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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速,转眼进入了冬季,几场凛冽的寒风过后,一九六八年的第一场雪就飘飘扬扬地下了下来。
因为乍进入寒冬,对气候还不适用,我就很少出去打猎了。
整天和三山媳妇及秀儿在洞里烤火,瞎聊,饿了就烤几个偷来的地瓜,热热的吃了躺草铺上睡。对于我们来说,白天和晚上没啥区别。想啥时睡就睡,醒来也没事可干。
除了用石板磨面,就是那方面的运动。日子过的悠闲也无聊。
有时,我就想,难道就这么挨下去,一直到老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现在还算年轻,身子骨也还结实,但若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我们都老了,偷不动也打不了猎了,咋办?
但想归想,对我们来说那样的日子还遥不可及,只要当下活的无风无火的,安安稳稳就行。
我也想过,若真老到不能自食其力的那一天,干脆放把火烧死拉倒,即使按梦中三麻子说的那样,来世给人当牛做马也无所谓了,谁让我特娘的自小跟上那么个魔鬼,走了邪路了呢,自己造的孽,只有自己来受。
混混沌沌地又过了些日子,天气愈发寒冷,几场大雪下来,彻底封了山。
而我有一天突然发现,我们没食盐了。其实,原本还曾储藏了一小罐的,过个冬季是没问题,但不成想,竟被老鼠们实行了愚公移山之工,一次次地偷到罐子见了底,这特娘的的需要多长时间,多少只老鼠的死作呀。
三山媳妇看着空罐子,气的跺脚直骂,秀儿也皱着眉头直叹气。
要知道,人没食盐,身子可是抗不住的,时间久了不但会跟白毛女似的头发变白,而且身体还会没劲,还能凭空生出很多毛病来。
这特娘的咋办?赶紧想办法弄食盐吧,而要想弄到食盐,就必须出山去公社驻地的供销社里去买,这也是我们犯愁气堵和恐惧的最大原因。
另外,要想出山见人,还必须得穿戴的跟个人样似的,身上的兽皮是绝对见不了人的。
三山媳妇和秀儿坐在草铺上愁了半天,最后两人嘀咕了好一阵,竟天无绝人之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拆了被子给我做身袄裤。
那不盖被子了?晚上咋办?她们的想法很紧凑,只要我能下了山,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棉花、布匹供销社里不是有吗?买食盐的时候顺带着买上那些就可。
秀儿还自告奋勇,说她出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块钱和几尺布票,如果钱够了,顺便给她和三山媳妇买几尺花布,一人做身过年衣服。
我听了心里酸酸的,唉,没想到我们能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对不起她俩人啊。
俩人想出了办法,说干就干,忙着拆被子,有说有笑的,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感到自豪。
可问题又来了,被面是花的,被里子又是白的,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穿着大花袄,穿着白棉裤上街吧?那样用不着走几里路,就会被人围观,且会很快被当作傻子疯子的带进派出所查问,一旦走入那个程序,想不暴露都难。
不过,这个问题又被她俩迅速解决了:去山谷潭边挖些黑淤泥,弄回来把被单浸泡染色,不就成灰的了?以前乡下穷人家织出布来,没钱买染料,用的都是这个土办法,缺点就是越洗越白。
但我只是穿着出去一次,不用洗,足够。
我赞!这真是俩贤妻呀,勤快、简朴又有脑子,老子拥有她们,这辈子也知足了,还管特娘的以后老了咋办,活一天,算一天,不去想那些以后的破事。
我提着一个水桶,拿着一跟棍子,踏着没膝深的积雪,来到山谷里,寻到经常拎水的那个小水潭,扒开积雪,用棍子砸开不太厚的冰层,用手挖了一桶黑淤泥,提回了山洞。
俩人遂把被面和被里子摊在石桌上,反复抹了淤泥,团成一个大疙瘩,沤了起来。
这染布的程序是需要时间的,起码要在淤泥里沤几个时辰才能有效果。
但我们有的是时间,足够等待。只是,晚上没了被子盖着,就有些遭罪了。
当然,这个也有办法,我在侧室草铺边堆上一堆柴火,点着,把狭小的屋子烘的暖烘烘的,三人穿着兽皮,近拥在一起,就不感觉冷了。
只是火堆要不时添柴火,要不会燃尽灭掉。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我头上。
躺一会,瞅瞅火苗小了,或感觉有点冷了,就赶紧起来加柴。
她们俩呢,则躺在铺上睡的舒舒服服地,秀儿侧躺着,兽皮长袍下那双白腿就自然而然的露了出来。
三山媳妇呢,她性格本就泼辣,睡觉的姿势也霸气,四仰八叉地,看着就是个豪放的人。
我蹲在火堆旁,欣赏着俩人的睡姿,就渐渐不淡定了,心眼一转,悄悄地爬到铺上,从后面搂住了秀儿的腰,轻轻掀起她的长袍,就肆意起来。
秀儿睡的迷迷糊糊地,感觉我在动她,便不挣,只是用胳膊拐了我一下,就任由我疯狂起来……
就这么几平方的一个小石屋子,跟三山媳妇隔的又这么近,想不出动静都难。
尤其最后关头的秀儿的闷吼,一下子就把三山媳妇扰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咕噜道:“干啥呢,不睡觉,瞎作……”
