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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桃胜利了,以撕下自己的脸皮为代价。其实她也失败了,因为她用自己的脸皮和尊严做了代价。
乔康成以前只不过是看不起她的身份,到如今,他开始深深的厌恶这个人。他无时无刻想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偏生,他是乔安的父亲,是乔安绝对割舍不下的重要部分。
杨桃拼着狠劲进了乔家大门,可等进了那个门,成了利益共同体,成了乔康成可以寻着由头就责罚打压的晚辈,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这时候的杨桃并想那么远,她能想到的只是乔安被打得遍体鳞伤,乔安被无情的关在祠堂里,乔安烧了那封关乎他前程的推荐信,乔安的爹会用各种手段威逼乔安就犯……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是我要来你身边:乔安我要到你的身边去,哪怕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我都必须在你身边。
被逼得无路可退的乔康成妥协了,他说:“好,我让乔安娶你!”
杨桃悬着的心就落到了实处,她挑唇一笑,幸福安然:“什么时候?”
“三天后,上门提亲!”
“我要先看到乔安!”
“今天晚上,他回去你家找你。”
“若是他今晚没来,我就连夜去周家。”她认真的看着乔康成的眼睛,中间警告浓烈得不容忽视:“借着给秦夫子看腿的由头,往县衙后院走一趟,并不是难事。更何况,春晓还帮着秦夫子主事呢。”
乔康成咬牙切齿:“你放心!”
“那杨桃先行告辞。”
杨桃起身行礼,动作优雅端庄,可等她转身出门之后,乔康成的反应却一点都不沉稳、厚重。
他摔了锁着银票的黑漆匣子,摔了屋中一切可以不能摔的东西。而后嘶吼着对杨桃坐过的椅子拳打脚踢,最后双手抱头无力的蹲在了那一片狼藉之中。
连你也敢来欺负我,连一个肖想我儿子的丫头片子也能骑到我头上来撒野?
他的情绪非常崩溃,可他又无计可施。直到他想出了那样阴损的办法……
杨桃再见到乔安的时候,是在余晖洒满大地的傍晚。
当时,杨桃正端着大木盆在院中洗衣服,挽着袖子,挥着汗水,乔安就猝不及防的走了进来。
她听见动静抬起头,便看见乔安携着一身金光站在她的面前,咧着一张到处结着血痂的嘴,笑得像个傻瓜。
“你来了?”杨桃坐在小马扎上看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乔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杨桃身边,伸手擦着她扎心的泪道:“别哭,傻瓜。”
她的泪一直不受控制的掉,他便一直不知疲倦的说:“别哭,别哭了傻瓜……”
“一切都好了,我爹娘终于答应了。”
杨桃看着他被打得青紫交加的脸,看着他肿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突然就笑了起来:“疼吗?”
“不疼!”
杨桃伸手戳他脸上的一片黑青,疼得他‘呲’一声倒吸凉气。
“不是说不疼吗?”杨桃嗔怒的瞪他,乔安便咧着腮帮子傻笑。
有人从屋里探了脑袋出来,杨桃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带了乔安回屋去上药。
其实乔安被放出来的时候,王婶就已经替他仔仔细细的上过药了。可他只装着没上过,乖巧的跟着杨桃进屋,微笑着看杨桃为他忙碌……
乔安伤得很重,露在外面的不过是青紫伤痕,藏在衣服里的才触目惊心。
“你是亲生的吗?他怎么下得去手?”看着已经溃烂腐臭的巨行伤口,杨桃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眼窝儿又忍不住的发酸发胀。
“我将他送进来书本也全烧了,阿爹也是气急了眼……”乔安浅浅一笑,语气轻描淡写:“不仅烧了书,还将送进来的饭菜丢出去喂狗。他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最后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为了我?”眼泪掉在手背上,灼烫得心都发疼。
“为了我自己。”乔安伸手为她擦泪,眉头皱成心疼的幅度:“不想当他手里的棋子,不想成为他满足私欲的工具,所以自私的连你也放弃了。我当时想的,就是把命还给他吧,欠他的不就一条命吗?他打死了我,也便两清了。”
他永远不会告诉杨桃,他最难熬的时候唯一能支持住自己的就是她。他逼得阿爹狠扇自己耳光求他用功的时候,他依旧能控制住不妥协的唯一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
如果这世间不曾有你,我娶谁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被自己父亲利用,为自己父亲奋斗,又有什么好抗争,好委屈?
