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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青大约是方才破罐子破摔,用死来要挟萧烨,反倒让他生出退意,这会儿与之相处,胆气亦壮了许多,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殿下?”
萧烨呆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方才明明消退的气恼又在心里隐隐浮现,但是他这次也学聪明了,居然难得好脾气的问她:“扬州城里难道还有比本王好的男人?”
叶芷青轻笑:“是啊,若比纨绔,恐怕没人能及得上殿下!”
萧烨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她这句话太贴近事实,就连自己也禁不住乐了,不准备再刨根问底:“那咱们走着瞧吧,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本王的。”他出门就吩咐两名护卫在附近蹲守,自己回王府去了。
叶芷青不肯告诉他,总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知道那个野男人是谁!
淮安王府的人撤走之后,卫淼从门口旋风般冲了进来,面色惨白,似乎被吓的不轻:“你疯了?不要命了跟淮安王做对!”
叶芷青此刻才觉出后怕,万一萧烨不讲理,将她掳到王府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在这油滑的小子面前,是万万不能承认自己当时也是害怕的,她梗着脖子道:“不然怎么办呢?顺从的跟淮安王回府去做个小妾,这样你就多了个在王府当妾的义姐?”
卫淼脸都涨红了,方才有那么一刻,他在门外面的时候特别担心叶芷青触怒淮安王,这种担心甚至让他忘了去考虑能攀上淮安王所带来的巨大好处。
“你胡说八道什么?”卫淼气的都快说不出话来,活似被人捏住了脖子,回想自己一贯处事原则,居然发现叶芷青对他的认真没有偏差。
今天反常的反而是自己。
“好心当了驴肝肺!”他扭头就走,怒气冲冲丢下一句话:“就当我啥都没说!”
才走出几步,却听到叶芷青悠悠笑道:“多谢担心,弟弟!”弟弟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些戏谑的味道,让卫淼面上隐隐发烧。
卫淼走后,周琪才从帘子后面出来。她握着叶芷青的手,总算憋出一句话:“叶姐姐,是我大哥对不住你!”还有我娘。
叶芷青摸摸她的脑袋:“你胡思乱想什么?我跟你大哥的事情……早就翻篇了。他是他我是我,今日只不过是堵淮安王的嘴,这才胡乱开口搪塞,你千万别当真。”
周琪却觉得更难过了。“我……说错了什么吗?”叶芷青大概没想到周琪会难过,她自己似乎早就看开了:“你个小丫头,不知道人这一生有多漫长。倘若有幸能与所爱之人并肩而行,便是大幸。可是如果只能独自前行,其实也没
什么,那就打起精神好好生活。”最后语重心长说:“男人,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绝非你生活的全部!为了男人要死要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只是一部分,绝非全部吗?”周鸿皱着眉头听完这句话,见周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她:“你不会是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吧?”
周琪自认识叶芷青之后,三观一再被她给修正,到现在都快要坍塌了。
周夫人自小教导她,男人是女人的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等于一个女人一生的所有时光都必须由男人主宰,无论这个男人是父亲、丈夫、还是儿子。
但是叶芷青却用事实告诉她,女人的命运还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可靠,男人只是生活可有可无的点缀。
“我觉得……叶姐姐生活的很自由。”
周鸿苦笑: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自由。
不过周琪本来就跟周夫人的想法有些不合,自与叶芷青认识之后,恐怕跟周夫人就更加不相合了。现在看来,把这丫头送回去,过周夫人早就替她规划好的生活,会有难度。
周鸿也不知道把她留下来,跟叶芷青继续在一起,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打发了周琪回叶府,自己彻底的忙了起来。
