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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地知道,那个‘鬼附体’的死活和好坏,将决定三麻子以后的命运,活了好了,麻子在这片土地上就会成为神一般的人物,且有娶到大郎媳妇的可能。
若死了,那三麻子将会跟垃圾一样被人唾弃和打翻在地,押赴刑场,最好的结果也是把牢底坐穿。
若不死不好,就等于今天的戏白唱了,当然,这种结局最好,既成不了‘神’,也娶不到大郎媳妇,也算给麻子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有一个挫败感。
这时,王大胜也悄悄地从屋里出来了,低声问我:“兄弟,咋样了?”
我不置可否,皱眉道:“他还在里面鼓捣呢……”
王大胜哦了一声,忧心道:“可千万别弄出人命呀……”
这一句正戳我心底了,点了下头,就撇清说谁知道呢,我只按他的吩咐给倒了碗水就出来了,也不知他在屋里忙活啥。
这话狠,但能把自己摘出来,起码有王大胜作证。
唉,麻子呀,你真是何必呢。
我们正在嘀咕着,忽听屋里“嗷”的一声响,似有人在大口呕吐,我和大胜一下子愣住了。
“三爷……”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但却不敢进屋。
话刚落,屋里又是嗷嗷几声,凄厉之音击的我心惊肉跳。
大胜也急了:“三爷,咋的了,人咋的了?”
转身就往屋里冲去,我也忙跟着跑进去。
进屋的第一眼,惊讶地望见那‘鬼附体’躺在那儿,满脸满胸血糊糊一片,整个就没人样了。
炕上也被血水浸了大片,麻子的腿上也是血呼噜的一塌糊涂。
完了,完了,这特娘的真完了呀。
我脑袋一炸,腿弯一软,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三爷……”
嚎哭之声惊天动地,这次绝不是在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绝望和恐惧。
三麻子把人治死了,这是杀头的罪呀,他若死了,我会有啥结果?帮凶呀,这个罪名虽说可大可小,但也起码几年牢狱呀,若上面再把我以前的罪恶扒出来……
我昏了,见西屋众人大呼小叫地也冲了过来,遂身子一歪,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当然,这是假昏,也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避开眼前的混乱或愤怒场景。
可炕上的血腥场面把所有人都吓懵了,也没发现我‘昏倒’,直到脑袋被几只大脚踩了几下,才被人惊呼着抬了出去。
我紧闭双眼,以为他们会把我抬到院子里,或村部或王大胜家,但万没想到,竟把我扔到一块地上不管了。
我感觉不对呀,院子?眼皮没感觉有阳光,更没风,耳边?咋传来呜呜喳喳的响声呢?
心里疑惑着,偷偷睁开眼,这才猛然发现,是被抬西屋里来了,而呜呜喳喳的那些声音,竟是床上那三个‘鬼附体’发出的。
他们虽然被五花大绑,但身子能动呀,没了人的看管,就瞪眼张嘴,嗓子里咕噜着极力往床下运动,而且有一个人的身子已经到了床边,只要再一个翻滚就能掉下来砸到我。
我娘,我脑袋轰的一炸,昏了。
要知道,这些‘鬼附体’可都是无意识的真疯,砸到我身上没事,可万一下口咬掉我的鼻子或耳朵,我特娘的哭都没地儿哭去。
咋办?跳起来跑?不能,那样戏就白演了,也不能装傻充愣了,最重要的是,一旦‘疯傻’,阿玉那边就会顾忌呀,麻子疯傻是想忽悠个媳妇,我疯傻是赶跑媳妇呀。
不能跑,也不能叫,因为我是‘昏迷’。
咋办?情急之下,我脑子一闪,接连两个翻滚躲到了北墙下,不料,那儿有个凳子,凳子上还特务摆着一把茶壶,更苦逼的是,那茶壶竟还盛着满满一壶滚烫的茶水。
腿一撞,凳子一歪,茶壶就咣啷一头扎到了我的胯裆上,那瞬间的滋味,不用说也能猜到。
我身子猛地一哆嗦,一个蹿跳就蹦了起来,咬牙咧嘴地原地连蹦了三圈,忽听外面脚步声传来,旋即又一头扎在地上‘昏死’过去。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特娘的完了呀。
小兄弟一旦废了,那还要媳妇干啥?太监呀!
我心悲催到了极点,可已经演到现在了,就是太监也比蹲一辈子大牢强呀,所以只能忍,忍……
屋门被哗啦撞开,有人惊叫着窜了,旋即又有更多更杂乱的脚步涌来,我被人拽起,抬了出去。
这回,应该是在院子里,因为眼皮发白,也感觉有风了,只是身下被小石头土坷垃啥的砢的有些痛。
“郭子,郭子……”有人叫着,指头就掐在了我的人中上。
这时,我还是不敢动,因为屋里那‘鬼附体’的生死还没音信呢。
突然,只听王大胜狂吼一声:“木根,木根……”
啥?难道‘鬼附体’死了?
