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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麻子之所以要我带他们三个去,目的就是要相互证明。
因为领取武器炸药可不是小事,那时虽然管理很松,但万一出了事,解释不清。
我们赶了二十里路来到乡政府驻地,看看太阳已挂中天,几个人就商量着先吃点饭,再去政府大院领炸药,然后直接回去。
于是,我们来到街边一饭馆前,把驴车拴在路边一颗树上,就进了饭店。
这天不逢集,吃客就少,掌柜的忙招呼着我们坐下,问吃啥,喝酒不?
二赖子他们平常很少出来吃饭的,即使偶尔来乡上赶集,实在饿了,也是买个包子打打馋虫,现在四张嘴等着,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舍得呀。
“大侄子,今天咱是为村里出工,这饭钱村里不……”二赖子看着我,试探着问道。
顺子觉悟高,忙道:“让村里管饭?那不都是老少爷们的钱吗,没人自己花五分钱买个大馒头,就着开水吃饱喝足就行了。”
“就是,在家还捞不着白馍吃呢。”大憨子也不甘落后,“是不郭哥?”
我笑了笑,刚要开口,二赖子却摸了摸衣兜,只摸索出一分钱来,而顺子大话虽然说了,但从兜里也只摸出二分钱,都穷啊。
大憨子呢,更惨,往兜里摸索了半天,吊毛没掏出一根,只好红着脸道:“我,我和两碗热水就行了,不饿。”
二赖子也知道自己那一分钱买不到啥,就仰头跟掌柜的道:“同志,有饺子汤没,给我们来几碗。”
掌柜的见都是穷种,不但一分钱不消费,反而还大言不惭的要水要汤,就有些不乐意了,可新社会了,也不敢对这些贫下中农咋的,就勉强道:“我去后面看看,应该有吧。”
说完转身往后厨走去。
“慢着!”我叫了一声。
掌柜的停步,身子没转,只是把头稍微一转,乜眼看着我:“咋的了?”
“你们店里有啥好吃的?”我问道。
掌柜的一听,身子转过来了,奇怪地看着我:“你们不是没钱吗,问这个干啥?”
我腾地火了,这不狗眼看人低吗?
“谁说没钱,去,煮半个猪头,一个肘子,一只鸡来,老子不差你钱!”我拍了拍衣兜。
掌柜的脸皮一抖,疑惑地睁大了眼睛:“这,这可要两三块钱的呀,你……”
我从兜里一把掏出五块钱,往桌子上猛一拍,火刺刺地道:“够不够?”
这下,彻底把那掌柜的震住了,连说够了够了,花不了,颠颠地跑后屋去了。
而二赖子三人则目瞪口呆地瞅瞅桌子上的大钞,又看看我,恍若梦中。
好半天,二赖子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大侄子,你,你自己的钱?”
我理直气壮地道:“是啊,我当了三年兵,打死一百多黄毛鬼子,组织能不给我点安家费吗?”
二赖子一听,忙点头说是。
顺子则心痛地说咱不要啥猪头、肘子了,太奢侈,买几个馒头吃饱就行了,留着这些钱以后还要用呢。
大憨子也点头称是。
唯有二赖子在那犹疑不定,对他们,尤其对他来说,能吃上顿肉,喝上壶酒,那真是神仙日子。
我颇不在乎地说,留着干啥,老子光棍一条,也不用养家糊口,有钱就花,反正这社会也饿不死人了。
几个人又忙说是。他们从心底里渴望跟着我吃顿肉啊。
这一顿饭花了两块多钱,因下午还要领炸药枪支的,所以就没敢喝酒。
其实,我那五块钱是三麻子给我的,那老小子藏在炕头席底下一大摞呢,起码有上百块钱,这在那时,绝对算得上了富翁。
三麻子这辈子,虽然吃过不少苦,跑过不少路,也死过不少次,但却从没缺过钱,这就是本事。
当然,外财不露,这在旧社会是怕被土匪盗贼的惦记,而在新社会,是担心有人怀疑举报。
吃饱喝足后,几个人的精神头也更足了,在乡政府武器库领枪支弹药的时候,基本不用我动手,他们抢着就干了。
二百斤炸药,几十枚雷管和几十米导火线,还有三条长枪,一百发子弹,十颗手榴弹,一一登记装车,签字。然后开路。
车上装了这么多炸药,几个人若再坐上去,小毛驴受不了呀。
于是顺子和大憨子主动要求步行跟着,让我和二赖子赶车走。
这完全正确,二赖子快六十岁的人了,尊老是美德。
我呢,一是这次办事的领导,责任重大,又是民兵连长,在车上是必须的。
几个人车上车下一路说说笑笑的往小王庄走去。
其时,太阳刚刚偏西,大约是下午两三点钟了吧,四野一片荒凉,远处田埂上偶尔掠过几只野兔,一闪即逝在草丛里没了踪影。
顺子和大憨子见此,就忍不住跃跃欲试,从路边捡了几块石头,下了路分头包抄去了。
“唉,郭子呀,二叔老了……”二赖子赶着车,望着顺子他们敏捷的身影,感叹道,“当年,给‘活阎王’家扛活的时候,一有空闲我就用夹子去捕鸟,啥鸟肉没吃过?啥样的肥兔子没啃过?”
