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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婉和谢倾聊得开怀，付丽很有眼色，悄悄退了出去。
这也是远睦医护人员的从业守则——适时回避。
作为顶级私立医院，远睦的每间高端病房都有专属的私人陪护。
他们二十四小时待命，与病患朝夕相处，难以避免地会听到一些秘密。
虽然每位护士在上岗前都会接受培训并签订保密协议，要求他们对在病房里的所见所闻守口如瓶，但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
数年前，远睦曾因一个护士的失言，险些被人告到破产。
从那以后，院方就建立了严格的监督管理制度，确保旗下员工形成该有的自觉。
翌日，天刚蒙蒙亮，华婉难得早醒。
她没有叫人进来，而是自己撑着身子坐起，面朝玻璃窗的方向。
朝阳的第一缕金光刺透薄薄的云层，华婉眯着眼望出去，感受着自带暖意的晨光一步步爬上她生了皱纹的脸。
地阔而万物生，心宽而容万象，眸中盛有天地磅礴，连带着心绪也格外舒朗。
华婉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她的脚顺着床边自然垂落，和地面亲密接触。
暌违八年之久的脚踏实地，让她产生了一种虚幻的错觉。
这一切，好像一场梦。
“阿婆，起这么早呀。”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中，帮华婉确认了梦境和现实的分界。
付丽拿着一沓检查单进来，看见华婉只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发呆，走过来替她披上外衣。
“既然您醒了，等一下我就先带您去把需要空腹的项目做了，也免得您饿太久难受。”
华婉应了一声，连夸她贴心。
谢倾拎着盒点心进来，恰好听见她对护士的褒扬。
“外婆，你这是在暗示我不贴心咯？”
她把自己特意早起排队去买的中式糕点放到外婆面前，邀功之意昭然若揭。
华婉拧了一下外孙女的颊边肉，笑道：“你也贴心，你和小温都很贴心。”
妥妥的端水大师。
谢倾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从点心匣子里挑了两块出来，把剩下的放进柜子。
随后，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密码锁，当着华婉的面，煞有其事地把柜门锁上。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谢倾笑眯眯看向外婆。
“作为贴心的外孙女，我决定利用物理屏障帮您抵抗诱惑。”
华婉没想到端起水来泼了自己一身，抗议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偷吃你的点心？”
说罢，她觉出不对。
这点心不是外孙女买来孝敬她的吗？
谢倾瞬间看破外婆的内心活动，道：“是，点心是给您买的。”
她朝付丽使了个眼色，护士秒懂，接过话头。
“阿婆，您不记得医生怎么说的了？您现在肠胃功能还没恢复好，要忌嘴，少吃高油高糖。”
她和华婉已经相处了半个月，深知这个阿婆别处都很配合，唯独在吃这一道上，不太能管住自己的嘴。
还好家属懂事，知道谨遵医嘱，不会老人要什么就给什么。
谢倾一边把两块精致小点收进随身挎包，一边说：“所以，一天最多吃两块。这是今天的份额，等下抽完血给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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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下午，风和日丽，谢倾陪着外婆在楼下晒太阳。
自从能站起来，华婉进步更是神速，短短两三日间，已经能在助行器的帮助下行走。
对此，负责康复的医生也很乐观，认为她很快就能出院。
“外婆，出院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想去的地方？”
谢倾亦步亦趋地跟在华婉身旁，做着随时上前搀扶的准备。
华婉站住了脚，像是在思考。
“得去看看你外公和你妈，别的就没什么了。”
提起已逝的亲人，谢倾鼻头一酸。
但她不希望外婆被自己的情绪影响，强忍下泪意，岔开话题。
“您出院之后，就跟我回家住吧？我那边是市中心，以后您想去哪儿都方便。”
“我家楼下就是商场，公寓电梯可以直达地下一层的超市……”
谢倾向外婆介绍着自己独居了两年的小窝。
往后，那是她们共同的家。
正说着，一身白衣的付丽从远处跑过来。
她接替了谢倾的岗位，对她说华婉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医生让她去办公室。
“外婆，那让付姐再陪您走走，我先去诊室。”
护士望着谢倾面上尚未消散的笑意，欲言又止。
谢倾没有察觉到异样，已经转身往门诊楼走去。
她站在一楼等电梯，墙上显示屏的数字停留在-2。
等了一会儿，轿厢门开启，温厉在里面。
谢倾朝他打了个招呼，奇怪道：“你今天怎么没有直接去病房？”
远睦的住院部虽然和门诊楼相通，但两者距离并不算近。
如果要去病房，是不会搭这部电梯的。
温厉双手插兜，面色有些冷峻。
他这样的一反常态，即刻在谢倾心里敲响了警钟。
“付护士打给我，说外婆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让我跟你一起去医生办公室。”
温厉收到电话时刚进停车场，于是直接进了门诊楼电梯。
他不说还好，说了，倒让谢倾心里更加没谱。
如果外婆的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付姐有必要专门打给温厉，嘱咐他陪自己去见医生吗？
谢倾惴惴不安，站在医生办公室外敲门时，手心早已沁出一层冷汗。
焦虑又一次侵袭而来，连带着她按下门把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倾倾。”
温厉抓住谢倾战栗的手指，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自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别怕，我在。”
以往每一次，温厉的这句我在，都像是魔法咒语，轻易便能替谢倾化解所有妄图侵占她宁静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可这一次，魔法失效了。
更强大的黑魔法击穿了守护神的防御罩，瞬间便把安宁撕扯得溃不成军。
耳鸣声充斥着谢倾的大脑，她麻木地看着医生上下嘴唇相碰，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只有最初那一句话，始终萦绕在耳畔。
“谢小姐，很遗憾。从您外婆的检查结果看，我初步怀疑，是胰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