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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娜和乔平的婚礼特别简单,简单得让人心酸。
事出突然,宾客酒席全都没有,婚房也来不及收拾,就连喜堂都是杨桃和乔安匆匆布置下的。
偏生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也来不及打听,只照着自己的想法买了红绸、红烛,勉勉强强让大堂有了喜气。
夏娜和乔平拜堂,乔安就是司仪,而后送入洞房,乔平就被王婶叫了出去。
杨桃不忍心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床头,留下来陪她。
起初谁都没开口说话,杨桃有心安慰她两句,可想着经过再想着杨翠出嫁时的场景,便觉得心酸,觉得再好的语句都空洞无力。
盖着盖头的夏娜却兀自轻笑出声。
隔着红盖头,杨桃狐疑的看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开心!”夏娜将盖头掀开一半搭在头顶,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盛满了蜜:“自从遇上了安知远,我做梦都不敢想能有今天。可今天就是来了,乔平他心甘情愿的娶我,是心甘情愿的杨桃。”
她身子依旧很虚,厚重的粉也遮不住脸色的蜡黄。杨桃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委屈吗?家里人那样对你,乔家不声不响就将你抬进了门,一辈子才一次的婚姻,这么就敷衍了事了,不委屈吗?”
“不委屈!”夏娜的脸上有娇羞的红晕,更多的却是知足和坚定:“我长到十七岁,锦衣玉食,奴婢环伺,靠的不就是阿爹的辛劳和血汗?他如今想收回点本,我不愿意,我拼死抗争可却不敢有怨气,若不是父精母血,这世间哪有我夏娜这么个人?
再说婚礼,多少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入府,却落一个独守空房、凄凄惨惨的结局?夫妻同心比什么都强,过好以后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她眼睛异常的的明亮,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甜蜜真诚,杨桃知道她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
杨桃放开了自己的担心,冲着夏娜微微一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夏娜正想接话,乔锦过来请杨桃入席。夏娜便将盖头拉下来盖好,摆手让杨桃自去。
一路上,乔绣紧紧挽着杨桃的胳膊叽叽喳喳,一会儿说说二丫怎么的不地道,一会儿又说说她学了什么新本事,绕了半晌绕到她身上来,小心翼翼的问她:“我大哥都成亲了,你什么时候才肯给我当嫂子啊?”
杨桃险些被口水呛到,低了头不敢看乔绣的眼睛。
看她这模样,乔绣嘻嘻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和我二哥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没有我掩护,你当他一个人就能偷了祠堂的牛角弓?”
杨桃小脸红了一片,拿手肘怼她:“既然你都知道,还打趣我做啥?婚姻这样的大事,是我说了能算的?”
“害羞了!”杨桃伸手去挠乔绣的痒痒肉,笑得她眼泪都出来了,赶忙求饶。
到了饭堂,人都已经坐齐了。
事出突然,喜宴上并没有什么好菜。乔康成倒启了瓶好酒,给几个儿子一人分了一杯:“大喜的日子,都喝一点。”
说着又看了眼杨桃,想说什么,到底也没有说出口。
一家子简简单单的吃了饭,乔康成却没让大伙儿散了。他在首位上坐下,半阖着眼睛,右手又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王婶撵了乔锦和乔绣出去,而后才凌厉了眼神扫视站在下面的乔平,乔安以及杨桃。
几人悄悄的交换了眼神,彼此都知道灾难即将来临。
乔安悄悄移动了身子,以保护的姿态将杨桃藏在身后。
王婶将几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杨桃,我扪心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吧?就算上次周家的事你乔叔做得不得体,到底也没伤着你什么,对吧!”
面对王婶,杨桃总觉得心虚。
她缩着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乔安已经站了出去:“杨桃是被我们兄弟俩逼的,娘你不要为难她。”
乔康成睁开眼睛看了乔安一眼,那眼神冷得人骨缝生寒。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
乔安梗着脖子,坚定的站在杨桃前面,杨桃想出来,乔安固执的将她塞了回去:“乔家自己闯了祸事,父亲还要怪罪旁人不成?”
“你也知道是祸事?那安知远是谁,安家是怎样的门第,你们……”
眼看着乔康成要压不住火,王婶赶忙截过话头:“不能做也做了,不该得罪也得罪了,再说这些能有什么用?”
“乔安去祠堂跪着,若不是你撺掇,你哥干不出这事儿来。”
杨桃还站在这里,乔安便是被他爹的眼刀子扎成了马蜂窝也不肯走。
王婶无奈,只好当着他的面说杨桃:“我乔家的事情与你无关,往后你要是再来掺和,被怪当婶子的去杨家说话。倒是后撕破了脸,只怕你杨家往后的日子要不好过。”
看杨桃没吱声,王婶又缓缓的加了一句:“一个杨翠就够了,你再走她的老路,你爹娘可还有脸活?”