我心里猛一颤,差点晕死过去。
这真……
“木根好了,木根好了……”屋里几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啥,啥?‘鬼附体’活了?且好了?
我……
我激动之下,一个气沉丹田,运足力气,嗷的一口浓痰就喷薄而出,响亮且又威武,大眼刷地睁开了。
正在给我掐人中的汉子惊的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鼻子上的浓痰耷拉着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忽地坐了起来,那汉子不明白我是好坏呀,瞪眼惊恐地连滚带爬地大叫着窜进了屋。
既然‘鬼附体’活了,好了,我就没啥顾忌了,遂也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抬腿进了屋。
原来,‘鬼附体’身上、脸上的血都是灌下去的朱砂水,他吐出来后,被三麻子三拍两打,竟缓过气来了,而且,附在他身上的鬼魂也跑了。
就这么的,又一个‘疯子’被治好。
麻子有了经验,在众人的哄抬下,又依照此法,把另外三个‘鬼附体’治好。这无形中在众人眼里就成了神一般的人物了。
其时,天色已傍晚,我们折腾了大半天,也早都饿的肚子咕咕叫。
可还有一个‘鬼附体’——大郎媳妇呀。
于是,顾不得饥饿,由大胜等一众汉子手搭手做成‘轿子’,抬着三麻子出了门就往村部涌去。
我本想回大胜家,可众人都跟着,也不能私自溜之大吉呀,也只好跟在后面,想等麻子把大郎媳妇折腾好了一块回家庆贺。
等我们来到村部大院门口,这儿早站满了男女老幼,正交头接耳地嘀咕着呢,见我们涌来,又听大胜说三爷用高超的中医手法接连治好了四个汉子,皆惊喜不已,纷纷争先恐后地往前挤,争睹‘大仙’风采。
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听见我们进来,大胜媳妇从屋里奔出来,一脸焦躁的样子,不等大胜开口,一个汉子抢报了喜讯。
她惊讶地看向高高在上的三麻子,大喜,忙不迭地领着我们进了屋。
村部屋内一张床上,大郎媳妇还躺在那儿闭眼胡言乱语,床边几个妇女皆满头大汗,躁的不行。
“闪开,闪开,胡三爷来了!”有汉子叫道。
“高人呀,四个中了邪的,被三爷一口气治好了,真不简单……”王大胜赞叹着,就把三麻子抬到了床前,轻轻放下。
三麻子得意洋洋地抱拳冲众人拱了拱,然后眯眼看向大郎媳妇,眉头一皱,冲王大胜道:“大胜,让乡亲们先出去吧,人太挤,乱糟糟的,不好弄呀。”
于是,大部分人员被哄到了院子里,屋门关上,只剩下三麻子、我、大胜两口子还有两个一直服侍病人的妇女。
大胜搬来一条长凳让三麻子坐在床边,又忙着去找马灯。
三麻子首先拿过大郎媳妇的手,试了会脉搏,眯眼念念有词的诊断了下,眉头就皱成了一个疙瘩,转身冲我们道:“大郎媳妇这症状不好办呀,太邪性了……”
啥?我们一听,面面相觑,不知麻子说的是啥意思。
大胜点着马灯过来,轻声求道:“三爷,您医术这么高超,还有治不好的邪?您就多费点心,有啥困难我们帮你,一定要给她治好呀,现在孤儿寡母的……”
大胜媳妇和两个妇女也忙应和,求麻子尽一切办法救治,因为这病症除了用民间偏方外,其他医院门都没有。
三麻子叹了口气,眨了眨眼,道:“这儿闹嚷嚷的,也不是个治病的场所呀。”
“那咱把人抬回她家去?”大胜问道。
三麻子摇了下头:“她家刚死了人,阴气重,对病人不好。”
“那,那……”大胜媳妇看了眼大胜,迟疑地,“那抬我家去吧,行不?”
三麻子想了想,勉强道:“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大胜喊了几个人,用门板抬着大郎媳妇去了自己家。
其时,天色已黑严,乡民们也都回家做饭吃饭去了。
汉子们把大郎媳妇抬到我和三麻子住的媳妇床上,问问没啥事,也都回去了。
而大胜媳妇因为要照顾大郎家的俩孩子和自家的孩子,忙的团团转,大胜也去灶房忙活着做饭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三麻子守着床上昏迷的大郎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