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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隐隐听到有个女人在轻轻哭泣。
咦,寺庙里哪有女人?噢,可能是来进香的香客吧,她们遇到啥悲痛烦心的事,来这儿对着菩萨或大和尚倾诉是常有的。
我心里这么想着,便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突然看见房梁上蹲着一个白衣女子,我晕,原来是她在悲泣呀。
我奇怪地望着她,也不吭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那女人悲泣了一会,也突然发现了我,惊的一哆嗦,啊的一声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我心猛地一紧,以为她能掉在床上砸到我,便奋力躲避,可身子却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飘悠悠地从空中落下来,似乎被风一刮,落到了床脚墙根处,回头冲我婉儿一笑,低头钻进了墙里。
啥?人能钻进墙里面?这是不是三麻子说的异术?他曾给我讲过蒲松龄的鬼神故事,其中一个人就从崂山道士那儿学到的这本领,最后因为穷嘚瑟,不灵了。
我心里嘀咕着,又闭眼睡去,突觉床下咔嚓一震,忙转头,竟见从地里冒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
我靠,不,不会吧?我心里有些发虚,可身子也动不了,只见那人头一晃,咕噜噜滚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猛转脸,我脑袋轰地一炸:玲,玲花?
我忙大吼,可却发不出声音。
玲花满脸血污地张着嘴巴冲我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咋不来救我,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却到处寻花问柳,老娘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她一边骂着,脑袋竟晃晃悠悠地从地上升了起来,我惊恐地发现,支撑她头颅的不是身躯,而是一根柳木棍子。
“玲花……”我悲从心头起,竭力哭喊了一声,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
玲花却似乎并没听到,她脑袋一晃,惊叫一声,竟从木棍上掉了下来,头颅咕噜噜滚到了床脚下不见了,那根棍子也随即一歪,倒在了门口。
“玲花!”
这次,我是拼尽了全力,身子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猛睁眼,竟发现一双咕噜噜的大眼在俯视着我。
我身子“嘚”的一哆嗦,嗷的一声惊吼,一下子醒了。
“咋了,小施主,做梦了?”一个声音在我头顶问道。
我这才发现,那个大和尚不知啥时已进了屋且站在了床边,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
我娘,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呀。
我惊恐地仰望着大和尚,竟一句话没说出来。
这时三麻子也醒了,他坐起来跟大和尚聊了两句,啪的拍了一下我的腿:“快起来,你小子昨晚是不是被那些兵痞吓着了,还做恶梦呢……”
我也不敢说别的,仰身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透汗。
搀扶着三麻子跟着大和尚往外走的时候,我看到了门后的那根棍子,那本是一根顶门棍,竟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我心里不由一阵发紧,头皮也簌簌地麻了起来。
难道这梦是真的?那,玲花?玲花在这儿被害了?不可能呀,她是尼姑,怎么会来和尚这儿呢?
我脑子混沌着,跟着大和尚来到他的房间,草草吃了点饭,准备回屋,可三麻子却没走的意思,坐在那儿和大和尚边喝茶边东南西北地瞎聊。
因为那个梦,我自己也不敢回屋呀,心下暗斟,今晚不管咋的,一定要掘开床底和墙角瞅瞅下面到底有啥,这特娘的搞的我神神叨叨的,这个心结不打开,以后即使住下来,也是一块心病。
心里盘算着,等麻子和大和尚喝完了一壶茶,看看夜色不早,两人才拱手告别,约定明天敬毕高香后,再畅聊。
其时,应该是夜里十点多了吧。
回到屋里,三麻子让我关了门,用那根挑着玲花头颅的柳木棍子顶紧,吹灯上床,刚躺下,三麻子却一把扯过我身上的床单,脱了裤头就尿。
我一愣,你,你特娘的疯了还是昏了,刚才不上茅厕去,咋尿床单上呀,即使不上茅厕,在屋外,在墙角都行啊,这……
我气的猛搡了他一下,伸手刚要拽回床单,却被三麻子一把捂住嘴,低声严厉道:“别出声,老子是在保命。”
我瞪眼望着他,脑子就忽然闪过大和尚那骨碌碌的眼珠子,心里一阵惊恐,不敢动作了。
傻眼望着三麻子把一泡骚尿酣畅淋漓,一滴不漏地全部浇在了床单上,不知他到底要干啥。
“你还有尿没?”三麻子似乎还不尽意,边一手提裤子,边小声问道。
我也不敢回话呀,更不敢问这是作啥,只好褪下裤头,也往床单上尿了一泡,偌大的床单就被浸透了,满屋弥漫着一股骚味。
我皱着眉头,揣着疑惑,乜眼望着三麻子。
他低声道:“今晚,他要动手了,别睡着,有尿也憋着,只要我一戳你,你就赶紧把床单蒙头上,明白吗?”