之前两淮盐运使司府衙大动干戈查私盐,成果一般,近来却转换了方向,从上到下开始梳理盐务系统,从盐场的产出到贩卖盐引,以及中间的各路盐商经手一一清查。
大魏盐业手续繁杂,听起来似乎盐税很重,但真要做猫腻,处处都是漏洞。
隔得两日,周鸿亲自前往淮安王府,求见萧烨。淮安王自那日从回春堂回来,隔了两日便派心腹将私库册子拿过来,准备挑些奇珍之物送礼。周鸿求见的时候,他正皱着眉头挑东西,遣了黄兴去接人,等周鸿踏进厅里,兴奋的向他招手:“周大人快来,
帮本王挑些东西。”
周鸿上前见礼:“殿下,下官今日前来,是为了清查盐务之事。”
萧烨还当自己听岔了:“清查盐务……本王跟盐务也不沾边啊。”
“下官来的唐突,只是两淮盐务积弊重重,若想从上到下清扫一遍,下官力有不逮,只能恳求殿下伸出援手。”
萧烨目中露出沉思之意,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无多少兴趣:“周迁客,你这不是为难本王嘛。你也知道本王向来只喜欢吃喝玩乐,几时又干过正事了?”周鸿似乎早就料到萧烨会拒绝,但他思来想去,两淮盐道官员恐怕从上到下就没有干净的,如果想要铲除积弊,恐怕要从上到下彻查一遍,其中阻力不必想也知道。他来两淮,先前只是四处试探,如今却
是要拿出真章的时候了。
“殿下以前没有干过正事,不代表往后不能做正事。陛下封殿下淮安王,两淮的事情殿下也能插手,尤其盐务贪渎成风,若是狠狠治理,恐怕国库的银子全都进了私人的腰包。”
萧烨懒洋洋翻着私库册子,并没有被周鸿的说词打动:“这又与本王何干?本王只要安心吃喝玩乐,相信皇伯父也会很安心,很高兴的。”身为武将,周鸿很能理解萧烨的苦衷,前任淮阳王虽战功卓绝,但身上流着大魏皇室的血脉,很让今上忌惮,亏得萧烨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若是他有乃父率兵之能,恐怕日子就过的没如今舒坦了
。“两淮盐务从根上腐烂了,下官手下一多半官员不能用,殿下对两淮有守护之责,如今只是协查,也并非让殿下掌控两淮盐务,想来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也不是让殿下掌兵。下官恳请殿下相助!
”萧烨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说,你且过来帮我挑几样东西,我要送人。”扔了两本私库册子丢给周鸿,让他帮忙挑东西:“周大人可记得,上次在京中本王在摆酒纳的侧妃?后来因故走散,没想到她在扬州。
早知道她在扬州,我应该早早来扬州就藩。只是小丫头性子有点烈,还得多哄哄。”待周鸿翻开了他的私库册子,他忽又道:“本王听旁人说,你未来的夫人是乔立平的外甥女儿。两家既是姻亲,难道乔立平不肯襄助你?他可算是你手下左膀右臂,我虽不知盐务之事,也知道他素日是个能
干的。”
周鸿苦笑:“……若是下官不曾来两淮上任,这个盐运使的位子说不定就是乔立平的。”
萧烨:“那让他真心襄助于你,恐怕有点难度。”
周鸿走后,黄兴呈了密信上来。
萧烨启开信,细细读了一遍,难得神色正经起来,看完之后,吩咐黄兴将书案上的烛台点亮,他将密信凑近烛台,一旁侍立的黄兴只隐隐看到信末一个“古”字,那封信就燃成了灰烬。
“把案上收拾干净!”萧烨吩咐之后,亲自往水阁里去拜见世子的西席尚云敬。
他当初离开京中之时,向今上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来淮安就藩之后没多久,封分世子的旨意就下来了。
尚云敬是前任淮阳王身边的幕僚,跟了老淮阳王半辈子,却是个有大才的,虽不通武艺,但当年老淮阳王行军布阵,屡出奇谋,都有他的一份功劳。军需调配,军械粮草,暗中都由他调配。
自老淮阳王过世之后,他便留在萧烨身边,等世子降生之后,便做了西席,深居简出,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如今还跟着萧烨。
萧烨在外名声极差,为人霸道跋扈,但进了水阁之后,却浑似变了一个人,待尚敬云十分客气有礼。
小世子还坐着习字,见萧烨进来了,向他行过礼之后,便被他遣了下去:“你也多日未曾去后院与你母亲请安,今儿就先写到这里,去后院陪你母妃弟妹半日,松散松散。”
待得水阁里只剩尚敬云与萧烨,他才道明来意:“先生可知,今儿谁来了?”
尚敬云年已过五旬,颔下一缕长须已染了双色,适中身材,瞧着是个书生模样,却无人知道他当年也是运筹帷幄的人物。
“难道是周鸿?”
萧烨眼神都亮了:“先生大材!周迁客在两淮治理盐道,屡屡受挫,施展不开,他今日上门来向本王求助,想要请本王施以援手。”尚敬云看拈须微笑:“两淮这个烂摊子,也是时候理理了。”倒好似在说小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