这是实话,我也曾跟着沾过光,只是他太抠,经常把逮到的鸟兔挖坑用火堆埋地里,晚上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吃独食。
当然,狗剩家的也吃过不少他奉献的野味,只是始终没上购。
我突然想起了他媳妇和那个姓曹的野种,因为从我回来到现在有十多天了,始终没见他们带过。
便忍不住问道:“叔,你们那儿子早就会跑了吧?我回来咋没见过?”
不料,这一问,让二赖子的脸皮急抖了几下,神情立马暗淡下来,眼里还夹杂着一丝悲伤。
我靠,我暗暗后悔不该问这事,可他老目卡哧眼的了,自己生不出,别人替他做了,好歹有个后代养老,也不是孬事呀,总比孤寡强吧?
好半天,他才哽咽道:“死了……”
啥?我一愣:“咋,咋死的?”
“前年,掉炕下摔死了。”二赖子强忍住悲痛,喃喃道,“老天真是,要让我绝后吗?我也没做啥坏事呀……”
我晕,这跟做不做坏事能扯上关系吗,我倒是做了不少,还有虎子呢。
我忙安慰了他几句,说不急,慢慢来吧,婶子还年轻,不定哪天就怀上了呢。
二赖子摇摇头说没戏了,这么多年了,若有的话,早就有了。
这也对,我无话可说了。
突然,他转头看向我,试探着问道:“郭子,你看我家你二婶子咋样?”
“咋了,挺好的呀。”我随口答道。
他抖了下脸皮:“那,那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啥?”直到这时,我才猛然醒悟,他不会是……
“帮我生个孩子。”
我娘,我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忙摇头:“不行,不行,叔,你这是弄胡呢,咱差辈分,哪有这样的,不行!”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蹦达起来,赖子媳妇可是个好女人,奶大,屁股也肥,软软的,是块好地,可,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呀,好歹撇清了,万一再被他赖上,就永远没个好了。他这样的人是绝对能做出来的。
“咋不行,就这么定了,今晚你就去我家。”二赖子硬硬地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孩子是我的,谁特么知道,以后你当村长,她当妇女主任,干部子弟肯定有好的发展前途,老子脸上也有光……”
我娘,亏你想的出,连妇女主任这八字没一撇的事,你都占下了,以后若真有了孩子,那我还不得被你掐死?不行,老子可不能图一时痛快,把后半辈子的命运攥你手里,一枝梅还没发威呢,又添一个,还有我的好?
我脸一沉,严肃道:“叔,你不能逼我犯错误的,我还没媳妇呢,这事若传出去,人家谁还嫁我?再说组织对男女的事也非常严格……”
“切!”二赖子一撇嘴,“小子,别在叔面前装圣人了,你和‘阎王婆’的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好了,这事不说了,今晚我回去杀只老母鸡,咱爷俩喝上壶。”
赖子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我知道再争辩也无用,便不再吭声,坐车继续往前走。
车子走出二三里地,顺子和大憨子才从后面呼哧着追上来,皆两手空空。
两人嘿嘿笑着,互相埋怨对方手脚慢,眼看到脚下的兔子都能让它又窜了,好干啥呀。
二赖子听了,冲大憨子正色道:“说实话,昨晚是不是跟你媳妇那个了?”
