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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大胜对了一眼,他便不动声色地过去,背对着绳子,手摸索到绳头,仰头盯着屋顶,开始了动作。
其他人则有的躺在地铺上直眼发呆,有的坐在那儿脱下衣服抓虱子。
而我为了吸引胡一明的注意力,就盘腿和他对头坐着闲扯起来。
因为我是这屋里原官职第二把交椅,所以胡一明对我和王大胜是有些敬畏的。
“胡连长,你觉得咱能不能活着出去?”我假装认真地问道。
胡一明下意识地挠了挠耳朵,也认真地说道:“我看够呛。”
“为啥?”我问道。
他蹙了下眉,又看了我一眼,道:“你想想,被敌人抓着的俘虏又几个能放出去的?咱不说这儿,当年日本鬼,抓了多少国军和八路?几十万有吧,最后放出几个来?不全都杀死了?还特么豁肚子挖心煮了吃,他们啥时做不出来?”
我哦了一声,点了下头,沮丧地问道:“那咱咋办?只有等死了?我可不想死呀,我家里还有个瘸子三爷,还有老婆孩子……”
说到这儿,我动情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他见此,转头望了望身边的人,见他们皆呆在那儿无动于衷,但似乎都在认真偷听,就叹息了一声,道:“郭连长,我也愁这事呀,家里也有老婆孩子,还有个老娘,咱若被咔嚓了,那家也就没了……所以,咱可一定要想办法活下来呀,哪怕重起炉灶,再另娶个媳妇,只要能传宗接代,也对得起祖宗呀,要不……”
他说到这儿,也悲伤着说不下去了。
而王大胜倚在门后,似乎还没把铁丝折断。这也难怪,那种铁丝带有钢性,很硬,用手里想折断它很难,更容易扎破手指。
“那咱该咋办?”我继续问道,“只要能活着,让咱干啥都行。”
我这话有些突兀,也出乎胡一明的意料,因为做为一个连长,这话也太没觉悟了。
不过处在这种境况里,人的本性全开也是不奇怪的。
他稍一沉吟,似乎下了决心,道:“郭连长,要说生路,我觉得咱现在还没被堵死……”
原型终于露出来了,我忙问原因。
他就含含糊糊地说出了去投靠国军的事,因为要想活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要不就等死。
我听了,假装为难地说是美军俘虏的咱,跟国军也不搭边呀,天南海北,咋去?这边能放了咱吗?
胡一明说其实美军和国军是一伙的,咱若主动跟看守说了想法,他们肯定会马上联系国军。咱就可以去那儿了。
又说国军那边待遇也不错,等打回大陆,就是他们的天下了,什么田地房屋,牛马佣人,三妻四妾,统统都有了。
他说完这些,用眼神打量着我的表情,估摸不定我会有啥反应。
我假装思考了下,又问我若去能当啥官?不会是扛枪当炮灰吧?
他说那是不可能的,起码是个中校团长,这都有例子的,比如以前某某伪军队长反水投奔国军,都成了军长或师长了,总之一句话:只要过去,所有人都会官升三级,士兵当排长,班长升连长,我这个连长就是团级干部了,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直接上前线打仗,要多美有多美。
好了,王大胜已从门后把手揣进兜里坐到了门口的地铺沿上,这说明他把铁丝搞到手了。
我心里暗松了口气,糊弄胡一明说我考虑考虑,看看咱们到时全部过去当官发财。
他自然激动不已,说这儿就老大(王大胜)和你说了算,只要你俩反水,其他人绝对会跟上。
和他聊完,我丢了个眼色,胡一明转身跟其他人聊去了,我则挪到门口的角落里,和王大胜头对头侧躺着,假装劝降,小声嘀咕起来。
王大胜偷偷从兜里摸出那根四五公分长的细钢丝,塞到了我手上。
我见他拇指和食指血淋淋的,都被刺破了,心里不由一颤。
两人目光相对,他小声问道:“下一步咋办?”
我道:“不用你管了,等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我把他闷死,然后就把他放出去跟那些看守拼命……”
他听的云山雾罩,皱眉看着我,一脸迷糊。
我知道跟他也说不清,说了他也不懂,就干脆道:“到时听我的就行。”
他点了下头,还是不放心,问真的出不了差错,看守发现不了破绽吗?
