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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顶上,黄福贵和他那条土狗也不见了踪影。
我娘,不会是一阵霹雳,把三麻子和黄福贵这对冤家都劈死了吧?
那玲花呢?我忙往院子里望去,那儿,一排草人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玲花……
突然,我隐隐望见院门口的篱笆边上躺着一个人,身子被篱笆上的植物遮住,只能隐隐看见一只脚,而且,是一只穿着黑布鞋的女人脚。
完了!我嗷的一声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往下冲去。
然而,刚窜出两步,脚踝猛然被一只大手抓住,我猝不及防,惊吼着就扑进了前面的灌木丛里,只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显然是被树枝或荆棘啥的刺中了。
“找死?别动!”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脚边低吼道。
我靠,是三麻子呀,他还没死?
我惊喜之下,转头望向后面,见他蹲在一草窝子里,露出半个脑袋,恶狠狠地瞪着我。
原来,这老东西在使法术的那一刻,一步抄进了我们潜伏的灌木丛前面的低处,怪不得没望见他的身影呢。
我忙爬到他身边,急声问道:“黄福贵呢,他死没?”
三麻子白了我一眼:“那么简单?别动,小心被他爆了你的头。”
我猛然又想起了跌倒的缘由,心里腾地火了,眼望着他那丑陋的老脸,面色就沉了下来,若不是麻子这个老畜生,玲花她……
“三麻子,”我狠丢丢地骂道,“若不是你,玲花能死了吗,你的承诺呢,说呀!”
最后一句几乎是爆出来的,拳头握的嘎嘎响。
三麻子脸皮一抖,奇怪地看着我:“小子,命都快没了,你还惦记着那个婆娘?你眼瞎吗,是黄福贵杀的他,咋还跟我犟上了?有本事找他算账去!”
“你不让她下去,她能死了吗?”我恨道。
三麻子冷哼一声:“是她自己愿意下去的,管我啥事,告诉你个崽子,你以为她心里有你?有,不错,但不是全部,起码还有一半留在黄王八那儿呢,连这点你都看不出来,你是昏了头了吧。”
他这一顿苛,把我骂的没脾气了,我虽然知道玲花心里还有那黄王八,但那仅仅是怜悯,而不是爱情,可,没想到黄老贼竟那么绝情,唉,玲花呀,你苦了一辈子,最后竟又……
我心里一酸,无助地趴在草丛里呜呜地哭了。
“你咧咧个啥,赶紧的给玲花报仇去!”三麻子推了我一把。
我猛地抬起头,直眼盯着他,这老畜生,现在不会把我也要搭上吧?
三麻子并不看我,而是盯着下面草屋,不紧不慢地小声道:“你绕到屋后,把箭矢上帮上布条,点着,射到屋顶上……”
咦,这么说,黄老贼还在屋子里?
我嘴一撇:“要去你去,老子不伺候了,除非……”
“除非个屁,玲花已经救不活了,你还想逼死我呀,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赶紧的,要不咱们都的完蛋!”三麻子火刺刺地说道。
好吧,不为麻子,也得为玲花呀,我故作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麻子又叮嘱了我几句主意事项,我便持着弓箭,起身猫腰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北山坡上,在距草屋直线距离四五十米的地方猫了下来。
接着准备防身的程序,一是用朱砂涂抹箭头,穿上草纸,二是把兜里的几块石头蛋子涂上朱砂,这些都弄好后,就不紧不慢地鼓捣‘火箭’了。
因为麻子告诉我不要急,一切行动都要听他发出的号令。
草屋那儿,隐隐地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屋顶的大洞张着口,似一个怪物在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你娘,黄老贼这是在玩啥鬼把戏?他出的几个招数都被麻子破了,而麻子出的招,也被他破了,两人应该黔驴技穷,要短兵相接了吧?
当然,麻子还有我,而黄老贼那儿应该还有那条土狗。
草屋里的怪声越来越大,似被困的虎狼,呜呜地乱吼,仿佛整个房子都要晃动起来。
我听的是心惊胆战,头皮簌簌地发麻。老贼这是要干啥,不会是要冲我下手吧?
我吓的把身子紧窝在石坎后,眼也不敢眨,死死盯着下面,生怕有半点闪失。
忽然,屋顶洞口里嗖地窜出一个身影,快如闪电,挟风带雷地呼啸着就往南山坡窜去。
我心猛地一震,这才看清那身影是一条狗。看来,黄老贼要出死招了。
只见那条土狗从屋山顶上一个蹿跳,凌空飞出十几米,似一颗火箭,准确地扎进了山脚的草丛里,旋即一个飞高,身子似蜻蜓点水般地在灌木丛上疾速飞跃,直奔三麻子隐藏的地点而去。
我惊的气都喘不过来了,眼看着那狗距离麻子藏身的窝点越来越近,忽见一团红雾突地在它面前炸开。
那狗嗷的一声惨叫,高高跳起的身子凌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咣地砸进了草丛里。
哇靠,我心猛地一振,暗暗为麻子叫好。
可没料到,那狗并没死,而是在草丛里翻了两个滚,又旋即跳起来往前扑去。
我以为麻子还会掷朱砂豆啥的反击,但见那狗扑进草窝里,接着就枝摇叶动,滚成了一片。
啥,啥?麻、麻子被逮着了?
我娘,我懵了,瞪眼张嘴地傻了,不敢叫也不敢动,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麻子若死了,那黄福贵肯定不会放过我,我特娘的跑都跑不了的,还有赖子媳妇……
就在我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南坡草丛里猛然冒出一颗黑乎乎,血淋淋的人头来,朝这儿大吼一声:“打!”
我猛地一愣:麻子没死?!