我心里猛紧了一下,不敢动了,见她皱了下眉,微抖着眼皮,没有再睡沉的意思,只好嘿嘿笑着,瞒过秀儿,侧身躺下,伸手搂住了她,她也旋即转身,紧紧抱住了我……
第二天醒来,外面的太阳已升起了老高,映的漫山遍野一片银白,清冷而又寒气逼人。
被单染好了,三山媳妇和秀儿又说又笑的把被单拧干净,架起木棍用火烤干,接着就裁起了衣服,絮棉花,缝制。
不到天黑,一身灰布袄裤就做成了,让我穿上试了试,既合身又暖和,把两人骄傲的直啧嘴。
袄裤有了,还缺双棉鞋,管咋的配套呀,要不还是见不得人。
于是俩人又用剩下的棉花和布头,连夜给我做了一双灰棉鞋。
这样,一身行头就算彻底做成了。
第二天,我戴上兔皮帽子,揣上秀儿给我的钱和布票,在俩人的再三叮嘱下,出了洞开,踩着没膝深的积雪,一路往十多里的山外跋涉而去。
待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跋涉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快晌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山口,寻着远处的城镇的轮廓就急急奔去。
山路难走,平地也不好走呀,一踩一个深雪坑,等赶到灵山卫公社驻地时,不但棉鞋和棉裤都被雪水浸透,身上也出了透汗。好在,没有引起街上人的主意。
当然,冰天雪地的,路人也都冻成了狗,自己都顾不过来,谁还有心在街上打量别人呢。
天是好天,阳光灿烂的,雪也是丰雪,来年麦子肯定会有个好收成,只是气温太低,零下十几度,干风一吹,我的棉裤就冻成了冰疙瘩,一走唰啦唰啦的格外响。
棉鞋背也结了一层冰,而用七八层棉布纳成的鞋底却湿乎乎冷冰冰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等从供销社置办齐了所需用品,回到山洞里自然就舒服了,有两个女人伺候着,想遭罪都不会让的。我就是她们的主心骨,顶梁柱呢。
我缩着脖子,手抄在袖筒里,啪嗒、啪嗒,唰啦唰啦地穿过半条街,来到了驻地中心的供销社门前。
供销社临街一溜五间屋,红瓦,白墙皮,最洋气的是玻璃窗,虽然窗口不大,但透明瓦亮的,能映出人的影来。
我走过一个窗口的时候,特意对着玻璃瞥了一眼,一个满面沧桑,身材臃肿的身影出现在玻璃中,这副形象不特殊,标准的一个农民,我对自己便有了信心。
遂把兔皮帽往眉骨拉了拉,抬步进了供销社门。
屋里,一长溜水泥柜台,柜台后的货架上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啥东西都有。
只是,屋里格外冷清,没有一个顾客,这应该是大雪后的原因吧。
柜台里呢,空荡荡的也没啥人,东墙一扇木门,上方镶着一个玻璃格子,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么冷的天,售货员也不愿呆在外面犯傻。
我啪嗒、啪嗒跺了几下脚,裤角的冰渣子落了一地,是故意叫人出来呢。
里屋人听到动静,咯吱一声开了门,一个头戴雷锋帽的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看了我一眼,问道:“同志,买东西吗?”
废话,大冷天的不买东西来这儿干啥。我在嗓子里呜噜了一声,眼就瞅向了近前的货架。
那小伙子闪身出来,随手带上了门,又问道:“同志,你买啥?”
我抬手翘脚指了指柜台下的大瓷缸:“称几斤盐,淹萝卜头。”
“好的,几斤?”小伙子麻利地从柜台下抄起一杆秤,用铁簸萁撮了半簸萁盐粒子。
“十,十斤吧,家里人口多,邻居也让我捎点……”一下要这么多盐我怕他起疑,随口解释道。
“好唻!”他应着又把簸萁往盐缸里撮了一下,瞅准了秤杆。
我遂又把眼光望向了货架的另一侧,那几个格子里立着几匹布,各种颜色都有,灰的,白的,花的、红的、绿的、蓝的。
食盐称好,六分钱一斤,总共六毛钱。不急,我又扯了两丈白粗布,五尺蓝布,六尺碎花布,统共算下来,是六块一毛七。
我把不料卷把卷把就夹在胳肢窝里,眼光又瞄向另一侧的货架,琢磨着给三山媳妇和秀儿再买点稀罕物,给她俩个惊喜。
毕竟出山一趟不容易,也快过年了,不打扮她们一下,心里过不去。
而那小伙子隔着柜台上下打量着我,突然问道:“同志,你走了很远的路吧?”
我脑袋轰的一炸,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衣襟,含混道:“是啊,俺村离这儿十几里呢,路上不好走……”
这时,我没心思再买其他东西了,想赶紧离开。
不料,小伙子又道:“怪不得呢,你看棉鞋和棉裤都冻成冰了,那快进来烤烤炉子,暖和会再走吧。”
我晕,这地方是万不可待的,我忙摇头说不用,也不冷。
可没想到,那小伙子是个热心的二杆子,可能学雷锋学过头了吧,他以为我不好意思呢,一边劝让着,一边竟掀起柜台遮板走了出来,拽着我的胳膊就往里扯。
我娘,这,这还让人活不?我也不敢再执拗呀,怕他生疑,也碍于他的热情,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了柜台,往里屋门口走去。
小伙子推开门,冲里面说道:“林主任,一个农民,裤子棉鞋都湿了,走这么远的路,不容易的,让他进来烤烤火……”
林主任?男的还是女的?我脑子里猛然闪出一枝梅的身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