我说除非他们是神仙,否则放心好了。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呀,万一催诈不成,我们都的提前完蛋,但这话不敢对王大胜说,怕他更担心。
傍晚,开饭了。
看守们提着铁桶在门口吆喝了一句,我们便排着队出去,每人一个发霉的小窝头和一小碗清水寡汤的冬瓜片。也不让回屋,直接站在那儿或蹲着,唏哩呼噜地几分钟就把饭菜吞下了肚,但感觉还是饿的难受。
没办法,成了人家的俘虏,不饿死你就算烧高香了。
饭后,我们又被赶回了屋,挨着排下,瞪着眼跟屋顶对眼。
不过为了弄死胡一明,我们的排躺位置发生了变化,我特意躺在紧靠窗户下的边上,胡一明挨着我,王大胜挨着他,并小声告诉他,我们俩都同意反水了,等这两天再把全屋的人的思想工作做做,集体投诚。
胡一明一听大喜,忙说那我先跟外面说下吧,到时开个欢送会啥的,伙食也要他们特殊照顾点。
我们当然不同意,说一切为稳,暂不急,等全部说服后,功劳全是你的,我们俩只等去当官。
为了麻痹他,王大胜还特意问去了那边能不能先娶上个媳妇,没女人太熬煎了。
胡一明自然是大包大揽,说不光娶媳妇,那儿满大街都是卖肉的美女,个个长的塞天仙,而且很会玩,啥姿势都会,包满意。
我俩便装出贪婪的神色,连说好。
王大胜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就试探着问道:“那,兄弟,你应该是那边的人吧?”
我紧接道:“肯定的,要不胡哥能知道这么多?哥,你若真是总统的人,到时可要在长官面前好好替我们美言几句呀,我们忘不了你的。”
我和王大胜一唱一和,把个胡一明捧的飘飘欲仙,得意地道:“不瞒两位兄弟,我就是那边的人……”
这话一出,我心里咕咚一下,和王大胜碰了下眼光,彼此露出了会意的惨笑。
虽然此前我们已经认定他就是个特务,但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让我感到吃惊和心颤。
今晚,必须下死手了。
但,这要冒很大的风险,首先是屋里的电灯,晚上不许熄,一直到天亮。
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随时被外面巡视的美军发现,另外屋里其他俘虏也必须防范,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就完了。
而且,更操蛋的是,房门必须大开着,以便他们随时闯进来搜查或镇压。
所以,要动手的话,只有等到下半夜,夜深人静,都进入酣睡的状态。
这个,我和王大胜都明白。也都尽早闭眼假寐。
不料,胡一明却失眠了,也许他觉得即将要立大功了,要升官发财了,脑子兴奋的不行,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我心里急呀,就跟三麻子似的故意发出呼噜声,以感染他。
可呼噜了近半个小时,屋里其他人早都睡死过去了,这狗日的胡一明还是闪不打屁不放的,一会翻身冲王大胜,一会又翻身面对我,搞的我几乎要疯掉了。
就这样,一直熬煎到过了十二点,我实在没办法,最后暗暗发了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活活弄死他吧。
但这必须我和王大胜有绝佳的配合,一个压腿,一个压住他的胸口,不能让他又动弹挣扎的机会,更不能让他发出声来。
我闭眼谋划好了动作,轻咳了两声,睁眼看向隔着一个身位的王大胜。
他听到动静也睁开眼看向这边。
“兄弟,咋,睡不着了?”胡一明突然轻问道。
我靠,我心猛地一紧,知道再没别的办法了。遂测转身,附在胡一明的耳朵边,道:“胡哥,我跟你说个事……”嘴上说着,身子就微微支了起来,这一是方便动作,而是做给对面的王大胜看的,估计他能干到营教导员那个职位上,应该不是个笨蛋。
“啥事?”胡一明见我神神秘秘的,以为有不可告人的重要事呢,紧盯着我,小声问道。
这时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脑袋上,四肢就无形中懈怠了。
“这事吧,你别出声,是那个……”
我胡乱敷衍着,突然一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他猛一愣,刚要挣扎着叫喊,我另一只手就死死捂住他嘴巴的同时,身子也翻压到了他的胸口上。
而王大胜也迅即死死压住了他的腿。
这小子惊恐地瞪着双眼,连一口气都没喘出来,就被我“嘎巴”一下捏断喉管,呜呼哀哉了。
这个过程没发出大的动静,估计床铺北面的几个伙计不睡也察觉不到,更甭说外面了,况且我们是在屋内窗户下,外面人不趴在窗上往下看是发现不了的。
人,顺利地弄死了,那接下来咋办?
王大胜看着我,眼里满满的疑惑和渴望,此时他心里肯定很虚,潜入到我们屋里的国军特务死了,一旦天亮了被看守发现,那我们屋里的十几个人不说全部被打死,起码也的死一半。
我冲他点了下头,侧着身子,展开手掌,开始对胡一明的尸体催起诈来。
我在他的眉心上暗暗发着力,慢慢划动着,心里紧张的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