蓝虫虫无敌宇宙!”“绿虫虫钻死它们!”
格斗骰子们还没格斗,赌徒的热情已经被点燃。
荷官跳在琉璃塔上,念诀贴上一张“斗”字符,六只甲壳虫妖立即化作道道闪电拼斗厮杀在一起。
直杀地天昏地暗,血肉横飞,妖壳粉碎、虫腿断裂方才休止。
最后,紫色甲壳虫只剩下一条腿和半截身子爬了出来,头上的数字只剩下个“8”。
押“爪”字的赌徒们嘶吼着庆祝。
王右丞、王仙儿和旁边那人,纷纷卷起袖子,将所有北极币票子都掏了出来,反声大叫:“我们钱多的是,看今天哪个怂娃输光在格斗骰下!”
下一局开始,兄妹二人又铆足劲赌下去。
但他们运气太次,一个多时辰只赢了一局,反输了将近30万北极币。在多次询问荷官,能否以王仙儿做押,换20万北极币来赌,而遭到多次拒绝后,王右丞才灰溜溜地拉着王仙儿出来。
王仙儿戴着面具不满地说:“哥哥,你居然想卖妹妹去赌,我回去就告诉嫂子!”
“额...你这么聪明,又那么能吃,即便跑不了,也能吃穷他们。我这不是想回本嘛,你可千万别跟小乔儿说哦。”
二人闷声走了几步,肚子咕咕叫起来。
“哥哥,我饿...”王仙儿淌着口水说。
“别急,待会遇见白云飞大哥,向他讨几条鳝鱼吃。”
正寻人,他迎头撞上苏小小。一队人臊眉耷眼,面有菜色,俨然也是输光了。
“王右丞,你可有一百北极币,先借我们吃个饭和住店啊”,苏小小红着脸问。
王右丞扯过王仙儿说:“我这妹子已然饿地想吃妖了,哪里还有钱借。”
一行人坐在路边,愁肠百结。
王右丞忽扫了一眼苏小小,悄声与她商量起来。
不久,就见赌场旁,苏小小的队员在卖力吆喝:“来来来赌酒啦!谁今天能不用灵力和妖力喝倒这个女孩,便可拿一千万北极币!”
这一吆喝,许多正道之人和妖立即围了过来,皆道是个北方凶悍的婆子在挑衅,结果看到几人围着的圈里坐着个娇柔婉约的苏小小,又都大笑起来:
“有钱没地方花,这不是白送钱么?!”
“哈哈哈,北极岛青城剑法了得,我们漠上三雄自然佩服。但要说酒量,可就是欺负这个女娃娃啦!”
“简直不知好歹,我刘大哥不善饮酒,也能喝二斤烈酒,一个回合就拿下了这小姑娘。”
“嘿咻,嘿咻,我赌2000北极币,这姐姐撑不住一个回合。”
这句话却是王右丞教王仙儿说的,他兄妹二人混在人群里帮呛,做起了外围庄家。
本次斗酒,只可有一人上台挑战,谁报名费出的最高,谁上。
赌苏小小第一回合输的,1赔16;第二回合输的,1赔10又三成;第三回合输的赔...
而赌苏小小第一回合就赢的,一赔300。
一时间,对自己酒量有信心的人纷纷报名,不爱赌博的豪侠也纷纷押了些钱赌苏小小必输无疑。
不多时,王右丞收了大约160多万枚北极币。他不禁心里祈祷:“小小啊,你他喵的要输了,咱们可要赔2000多万。到时候我只好溜走,在你被人卖入妓院抵债后,再把你救出来。”
一千万的花红让报名费节节攀高。最终一个胳膊上没有绑牌子的大汉以十五万北极币拿到了进场挑战苏小小的头名。
这人黑熊般一身粗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但穿了件极华贵的、绣着个“卓”字的袍子。
旁边有人悄声说:“此人是卓家卓王孙手下的头领之一,凶恶好赌,而且酒量好的很,少说十斤烈酒不在话下。我看不必比了,这青城小姑娘必输无疑。”
另有人问:“卓王孙是谁?”
那人说:“你来这集会,还不知他是谁?他是本届卓家接班人第一人选哩!”