啥?把浸了尿的床单蒙头上,我娘,我还以为你狗日的想故意作一下大和尚呢,没想到……不过,他说的大和尚要动手的话,让我把这不靠谱而且有点残忍的招法忍了。
不管咋的,三麻子说的话肯定有理由,先保住命要紧。
我点了下头,小声问道:“那,他要用啥办法祸害咱?”
“我估摸,迷魂香多一点,等把咱迷晕了,会破门而入,杀人劫财。”三麻子道,“因为,我说过咱明天就要下山,他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我半信半疑,揣着心跳,仰身躺下,手抓着那湿漉漉的床单,凝神打开夜眼,瞅瞅屋梁,上面啥也没有,但总感觉到墙根和床底有几双眼睛在望着我。
我脑子里又闪出玲花那血淋淋的脑袋,心里愈发不安,想把白天的梦境跟三麻子说说,不料,却听他发出了鼾声,且随着时间的拉长,他的鼾声也越来越大。
我知道他这是装睡呢,也不敢打扰他,只好侧身凝望着窗外和门口,心里噗通着跟揣了个兔子,暗暗后悔没提前寻块石头握手里,这若真打起来,赤手空拳地,也不一定是那大和尚的对手呀。
好在,三麻子有枪。
我想到这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在裤裆之间触到了他紧握的那把盒子枪。这才轻舒了口气,安下心来。
借着夜眼,屋内清晰如白昼,我不敢分神,瞅着门口那根柳木棍,感觉眉心在渐渐发热,目光也慢慢穿透木门,望到了外面的情景。
院子里空荡荡的,也没啥人影,不过大殿门口却有些模糊,我知道那是殿里的长明灯射出的光亮。
其时,大约过了夜里十二点了吧,不知大和尚和小和尚是不是还在殿里念经,仰或是在准备谋害我们?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又过了几分钟,突然发现一个身影从大殿里跑出来,我心猛地一紧,竟发现是那个小和尚,他边往西南角奔,边用手在腰间摸索,显然是要去茅厕撒尿,也就是说,他们念完经准备睡觉了。
我不由紧张起来,紧瞅着大殿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但,那大和尚却始终没露面,小和尚撒完尿,往东偏殿走着,不知是有心事还是不经意,回头往我们屋子瞥了一眼,而后直接进了东屋。
这时,那大和尚终于从大殿里出来了,他在门口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转头也往这儿瞥了一眼,抬步向东屋走去。
咦,难道他没想害我们?
三麻子,你这家伙是不是自己心里阴毒,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呀。
我心里疑惑起来,心也放松了许多。
看着大和尚进了屋,我刚要用胳膊肘捣三麻子,耻笑他的计谋落空,却突然发现那屋里又出来一个人,不过不是大和尚,而是小和尚。
只见他手里握着着个东西,猫腰向我们这边溜来。
他这是要干啥,难道他跟大和尚是一伙的?小小年纪……
我猛然想起了我自己,我不是也小小年纪跟三麻子狼狈为奸吗?看来,作恶不分年龄大小,关键是看跟着谁。
那小和尚轻手轻脚地溜到我们窗前,伸头眯眼往里瞅,我忙把手搭在了额头上遮住发红的夜眼,三麻子的呼噜声也更大了。
显然他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这老家伙,耳朵还挺灵呢。
小和尚见我们都睡死了,便把左手的一柱粗短的高香凑到了右手握着的火引子上,慢慢引着,遂丢掉火引子,捂住嘴巴,把那柱高香伸进了窗棂里。
暗红的火炭上,顿时冒出了一股股白色的青烟。
迷魂香?
我心一紧,不等三麻子戳我,忙一把扯过浸满尿液的床单捂住了嘴巴,而三麻子也顺势把床单一角蒙住了半个脸。
这一动作,因为是在黑暗中,小和尚又不敢伸头看,所以隐秘无虑。
随着那柱高香持续地冒出白烟,屋里也弥漫起了乳白色的雾霾。
我大气不敢出,身子更不敢有任何移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听着三麻子的呼噜声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