大憨子一愣:“你,你咋知道?”
“切,”二赖子不屑地道,“这还用咋知道?抓不着兔子就证明你做过。”
顺子眨眨眼,疑惑地问道:“叔,这里面有道道?”
“那当然,老一辈都说,看女人洗澡,看人家办事,都会触霉头,何况自己办呢。”二赖子以过来人的口吻继续教育俩人,“所以,要想第二天办成大事,最好不要跟女人纠缠,要不肯定成不了。”
顺子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道:“怪不得呢……”
看来他昨晚也跟他媳妇做了。
都有的日,就特么老子干熬,唉。我心里一阵凄凉,脑子里又闪出了小鹅的身影,不管咋的,有空该去看看她了,若不去,她还以为我真的死了呢。
回到村里,已是傍晚时分,我们把炸药和枪支、手雷都放在村部里,不等我开口,二赖子就布置起了任务,先让顺子和大憨子在这守着,等他吃了晚饭,八九点钟的时候来替他俩,值到天明。
他这是故意要腾出空来让我给他媳妇下种呀。
而顺子和大憨子一听,以为二赖子想争功呢,忙表示今晚不回去了,要值一块值,一直到天亮。
事情就这么定了,二赖子回家杀鸡去了,我也赶着驴车回了家。
三麻子在家刚做好饭,我们端上炕吃了。
我试探着把二赖子跟我说的话对他重复了一遍。
他蹙了下眉头,看着我,问道:“那你咋想?”
“我?”我忙摇了下头,“我可不敢,这形势,那个赖皮,不定哪天高了兴就把事给端出来了呢。”
三麻子呵呵笑道:“算你聪明。”
才知道?老子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傻子狗蛋了。
“不过……”三麻子又眯眼道,“你若不同意,他媳妇也不答应啊,万一气急,把你杀人的事抖搂出来……”
我靠,我还没想到呢,二赖子肯定会回家先跟他媳妇交代今晚的事,她媳妇百分之一万乐意,若放了空……
“那我该咋办?”我怕了,也为难了。
麻子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你小子早没了生育能力了。”
啥,啥?我脑袋轰的一炸,瞪眼张嘴地望着他,心里凉了大半截。
“你还记得咱盗古墓吗,还记得你被鬼缠身吗?”麻子振振有词地说道,“那些东西都是阴的,粘身上就没救了,而你只所以活着,就是全身已带满了阴毒,所以就没了生育,你想想,这些年来,你跟大花瓶、跟赖子媳妇,跟顺子媳妇,还有小鹅,她们哪个怀上过?”
对呀,我特么鸟大体壮的,还一直纳闷呢,原来……
完了,这辈子就只能有一个虎子了。那即使娶到小鹅,不,娶到任何一个女人,也都甭想再有后代了。
可虎子已经去了海外,这辈子估计也见不着了,那我岂不要孤独终老一生?
下场会比三麻子更惨,更凄凉呀。他还有我养老送终,我呢?谁来给我养老送终?
我心冰凉到了极点,饭也吃不下了,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扔,抱头想哭,可却哭不出声来。
三麻子见此,又叹了口气,开导安慰我,说人这辈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几十年的工夫,你若当不了大官,做不出经天纬地的大事来,即使有后代能咋样?不出三代,你的子孙都不会知道你曾经的存在,所以,咱这些草木之人,能过好当下,不犯砍头的错误,该吃了吃,该喝了喝,只要对得起自己,管特娘以后咋样呢,是不?
话正说着,忽听院门响。
我心一颤,应该是二赖子来叫我了,猛抬头看向三麻子:“那,我去不?”
“去!”三麻子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灌下,眼里射出了一股复杂的表情。
“村长大哥,大侄子,在家吗?”二赖子还没进屋,叫叫了起来。
麻子皱了下眉头,低骂了一声:“这个老王八……”
“啥?”二赖子一步闯进来,“村长大哥,又喝上了?嘿嘿……”
麻子悲苦地摇了摇头,叹道:“兄弟,人啊,能吃的时候就多吃点,能喝的时候多喝点,老了死了,想吃想喝都没了。”
“对对,村长大哥说的是干巴脆的实话,我正好杀了一只鸡,走,咱三个去我家喝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