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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柳闻烟醒得很早。
窗外的天色比寻常清早的六点钟暗了不少，看样子即将有一场倾盆而下的大雨。
她昨晚睡前特意看过天气，手机自带的app预报说，今日阴转多云，降雨概率不足20%。
但如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预报似乎不是很可信的样子。
怀疑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外头忽地掀起一阵狂风。
几秒后，小如石粒、大如鸡蛋的硬物不由分说地自天顶砸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说天气app预测得不准。
这确实不是下雨。
是下冰雹。
乒乒乓乓的动静响彻大地，通过没能关严的窗子，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谢倾。
一看手机，六点二十。
啧，上次在睡醒之后看见这几个数字，应该还是在被早自习压迫的年代。
按着她平日里的习惯，睁眼看见这么个时间，下一个动作肯定是倒头接着睡。
但今天的谢倾，不一样。
她心里有事。
“烟烟，真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自从昨天得知了何予淮约闺蜜去探监，谢倾不止一次提出要跟着去。
她不知道何律的弟弟为什么在监狱，但如果不是因为他，像柳闻烟这种一出生就站在罗马的世家千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监狱这种地方。
谢倾怕柳闻烟一时糊涂，念着年少的交情，对他许下什么不该有的承诺。
对谢倾来说，何予泽是什么人，从来都不重要。
但柳闻烟，很重要。
这丫头看着是个游历于大千世界的花花蝴蝶，平常嘴里小词儿是一套接着一套。
除了当初对网友那点若有若无的心思，她的日常就是生活在海洋，没什么兴趣上岸。
别人都觉得柳家这个大小姐是个爱玩的，可谢倾却明白，她只是嘴上功夫厉害罢了。
实际上，就是个感情经历为零的菜鸡。
何予泽大概是她在现实生活里，认识的唯一一个让她动过心的人。
以柳闻烟的性格，这样一个存在，就算是想杀\/人，只怕她都能亲手给他递刀子。
所以谢倾不放心。
再加上，这人还有个当律师的哥哥。
何予淮不过三十岁，就能在顾时这样的大集团里做到首席法律顾问的职位，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如果这兄弟俩联起手来坑柳闻烟，只怕她会把底裤都输没。
当何予淮坐在会客厅，听到谢倾这么质疑他的时候，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跟柳小姐无怨无仇，算上多年前那次偶遇，今天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谢小姐怎么会觉得，我们会坑她？”
谢倾微微扬起下颌，眯着眼斜目逼视一身休闲装的何予淮。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打扮的他，和平日里职业装的严肃形象截然不同，看上去反倒有些像还在大学里读书的学生。
也难怪柳闻烟在国外遇见他的时候，会把他错认为比他小了好几岁的何予泽。
“女人的直觉。”
五个字一出，无论律师的逻辑能力有多强大，也只得败下阵来。
跟没打算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就如同跟上帝的忠实信徒讲唯物主义价值观，根本不在一个战场。
不过，何予淮毕竟是在各色人堆里泡出来的，纯纯人精。
谢倾说话时的表情，分明是对他有意见。
想想也是。
她都没见过何予泽真容，要说有情绪，自然是对他更合理。
何予泽默默在记忆里扒拉着和谢倾有关的片段，试图从中找出她对自己心生不满的缘由。
之前两人通过微信联系时，谢倾对他还很客气，开口闭口都是谢谢、麻烦、辛苦了。
直至……
何予泽眼皮一跳，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谢小姐，是还在为前两天我说过的话生气？”
谢倾答得飞快，“我不是那么记仇的人。”
何予泽一顿，忽地觉得脑门有些痛，下意识伸手去摸。
她不是记仇的人？
瞧见他的动作，谢倾勾起唇角。
“真有仇的话，我一般当场就报了。”
何大律师那张嘴再次失去了攻击力。
她确实是当场就报了。
那次在门上撞出来的包，过了两天才慢慢消退。
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怎么不算是报了仇？
柳闻烟在旁边听着两个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是半个字也插不进去。
怎么听着，像是她家谢宝贝跟这个何律师有什么过节？
她指指何予淮，又指指谢倾，最后把目光锁在后者身上。
“倾倾，你们？”
她是想通过何予淮的帮忙，了解他弟弟的过去，弥补自己的一个小缺憾。
关乎毛仔的不告而别，她介怀了许多年。
可如果跟何予淮的往来会让谢倾不爽，那这点缺憾，不补也罢。
谢倾想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捏了捏。
“没什么，一场误会而已。”
她没有细说误会由何而起，只是对何予淮说：“何律，上次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里。”
何予淮跟顾成旻相交多年，对她的了解，大概只限于好友家里有个妹妹。
她不声不响离家六七年，在这期间，顾成旻劳心劳力，帮家里把公司经营得越来越好。
这种时候，她这个一早扬言跟家里脱离关系的妹妹突然跑回来认亲，站在何予淮的角度，的确很难不多想。
同样的，站在谢倾的角度，她对何予泽的了解，只限于闺蜜讲的那些关于过去的故事。
消失了多年的男孩突然有了音讯，谢倾自然会对他多一份怀疑。
说白了，在这一点上，谢倾和何予淮是一样的人。
珍视朋友，且护短。
话既说开，何予淮先是点头认同，随即又摇了摇头。
“探视还是只能我带柳小姐去，如果谢小姐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在车上等。”
“为什么？”
何予淮耐心十足，向她普及相关规定。
“一般来说，狱方只允许亲属探视服刑人员。这次柳小姐过去，是我提前跟狱方报备申请过的，谢小姐并不在允许探视的名单上。”
“你不是律师吗？律师会见服刑人员，不是可以带一名助理吗？而且我记得，律师助理也不需要有执业证。”
言外之意，就是她可以装作何予淮的助理，混进去。
何予淮眼里闪过意外，“谢小姐对这方面还有了解？”
谢倾得意地挑起一边眉毛，“工作需要，了解过一点。”
大话是瞎说的，其实是因为她最近在看一部刑侦剧，剧里都是那么演的。
何予淮颔首，淡淡道：“那谢小姐也应该知道，律师会见，和家属探望，走的是不一样的流程。”
谢倾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
百密一疏了。
怪不得她写的推理类小说数据总是上不去，逻辑思维能力是硬伤，剧情总有bug。
话都说到这份上，谢倾再放心不下，也只能妥协。
“好吧，那我就在外面等。”
说罢，谢倾拉起柳闻烟，拿上包就往外走。
“烟烟，我送你去，咱不坐他的车。”
柳闻烟强行扯住谢倾前行的脚步，回身指指窗外。
黑压压的天空一派末日景象，穹顶仿佛破了洞，雨水夹杂着雹子自上方不停泼下。
地面一片狼藉，初春才生的细小枝桠顶不住早先那波冰雹的狂轰乱炸，从枝头断裂，横七竖八地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又被风雨吹得四散飘零。
这样的天气开车上路，能见度低不说，路况也很差，车轮分分钟打滑。
谢倾会开车，柳闻烟也会。
但她俩一个拿了驾照就没开过几回，另一个开车风格宛如死神来了。
柳闻烟不敢让谢倾开，谢倾自然也不敢让柳闻烟开。
眼看天公不作美，能屈能伸的谢倾火速做出决定。
“何律，那今天就麻烦你做一回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