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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老二高占祥对老婆秀儿说要和我上山巡逻,带着俩喽啰出了寺院。
来到山口,他点了十几个彪悍的土匪,带着枪摸黑出了山。
我则领着俩喽啰巡视完了各处的卡哨,就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打开夜眼,凝望着山下远处的景色。
其时,大约晚上九点多了吧,山外一片宁静,唯有十几里外的大珠山乡鬼子据点炮楼上还有灯光。
看来鬼子们又重新派部队进驻了。
仔细想想,鬼子们对山寨这么疯狂也是被逼无奈。好好的人马呆在据点里没招没惹我们,竟被一锅端了,而且还把增援的部队全歼在半路上,搁谁也的气的发疯吐血。
而且,他们的这次报复不但没赚到便宜,反而还损兵折将,赔上了两辆坦克,肯定还会想法子除掉我们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不知他们会用什么计谋。这个,应该是军师三麻子和老大高占魁所要思考的了。
现在我要考虑的是高占祥老婆的那个表妹,夫妻俩把她夸成了一朵花,应该很漂亮的,只是不知她准未婚夫被灭门后,她会持啥态度。
是贞烈宁死不从我,还是心灰意冷,忍辱负重地答应这门亲事?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男女之事上,我不愿勉强任何人,霸王硬上弓也没意思,两情相悦才是爱。
我坐在山顶上凝望着远处,胡思乱想了好久,估摸着大约快半夜了,但还没望见山下有人影出现。
便起身带着俩喽啰又绕山谷的各个哨卡转了一圈,呵斥了几个打盹睡觉的土匪,下到山口检查了石墙的工程进度和质量,遂站在墙顶上继续往山外眺望。
突然,远处小道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簇人影,我忙伸头细瞅,因为距离太远,也看不清是啥人。
不过这大半夜的,应该不会是鬼子偷袭,而是……高占祥他们回来了吧。
我想到这儿,忙带着喽啰爬上了山顶,继续观察。
渐渐的,人影近了,我惊讶地发现,他们不是空着手晃着膀子赶路,而是有人抬着或背着啥东西,急促而又踉跄。
心里猛地一振,我靠,不是土匪是啥,而且还抬着劫掠来的物资呀。
我忙招呼着俩喽啰急急奔下了山,迎着那簇人影奔去。
双方相距二百多米远时,我终于看清了那就是山寨里的喽啰,不过却没发现高占祥那高大的身影。
“二哥……”我喊着,急急迎了上去。
因为是黑夜,其他土匪是看不清物景的,听到我的声音,先是一愣,下意识地从肩上往下摘枪。
我忙又大喊道:“是我,四当家的,咱二当家的呢?”
询问的工夫,我们已跑近,忽然看到有两个喽啰抬着一个人,刚要问,一土匪道:“二当家的受伤了……”
声音里带着哭腔。
啥?我心猛地一沉,几步窜上去,惊见高占祥躺在一个简易的担架上,双眼紧闭,额头上的汗珠子乱滚。
我娘,这是咋回事?
“二哥……”我心下一颤,扑到担架前,连问,“咋了,二哥咋的了,被谁打伤了?”
扎撒着手却不敢动,因为不知他哪儿受伤,怕触动伤处。
“被,被那狗崽子一枪打着肚子了……”一土匪说道。
我靠,灭门不成反被揍?赶紧的先把人抬回去抢救要紧。
我招呼着跟随的俩喽啰抬着高占祥,其他土匪也或架或背着受伤的同伴,返回了寺庙里。
这下驻地里的土匪们炸了锅,纷纷从各处哨点跑下来看望二当家的伤情。
高占祥老婆更是吓得浑身哆嗦,面如土灰,扎撒着胳膊一个劲地哭问咋回事,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关键时候,女人就是碍事,我们簇拥着把高占祥放到床上,我一边让人去大寨喊寨里的土郎中,一边紧急查看伤情。
见伤处是在肚子上,一颗子弹打进去,肠子都露出来了,血染了半个身子。
这种伤是非常难治的,那时我们也没消炎的西药啥的,一旦肚腹伤口或里面发炎,伤者是非常痛苦的,且往往死的很惨。
我把参加行动的土匪叫到院子里,急问了此去的情况。
几个土匪七嘴八舌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以为一个乡下土财主不会有啥大不了的,所以摸黑进村后,朝着村里那所唯一一处深宅大院扑去。
院门口没家丁看守,院墙周边也没了望哨啥的,二当家的身先士卒,第一个跳上墙头,翻进了院子,其他土匪也急三火四地跳了进去。
刘家大院很大,正屋有八间,东西各有几间厢房。
他们进入院子后,先让俩喽啰封住了院门,二当家的就带着其他人直扑正屋。
住在东西厢房里的长工们听到进来人了,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而二当家的扑到正屋门前,连踹两脚,屋门因太厚实,竟没踹开,却惊动了屋里的刘家老少,连哭带嚎地乱成一团。