大喜,忙弯弓搭箭,瞄准下面那草屋“嗖”地一箭射了出去。
那箭矢挟着一道疾风,呼啸着飞向屋顶,准确地扎进了草丛里。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巨响,屋顶又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这样,总共两间屋,出现了两个大洞,居高临下看去,本以为黄福贵会无处可遁,暴露在我的眼皮底下,但奇怪的是,屋里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而那草屋也没有着火。
这特娘的是咋回事,难道姓黄的真会土遁?还是……
“打!”南坡又响起了三麻子歇斯底里的吼声。
我不敢懈怠,忙又冲着那残破的草屋“嗖、嗖……”连射出三支箭,不但把整个屋顶掀翻了,四面墙壁也倒了三面。
烟尘滚滚而起,整个草屋周边被浓浓的烟雾笼罩,看不清里面任何景况。
三麻子拄着拐棍摇摇晃晃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冲下面大声吼道:“黄福贵,有种的出来,老子跟你单挑!”
连喊三遍,浓烟散去,不但没有黄老贼的回应,草屋里连个尸首都没。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老贼难道真不在屋里了?可,明明那只土狗从屋里跳出来的呀,没人催诈和指导,它自己也不会那么准确地冲向麻子的窝藏点呀。
这是咋回事?
麻子站在那儿也懵了,瞪眼张嘴地稍一愣怔,又冲我大吼:“打,石头打!”
我忙又朝着那屋基连扔了两块石头,把草屋彻底炸塌炸平。但,黄福贵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下去看看!”麻子大吼着,连滚带爬地往下奔去。
我怕黄福贵突然从某个地方跳出来高袭击,站在那儿迟迟不敢动,眼见着麻子滚到了山脚下了,拄着拐棍站起来了,还吊毛事没有,这才战战兢兢地一手攥着石块,一手持着弓箭,跌跌撞撞,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山脚,和三麻子汇合了。
我的第一目标是玲花,但她已死了,躺在那儿,微睁着双眼,面容很安详。
我咕咚跪在地上,悲从心起,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三麻子连连大吼,要我镇静,小心黄老贼暗算。
我这才起身,悲愤地一步步向那片废墟走去,开始了地毯式搜寻。
突然,三麻子猛一拍大腿:“地道,肯定钻地道跑了!”
啥,啥?我木木地望着他,脑袋昏昏沉沉,在他的指挥下,果然在卧室墙角下发现了一个洞口。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知道,在山谷里挖地道,地下全部是坚石,怎么能挖的动呢。
可,黄老贼硬是做到了,看来,他呆在这儿这些年,肯定没闲着。
麻子让我把院子里那几个草人抱来,点上火,扔进了洞口,脱下汗褂把浓烟扇进了洞里。
不一会儿,他仰头指着远处山坡,叫道:“那儿,他从那儿跑了!”
我忙抬头,见近百米外的一片灌木林里冒出了一股青烟,显然那是另一个洞口。
我娘,忙活了半天,死了好几个人,到头来人家吊毛没伤着,且全身而退,麻子,你狗屁不如呀。
一股怒气自心底腾地冲上了头顶,我拔腿就往山坡冒烟处跑去,却被三麻子厉声呵斥住,说你不是他的对手,毛躁只能是找死。
那咋办?麻子说不能急,量那老王八也不会跑出多远,咱们步步为营,慢慢搜寻。
直到这时,我才猛然想起了赖子媳妇还在山坡那儿,忙仰头高喊,可只喊了一声,就被麻子一句话把我震昏过去:“别喊了,她被那诈狗咬死了……”
我脑袋轰的一炸,只感觉天旋地转,嗷的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了山坡,惊见赖在媳妇满面血污,脖子处血肉模糊,大瞪着惊恐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天空。
而她身边,那只土狗已四分五裂成了碎片。显然,在诈狗扑来的一刹那,麻子把赖子媳妇当了替死鬼,然后趁着她们打斗的瞬间,用法术摧毁了诈狗……
我软软地瘫坐在了她身旁,欲哭无泪,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泥土碎石,头痛欲裂,咕咚一头扎在她身上,浑身抖的像筛子,只感觉胸口有一团气发不出来,憋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玲花没了,几十年的苦寻,等来了这种结果,赖子媳妇死了,她曾为我守口如瓶,曾为我冒死站出,曾为我……
好久好久,才嗷的一声,天崩地裂中,我只感觉眼前一团漆黑,昏死了过去。
这一‘死’,或许只是眨眼工夫就醒来了,因为我睁开眼的那一刻,发现三麻子在掐我的人中。
我呆呆地看着他,浑身软的没有半点力气,甚至骂都懒得骂出声来。
三麻子,为了一己之私,祸害了四条人命,而且我最心爱心痛的两个女人都被他搭上了,这是何等的悲愤呀。
麻子见我醒来,呼哧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愁苦道:“郭子,三爷知道对不住呢,可,你也应该谅解,谁也不想搭上无辜的人命,可这都是那个老王八做的孽呀……”
我脸皮轻轻抖了下,又懒散无力地闭上了眼,人都没了,我应该也没心事了,地当床,天当被,安息在这青山绿水之中,陪伴着玲花和赖子媳妇一块去阴曹地府,也算圆满了吧。
我想到这儿,一行泪水顺着太阳穴汩汩流进了鬓发里,悲苦地闭上了眼睛。
“小子,大仇没报,你就想死吗?”三麻子沙哑着嗓子,喋喋不休地骂道,“我有罪,你可以杀了我,但咱特么必须先剐了那个老王八呀,他不死,你死了,你能对得起谁?玲花和赖子媳妇也会瞧不起你的,你知道吗?狗逼玩意,起来呀,有种你起来,老王八还躲在草丛里幸灾乐祸呢……”
他越说声音越高,渐渐地把我的气又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