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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辉下,山谷东面远远走来一个黑色身影。
因为距离太远,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更不知他会是啥身份,啥人物。
我心里发虚,就溜到院墙东侧的一块大石头后眯下,并寻了一块趁手的石头紧握着,以备不测。
山谷里那身影走的不快,走走停停的,手上好似还握着一根棍子,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啥的。
咦,难道是要饭的?
我不由纳闷起来,这荒山野外的,也没个人家,他咋会跑这儿来呢?不会是个神经病或傻子吧?
不对!
我脑子一闪,心就揪了起来,这人很可能是国军特务或地主破落户,专到这儿藏身来了。
那我该咋办?若不抢先出手吧,万一他起歹心一枪撂倒我,岂不……
要知道,那样的身份现在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对象的。
我心里琢磨着,就渐渐起了杀心,不管来人是真要饭的还是假要饭的,一律杀掉不叨叨。
那人渐渐走到了我们石头房子的正下方,他仰头望了望这儿,转身往上爬来。
山谷距离石头房子的直线距离约有一百多米,坡线差不多是三四百米。
因为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那人的身影和面目就看不太清。
不过从其爬山走路姿势来判断,并不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而好似是一个上了岁数腿脚笨拙的人,或者……
我猛然发现他头上好像还戴着一个围巾,因天暗,也不知是黑的还是蓝的。
难道是个女人?
我心里疑惑着,心就放了下来,但仍不敢贸然站起过去查问。
慢慢地,那人距离石头房子只有几十米了,在我确定她就是个年老的女人后,遂果断地从石头后站起来,大声呵道:“干啥的?”
那女乞丐猛地一愣,抬头往这儿望来,因为天色近黑,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模样,她只能确定我是个男的,而我也只能大概认为她是个女的,仅此而已。
“大哥,我要饭的,天黑了,也没地方去,行行好给口饭吃吧,你放心,我不会赖这儿的,吃了剩饭就寻个地方住下,不打扰你们……”女乞丐声音很弱,很疲惫。
我道:“那你上来吧,不,举着手往上走!”
我还是不敢大意,冲她命令道。
那人也很听话,放下棍子和篮筐,举着手蹒跚着一步步上来了。
“你真要饭的吗?”我眯眼努力打量着她,想看看她的面容,但因天太黑,她又包着头巾,所以连半点影响都瞅不出来。
而她似乎也在努力瞅着我,好像也想看清我的身份和模样。
突然,她身子猛然一震,颤声道:“你,姓……郭吗?”
咦?我一愣,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这女人难道还认的我?
我眨着眼,懵里懵懂地点了下头:“是啊,你是谁?”
那女人并不答,而是又问道:“你小名叫狗蛋吗?”
我靠,真是晕了,她连我小名都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呀,这么没礼貌。
我气吼吼地道:“你谁?”
那女人不答,就那么直直地矗在那儿看着我,半天才颤声问道:“你还记得曾有个叫玲花的人吗?”
啥?!
我脑袋轰的一炸,猛然领悟到,这,这声音就是玲花的呀。
我傻了,简直不敢相信玲花真的站在我面前,日思夜想的玲花呀,为了寻你,我跑遍了齐鲁大地,九死一生,现在,现在……
“玲花……”我噗通跪倒在她面前,死死抱住了她的腿,脑袋紧紧埋在她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玲花也紧紧抱住我的头,凄哭道:“郭子,你,你让我找的好苦呀……”
她凄哭着,奋力捶打着我的肩膀,突然,她啊的一声,身子软软往后倒去。
我大骇,惊喊着抱起她就奔进了屋去。
“大花瓶”和牵着虎子忙迎上来连问咋的了,是个什么人?