几个土匪大吼着砸窗,要他们赶紧开门出来。
屋里慌乱一阵后,有个男子叫着:“别打,别打,我给你们开门……”
土匪们以为他们早吓屁了,遂退后几步等着里面开门,准备冲进去直接杀戮。
万没想到,里面门闩一响,屋门刚开了一条缝,突然轰轰地射出了一梭子弹,正面的老大猝不及防,惊吼着就摔了出去,另外三个喽啰也中弹倒地大叫。
杀戮瞬间演变成了对射,土匪们因头领中弹,群龙无首,冒死拖着高占祥边打边往院门外撤。
而屋里的人用驳壳枪连续轰击,最终,土匪们丢下两具尸体,抬着高占祥狼狈逃了回来。
“这票干的,真特么窝囊呀……”一土匪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蹲身抱头呜呜哭了起来。
其他土匪听了,嗷的一声纷纷抄家伙要去屠戮了刘家那窝王八,被我呵斥住,说非常时期绝不能随便行动,一切等大王和军师来了再说,并让他们各自回到了岗位,这儿有事随时联系。
把土匪们打发走后,我又返回屋里,通明的火把下,高占祥躺在床上,脸色干白,已处于昏迷状态,而他老婆秀儿则扒着床沿跪在那儿,已哭成了泪人。
我安慰了她几句,但因不懂医术,也做不了啥事,只有来回踱着步焦急地等郎中来。
这样过了约半个时辰,忽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叫“大王”。
应该是老大高占魁亲自来了。
我忙迎了出去,见高占魁和三麻子还有那个土郎中在几个喽啰的簇拥下,刚进了寺院。
“大王……”我叫了一声,不知是真心痛还是假悲伤,反正眼泪刷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声音也是悲呛至极。
“咋回事?二当家的咋样了?”高占魁问着,几步瞒过我,和那郎中奔进了屋里。
三麻子也被俩土匪架着,一瘸一拐地近了前。
“三爷……”我又悲伤地叫了一声。
三麻子把手中的拐棍往地上一戳:“大敌当前别咧咧,救人要紧!”
拄着拐棍咕咚咕咚就进了屋。
他可能是以为高占祥受伤是我捣的鬼,怕我说漏了,所以止住了我的话。
郎中查看了高占祥的伤势后,用现烧的热水清洗了伤处,敷了些药面,又用绷带把肚子捆住。
忙完这些,高占祥的脸色红了,喘气也粗了,显然是发起了高烧。
发烧即意味着创口发炎,这种症状对于枪伤者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我们出了屋,老大问郎中咋样?
郎中叹了口气,说这么重的贯通伤,肚子里的肠子肯定也破了,最好的办法是赶紧送到青岛大医院去做手术。
我靠,这不等于没说吗,我们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别说抬着个人,就是空手出山也不一定能安全回来。
老大听了,一瞪眼:“必须去青岛吗?还有啥办法?赶紧说!”
郎中脸皮一抖:“大王,这……如果不能去医院,如果能找到个好的西医,带着做手术的医械,来这里也行。”
老大听了,蹙了下眉,看向了三麻子:“胡哥……”
三麻子眯眼想了想,道:“大王,我初来乍到,对这儿不熟,不知哪儿有名医,若有,赶紧抓来,反正人不能去青岛……”
老大也是这个想法,他问郎中有没知情的名医?
郎中摇头说中医有两个有名的,但西医却没听说,不过若能搞到西药,止住二当家的伤口发炎,把高烧退下去,再好好调理,过些日子也许能好起来。
那就赶紧的吧,一切以救命要紧,老大高占魁立即派人找来六个熟悉周边县乡情况的喽啰,俩人一组,带上大洋,连夜出了山,去遍寻西医西药去了。
他的命令很绝,也很急,能抓到西医直接带来更好,抓不到就买西药,不管多贵多难,必须搞到,而且必须在第二天天黑之前赶回来。
一切安排好后,老大和三麻子去寺庙大堂里又商量去了。
屋里只有我、秀儿和那个郎中。
秀儿一直坐在床边嘤嘤地哭泣,郎中则一遍遍地用湿毛巾敷着高占祥的额头,以期能使他的体温降下来。
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徒劳的,可做为一个土匪寨的土郎中,在二当家的面前,他也不敢无所事事呀。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时候,三麻子拄着拐棍疲惫地从寺庙大堂里出来,见我站在屋门口发呆,突然哎呀一声跌倒。
我忙惊叫着过去搀扶,三麻子借这机会,低声道:“跟我出去趟。”
说完,又朗声说道:“郭子,二当家的咋样了,好点了吗?”
我靠,我一愣,刚要说还那样,他又道:“噢,唉……扶我出去看看山口,他们寻药回来了没。”
他这是故意说给大堂里的老大听呢。
你娘,不知这家伙又要给我出啥坏主意,我搀着他,心情忐忑地一步步向寺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