乔安内心的这些独白,永远都不会让杨桃知道。他的杨桃,不该有这样的负累。
杨桃认真看着他眼睛,最后信了他的说辞。
她唇齿含笑,眉目安然:“没能成为你的负累,我很高兴。”
乔安问她:“你怎么说服了我阿娘阿爹?他们……”是我用苦肉计都难以折服的人。
正为他手臂上药的杨桃一顿,继而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就是和乔叔掏心掏肺,告诉他我会支持你往科举路上走,也承诺往后种药行医的收入,除了穿衣吃饭其余都用来支持你读书。”
乔安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好像能透过眼睛看穿杨桃的灵魂:“我不信!”
“我还说会想法子让秦夫子最看重你的学业,而后用秦夫子的关系,再去求三皇子为你写一封入学‘国子监’的推荐信。”
乔安的眉头皱了起来,肿得不成样子的唇不怕痛的紧抿:“你准备怎么讨好秦夫子?”
他又想起去蜀州的路上,杨桃用怀抱为秦夫子暖小腿和脚的场景。虽说他知道那不过是大夫对病人的正常照料,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泛酸。
“我不去国子监,也一样能考上举人,考上进士。”
“你以为我要怎样去讨好?”杨桃冲着他没好气的翻白眼,佯装生气的瞪着他的眼睛,执拗着要一个公道的样子。
“无论什么法子都不需要。”他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杨桃的眼睛:“我希望你挺直了脊梁,堂堂正正的活着。和谁交好,是因为心灵契合,而不是怀着什么目的必须讨好。”
虽然我吃秦夫子的醋是真的,可说这话的真诚也是真的。
杨桃上药的手猛一戳他的伤口边沿,而后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灿灿烂烂的笑了。
看着她的笑脸,还没缓过痛劲的乔安也笑了。
看着他洋溢着幸福的笑,杨桃想着:就这样吧,让他以为是功利打动了他父亲的心,比让他看见他阿爹难以愈合的伤,逐渐癫狂的心要好。
无论世界怎么变,无论自己阿爹是什么模样。在子女的内心深处,阿爹都该是高大伟岸的模样。
处理好伤口,说完了闲话。乔安的神色认真了起来。
他说:“只有三天的时间准备,聘礼或许会简陋不周全……”
杨桃给他倒水,用心的往水里化了加大量的白糖:“没关系。”
“我爹说忙不过来,订婚宴可能要从简……”
杨桃将化好的水递到乔安嘴边,眉间眼底依旧是恬淡的笑:“疼的时候喝点甜的,好像就不那么疼了。”
乔安没接,杨桃便拿勺子舀了水喂他:“没关系,订婚宴不重要。”
就着杨桃的手,乔安喝完了勺子里的水。水很甜,却衬得他的心越发的苦:“上次我阿爹出事,几乎掏光了我家的家底。衙门陪的三百两银子,我阿爹说要用在铺子和我的学习上。暂时没有余钱盖房子。”
杨桃又舀了一勺子糖水喂给乔安,眼底依旧是毫不在意的笑:“然后呢?”
“家里房间少,暂时腾不出供咱们成亲的婚房。所以,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涨红了一张脸的乔安顿了下来,他别过头不敢看杨桃的眼睛,因为后面的话他实在难以启齿。
“所以,要成亲的话,咱们要自己盖房子?”杨桃微微一笑,脆生生答了声‘好’:“你家里兄弟多,让我们自己盖房子也没什么。”
杨桃的这一声好砸在乔安心坎,那么疼,那么疼,却又那么,那么的温暖。
他转过头看着杨桃的眼睛,惭愧又内疚的道:“不是我们,是我!他说乔家要脸,绝不会拿女人的钱置办家业。我若是想要娶妻,就自己去挣新房。而挣婚房的银子,不能来自于经商,只有朝廷发下的俸禄才行。”
这意思,就是只有乔安中了进士当了官,那官俸才配用来盖新房。
“他还说,能答应三日后便来提亲;若不能答应,那边就此作罢,要生要死要作要闹,你都两不相干。”
官俸盖新房?杨桃忍不住冷笑出声。
天下学子何其多,能在三十岁之前中进士的有几个?乔安要是一辈子不能中,难道要一辈子都不成婚?
乔安的手藏在袖中紧握成拳,不消谁说提示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多混账。
可他看向杨桃的眼睛却带着哀求和渴盼,尽管觉得相当没有底气,他在心里抽了自己无数个大耳刮之后,依旧无耻的开口:“能不能先把婚订了,后面的事,让我慢慢想办法?我会努力,我会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