“哦哦,怪不得此汉子穿的如此富贵,原来是未来金主的跟班。”
那人嘿嘿一笑:“未来金主也说不准哩。听说卓王孙的胞弟卓颜良,今年方十九岁,修为已然到上阶灵力。而卓王孙生性多疑,冷酷暴躁,残酷无情,灵力也至多中阶而已。孙家早定了接班人孙延年,而卓家至今也不肯吐露接班人。据说卓家是要换人呢!”
王右丞听在耳里,心说:“只怕卓王孙手下的头领一定也不好相与。”
果然那黑汉大步走进场地,一脚踹碎了条凳,攥着苏小小的一队员衣襟说:“斗酒,酒呢?!”
那队员结结巴巴地要把实话吐出来:“还没..没...买...”
王右丞立即跳了出去,抢过他站在黑汉前道:“还没妈妈送来么?”
那黑汉一愣:“甚么妈妈?!”
“沽酒的妈妈啊!”
黑汉见他们是北极岛的人,也不敢太凶,只是雷吼道:“集会哪有卖酒婆子!”
正说着王仙儿拽了一拖车的酒来,足有上百斤。酒钱是从赌资里出的。
黑汉笑道:“这人面蛛妖确实有一千多岁了,也算个鸟婆子!”
正当时,北极当铺的人闯了进来,喊道:“在这里做野赌场,先缴50万的钱来!”
黑汉浓眉紧促,劈手掐住王右丞脖子,声若大钟地说:“你这鸟贼居然没交钱,且拿了你去问话!”
王仙儿小跳起,在王右丞耳边说:“哥哥,要不要我掏死他?”
王右丞挤出一句:“未经我允许,不许出手。”
黑汉子听地清楚,以为这俩半大不大的小子看不起自己,一拳打在王右丞小腹。
王右丞喷出一口血来。
苏小小等人围了过来,几乎就要拔剑。
围观的人反而更兴奋了,不住地呼朋唤友来看热闹,许多赌徒甚至冲出了赌场来瞧这场斗酒的局。
北极当铺收费的人瞧清楚这赌局的庄家居然是王右丞,眼转了一下,立即笑说:“原是我记错了,王世兄怎么会没交钱。是我没开收费凭证,事多又忘记了。”
说罢冲过来,写了张纸条递给王仙儿,其心说:“他是一号当铺和十八号当铺都在争取的红人,我且不去为难他。”
那黑汉见是误会,松开王右丞,摔了张5万的票子在他脸上,粗声道:“给你这弱鸟看病去!”
围观的人纷纷暗想:“早听说卓王孙是个不懂为人处世的暴戾之人,从他手下头领的做派就可见一般。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居然敢当众羞辱北极岛的末级弟子,只怕这族长的人选真未必选他了。”
王右丞咳着血趴在地上,王仙儿又递话道:“哥哥,你演地可真像。”
他抬起脸,嬉笑道:“敢问这位卓家头领姓名?”
“你爷爷叫萧逵!”
萧逵说完,拨开人群,又摔了只条凳进场,才走了回来。
他一把扯住王右丞的耳朵说:“瞧你像是这帮人的老大,你且说说第一回合赌多少斤酒!”
王右丞挣开,苏小小立即挡在他身前,手已按在剑的机簧上,说:“右丞,钱咱不要了,今日我教训他一顿!”
她队员也纷纷应喝。
萧逵抬手一抓,苏小小来不及反应,长剑几乎要被一招夺走。
王右丞轻轻推了苏小小一把,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萧逵抓了空。
“你这末流丫头,也敢跟萧大爷比划?!乖乖滚去坐着,等着喝酒!输了,我可就拉你去卖身!”
萧逵扫了一眼王右丞。
人群里许多人纷纷嘲笑:“好没骨气的家伙!居然是个没种的鸟!”
有些修为较高的修道者和妖则不再出声,心都这般想:“这庄家好巧、好快的身手。萧逵这一抓已摸在了那姑娘的剑柄,居然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看这赌局很有意思,不如买萧逵输。”
遂纷纷掏钱,要再押注。
王右丞复眼瞧地清楚,心里着急:“他喵的,再演下去,全部都买萧逵输,苏小小可真要去做妓啦!还是速战速决!”
当下喝住王仙儿不要再去收赌资,朗声说:“每一个回合5斤烈酒,总共8个回合,一人四十斤烈酒。谁先喝完谁赢;谁先喝不下去或者吐了,谁就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