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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院门被咣咣拍响了。
我和三麻子还没出被窝呢,这特娘的是谁,难道警察又来抓?
三麻子皱了下眉头:“二赖子,甭管他。”
我这才恍然大悟,二赖子新当了村长,而我们又属于被监视劳动改造的坏分子,他不拿我们表现拿谁表现?
想想刑场上的事,我心里也有了气,遂闭着眼躺在被窝里不动。
二赖子在外面,敲了一阵见我们没动静,火了,大骂:“三麻子,郭狗蛋,你们特么赶紧起来去上工,晚了老子开你们的批斗会……”
我靠,连我的小名都敢叫了。二赖子你是想死呀!
我忽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三麻子低斥一声:“老实点,躺下。”
“三爷,他叫你外号。”我火刺刺地道。
三麻子冷哼一声:“你不也叫过吗?这外号村里都知道,他叫了又能咋的。”
“我去踹他两脚呀。”我见点不起麻子的火来,心里也屁了。
三麻子叹了口气:“郭子,咱别再难为赖书记了,命能活着就不错了,跟个外号计较啥呀。”
麻子口气有些无奈,也透着悲哀。
我皱了皱眉,也就不急了,慢慢地穿着衣服。
而二赖子呢,在外面咋呼了一阵,见我们不理,似乎也没辙了,气吼吼地喊道:“三麻子,你们好好听着,限你们今天上午搬出这大屋去,否则老子就要发动群众扫地出门了!”
啥,啥?二赖子要把我们从这儿赶出去?赶哪儿去?
三麻子一听急了,忙坐起来高声问道:“二兄弟村长,要我们般哪儿去?总的有个地方呆着吧,党有政策,不能赶尽杀绝的。”
二赖子在外面不吭声了,可能想把我们赶出去的话是气话,或是临时决定,所以他还没想好把我们赶哪儿。当然有了三麻子最后这句,他是不敢把我们扫荒山野岭里去的。
“郭子,你特娘的在茅厕里磨叽个啥,赶紧去开门,让你二叔村长进来说话。”三麻子冲着窗户大喊道。
我就在他身边呀,看来这老东西要演戏了。
我蹙了下眉头,慢腾腾地穿上衣服,下炕出门,打着哈欠来到院门口,冲外面烦道:“谁特么大早晨的吆喝个啥。”
二赖子早在外面等急了,这会他大概也想出了要我们去的地,口气也就不再那么冲了,道:“郭子,是我,你二叔村长,开门。”
我哗啦把门打开,二赖子一步就抄了进来。
“你三爷呢,起来了吧?”他转头望了遍院子,大步往屋里走去。
我顺手掩上门,也跟了进去。
“二兄弟,快进来,外面冷不?”二赖子刚把脚踏进屋门口,就传出了三麻子热情的招呼声。
二赖子应着来到西里屋,我见三麻子已穿好衣服,并把被褥卷起来了,便站在门口听动静。
二赖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炕沿上,严肃道:“老胡,村里经过研究决定,让你们搬出这儿。”
三麻子顺从地点了下头:“好,那组织让我们住哪儿去?”
“我家!”二赖子脸色依旧严肃。
三麻子脸皮一抖,诧异地盯着他:“你家?那你和弟媳妇……”
“我是村长了,平时工作业务多,上级经常来人,群众也常向我汇报工作,所以我那三间小屋也不太方便,所以……群众就要求我搬这大房子里住……”
二赖子显然心虚,说话也就磕磕绊绊地,明显底气不足。
我粗声道:“哪个群众要求你搬这儿?当初可是周乡长让我们来的。”
二赖子朝我一瞪眼:“咋的了,你想打击报复咋的?还问哪个群众?我告诉你,全村革命群众,所有贫下中农都这意见!我警告你狗蛋子,你可是县里重点监控的对象,若不好好的老实改造,不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老子立马汇报上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娘,二赖子这话令我没底气了,他这说的是实话,我的自由和生死大权现在攥在他手里呢,说捏死就能捏死。
三麻子也冲我骂道:“你特娘的,瞎说个啥,你二叔现在是村长了,咱捧他还来不及呢,你还想扯他的后腿?没脑子的玩意,赶紧做饭吃了拾掇拾掇,用个扁担把被褥啥的挑你二叔家里去,再把他的东西搬这儿来。”
三麻子这番话,算是把二赖子哄恣了,这才咧嘴点头地道:“老胡大哥,还是你眼光远呀,你心思心思,我一村之长住那小屋,你们俩改造分子住这大屋,而且是全村最阔气的大瓦房,我们即使不计较,但上面乡里、县里的领导见了会怎么想,你说是吧,所以为了你们以后的出路,我这是在帮你们呢。”
三麻子连说知道,谢谢二兄弟提醒,以后还要请你多关心照顾呢。
二赖子被捧晕了,当即决定我俩今天不用下地了,把两家的东西互搬了就可,他媳妇帮着看着。
三麻子又谢了,二赖子便告别,说要招呼人下地耕种去。
三麻子拄着拐棍亲自把他送出院门。
我到灶房里做好饭,端到炕上吃完,见三麻子还坐在那儿抿着小酒,品着味道,就忍不住问道:“三爷,咱就这么被那赖子欺负了?”
三麻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他风光几天又何妨?那家伙这辈子也够窝囊的了,给活阎王家扛了半辈子活,打了多半辈子光棍,这好不容易拼筋扒力的入了个党,娶了个媳妇,孩子却被咱无意中害死了,媳妇呢,咱都特么玩了个八开,你想想,他还能再苦逼一点吗?唉,人啊,这辈子再怎么地,也总要过几天年,放几挂鞭炮吧?所以,咱不急,让他高兴两天,等他作够了,咱厌烦了,他也就好离开了……”
三麻子的话让我释然了。
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二赖子也挺不容易的,到老了得瑟几天,抖抖威风,也算没白活一世。
吃了饭,我和三麻子就开始忙活起来,其实也挺简单,家里的锅碗瓢盆不能动,因为二赖子要用,其他家具啥的也要留下,我们只把一些破衣服和被褥捆了两捆,我挑着就出了门往二赖子家走去。
其时,已是日上三杆,村里人都下地去了,胡同里偶尔有土狗窜出追逐,再就是路边墙根或草垛下的鸡鸭刨食嘻戏了。
穿过大街,转了俩胡同,便来到了二赖子家院门口。
这三间茅草屋,当初还是三麻子念他可怜出资给盖的呢,这家伙翻脸就不记情了,标准的忘恩负义的小人,绝不可交。
我心里愤愤着,推开院门挑着被褥进了院子。
屋门虚掩着,我叫了一声,只听屋里的赖子媳妇慵懒地应道:“进来吧。”
晕,听着声音,还没睡醒呢,也真够懒的。
我放下担子,提溜着两捆被褥就进了屋。
果然,她坐在炕上拥着被褥在穿衣服呢,见我进来,也不避,抖着两个葫芦似的大奶不急不躁地继续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