杨桃猛然抬头看她,王婶的眼神猛烈地扑过来:“你有什么好不服气?杨翠是遭了人算计,可有人算计了你?我好好的一个儿子,让你带得什么出格事都做得出来,我宣扬出去那都是轻饶了你。”
“娘……”
“你闭嘴!”王婶一个眼刀扎在乔安身上:“再多为她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捉了她去里正家里,我倒要让官老爷帮着问问,她是怎样将乔平带进了夏府,又是怎样拐着你当了她的药童?”
杨桃一张脸涨得紫红,她朝王婶行下一礼,而后匆匆跑了出去。
乔安要追,乔康成从后面死死揪住他的脖领:“别逼着我丧良心,去毁了那姑娘的一辈子。”
“别以为我真就不知道你和那姑娘有啥猫腻,你再敢和她私下见面,我先打断了你们的腿再将她交给里正。一个闺女做出这等事情,若不送去姑子庙清修,我看谁能服气!”
在回去的路上,杨桃一个人想了很多,越想她的心就越疼。
她去找了阿姐,看着她阿姐越发红润的脸色,越发真心的笑意,她禁不住问她:“阿姐,你说名声重要吗?坏了名节的女人,也还有机会得着幸福吧?”
阿姐正在收拾剩下的腌菜,闻言便停了手中的动作。
她看杨桃厌厌的没有精神,就猜到了她问这话的原因:“和乔安的事情不顺利,乔家也给你难堪了吧。”
杨桃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道:“我这两天做了件出格事儿,我自己都闹不清是积了德还是闯了货。”
她将夏娜和乔平的事情说了,完了满怀希望的去看阿姐的眼睛:“她说形式不重要,苦难更不足挂齿,只要两个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只要两个人心连着心,往后肯定能奔上好日子。
阿姐,你觉得她是不是说得很对?不管你以前多苦,如今不也过得挺滋润?”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吃甜食,杨翠化了碗糖开水放她面前:“我要是你,我就不抱着希望。趁现在来得及收手,断清了对谁都好。
不管是我还是夏娜,我们的婚姻父母都不是最大的阻碍。你不同,乔家人死活不同意,你能如何?私奔?”
杨桃端着粗瓷碗要喝,闻言又将水放了回去,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姐道:“只要我足够好了,乔家应该就不会反对了吧。”
“足够好?”杨翠伸手揉了揉二妹的刘海,无奈的摇头笑道:“怎样才能算足够好呢?有些人喜欢吃白菜,萝卜就是炖山珍他也未必会喜欢。就算喜欢了,也只是因为山珍,倘若有一天没了山珍,萝卜依旧会被嫌弃。”
杨桃端了碗喝糖水,一大口一大口的猛喝,可心里怎么还是那么苦呢?
“姐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难受一会儿比难受一辈子强。要真将乔家逼急了坏你名节,你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爹娘又怎么抬得起头做人?
桃儿,咱们当子女的,不能太自私。你拿着自己的前途命运去赌,那可以不怕输。可如今不是,你的名节关系着杨家家教,关系着阖族闺女择婿,更关系着咱爹娘的后半辈子。你忍心拿着这么多人的命运去赌,去输?”
杨桃一口气喝光了糖水,而后又将碗递了过去:“姐,还要!”
杨翠将糖罐子给她搬到手边,拿了筷子让她挑着吃:“姐还是那句话,乔安要是真心疼你,就不该让你这样胡闹。”
“你和他之间的问题在于他家,他要有本事便先说服了家里,让媒人上门提亲。他要是没那本事,你们便注定了没有结果,你就是豁出所有也只你一人万劫不复。”
杨桃吃了好几筷子躺,齁得嗓子难受。她伸手去倒水,阿姐已经提壶倒满了她面前的碗:“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自己回去想一想吧,你那么聪明,该明白阿姐没有害你的心。”
回家的路上,杨桃反复想着王婶的话,想着阿姐的话,而后自嘲起来。
王婶不是不讲理的人,可她一来就拿自己开刀,那说明什么?说明她知道是因为她,乔安才掺和夏家的事,因为她乔家才会得罪了安家,得罪了夏家。
也是,乔二叔便是私塾的先生,私塾里多少事能瞒过他的眼睛?可笑她和乔安还曾想瞒天过海……
想着王婶前所未有的凌厉表情,杨桃突然就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