我不理,直接把玲花放到炕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光,急急掐她的人中。
虎子好奇,要挤上前看,被我吼了一声,吓哭了,“大花瓶”忙拽着他去了西屋。
我救人她理解,也支持,但对孩子第一次这么凶,她有些不悦,为避免我再发火,暂时避开是最佳选择。
玲花只是因太激动加上身体虚弱疲惫,暂时晕厥,经我一阵紧急折腾,她缓了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痴痴地看着我,眼里又涌满了泪水。
玲花瘦了,也老了,瘦的皮包骨,老的脸上也有皱纹了,而且常年逃荒要饭,风吹日晒的,脸也黑了,干巴巴的,没有半点光泽。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阵揪痛,这还是以前的那个玲花吗,为了那一时的誓言,她当过尼姑,青灯孤夜,岁月悠悠,熬老了她的容颜,却熬不破她的红尘绝恋。
玲花,你,你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才出现呀。
我想起了西屋的“大花瓶”母子,心情极为复杂尴尬,不知该怎么对她和她怎么说,就那么含着泪光,紧抿着嘴唇,和玲花痴痴地彼此对望着,不知是感到喜还是忧。
“郭子……”她幽幽地叫了我一声,满满的悲酸和喜泣。
我紧咬着嘴唇点了下头,慢慢俯下身躯,搂住她,把脸贴在了她的胸上,能感觉到她的心在砰砰跳动。
“你没找过我吗?”她抚着我的头发,喃喃地道,“找过,肯定找过,因为……我也一直在找你……”
“嗯。”我哽咽了一声,心里难受的要死,把她搂的更紧,贴的更紧了,生怕一撒手她就没了似的。
可怜的玲花,你……
“以前的苦,好在没白受,咱终于在一起了,这是老天可怜咱呀……”玲花说到这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忙一把把她抱起,紧紧搂在怀里,拍打安慰着:“别,别,咱,咱应该高兴呀……”
“爸爸!”门口突然响起虎子稚嫩的叫声。
我脑袋轰的一炸,只感觉玲花的身子猛地一哆嗦,一下子挣开了我,转头惊讶地看向了进来的虎子。
“你,你叫他啥?”她怪异地问道。
我知道这下瞒不过去了,但仍想做最后的努力,不要太*激她。
而虎子人小,正义感强啊,见我和一个陌生女人搂在一块,一噘嘴道:“你咋搂我爹?哼,我告妈妈去!”遂转身往外跑去,嘴里大叫,“妈,妈……”
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玲花死死盯住了我,眼里露出了讥讽又绝望的神情,那表情非常诡异,咬牙一字一句地问道:“他……是你亲儿子?”
我不置可否,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脑袋一片空白。
她笑了,笑的是如此放肆而又豪爽,听的我浑身乱颤,鸡皮疙瘩都出了一层。
我不知道她会咋样,是绝望而去,还是以死相逼?仰或是同归于尽?
“呀!!!”
懵懂中,平地一声炸雷爆起,我还没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就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剧烈的痛疼刺入我的脑髓。
我惨叫着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她,竟有一下子呆了。
只见她她右手上抓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哈哈狞笑着,张口一把把那血团塞进了嘴里,猛力咀嚼着,血水顺着她的嘴巴流到了衣襟上,突然,她“噗”的一口又吐到了我的脸上。
我身子猛一颤,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一头扎到炕下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的,我来到了一座桥边,那桥很窄,也很长,像是古代那种拱形的,河面上雾气很浓,看不清水有多深。
四周一片萧条,干枯的树木伸着长长的枝桠,稀疏地排在岸边。
噢,这还是冬天呀,只是,我怎么来这儿了,这是哪个地方?
我回头张望,只见远处小路上,不少人拖儿带女,摇摇晃晃地往这儿走来,他(她)们似乎都在哭泣,面容凄愁的。
我迷迷糊糊的又往对岸望去,见几个瘦骨嶙峋,鬼头蛤蟆眼的似鬼似的东西正在那儿朝我招手。
我不知他们招呼我干啥,抱着好奇,抬步上了桥,想过去看看。
突然,我身后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怪叫,忙回头,惊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赤着脚,飞一般地从后面窜来,我忙一闪,和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看清了这女人的面孔,一下子怔住了,这,这不是我日思夜想的玲花吗,她,她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她可是个特爱打扮又干净的女人啊。
眼看着她嗖嗖地飞窜上了桥,直冲对岸而去,我大叫:“玲花,玲花,等等我,我是郭子呀,玲花……”
我拔腿就追,忽然脚下一绊,惊叫着飞身扎下了河里。
我心猛地一紧,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这河水又不知有多深,若淹死了,岂不就永远再也见不到我的玲花了?
我极度恐惧着,惊悚着,却又奇怪地发现,这河里的水不淹人,温润如汤,我的身子刚落入水面,一个锅盖大的巨鳖就从水下冒出来,轻轻托住了我,慢慢往回岸游去。
我娘,你咋往回游啊,我是要去追我的玲花的呀。
我急的转头冲对岸连连大叫:“玲花,玲花……”
突然,我只感觉脑袋一阵剧痛,啊的一声睁开了眼。
然而,眼前却是黑乎乎一片,啥也看不见,正疑惑着是咋回事呢,只听一个声音惊喜道:“醒了,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