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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高占祥的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我心里更嘀咕开了。
这人虽然脾气暴躁,但很讲义气,还要让他老婆把她表妹说给我呢,我若把他杀了,真是……
不管三麻子了,特娘的,若在山王村时不杀二柱子,我们能狼狈逃窜吗?
我心里想着,最后决定,对高占祥不刻意下手,一切顺其自然,他能活就活,活不了只能怪老天爷,跟我没关系。
我们一行背着弹药,跋涉了近半个小时,来到了石门寺驻地。
石门寺,位于大珠山西北侧,一条进山的峡谷之中,寺庙建于唐朝,门口因有三块风化自然搭成的巨石门而得名,寺里有七八间房子,抗战前还住着和尚,后被高家三兄弟赶走,霸下了这地方。
寺里及两边山上总共驻扎了约七十多个土匪,平时没事就在山上构筑工事,有肥差就结伙出山打家劫舍,小日子过的相当舒畅。
不过,这儿也有个缺点,那就是从寺庙通往山外的小道只有不到二里路,且无险可守,这也是高家三兄弟最担心的。
高占祥带着我们回到寺里后,又领着我去山口视察了正在构筑工事的喽啰们。
我见不宽的峡谷已被土匪们垒起了约十几米高的石墙,像一座大坝似的,雄伟而又壮观。
“兄弟,你看,这坝墙上用不用布置几个兄弟,正面狙击来犯之敌?”我们站在一侧的半山坡上,高占祥眯眼观察着大坝及周边地形,冲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道:“二哥,我看不妥,大坝虽然是用巨石垒的,但毕竟不是一体,也不结实,人若在上面,鬼子几炮就能把坝体轰塌……”
他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咱就把火力全部撤到两边山坡上,留出峡谷通道,两面夹击他。”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目前我们的兵力已增加到近一百人,若全部分布在峡谷两侧山山腰上,一溜摆开,加以纵深,鬼子即使轰开大坝,也是寸步难行。
我赞了几句,又跟着他沿峡谷两侧巡视了深伏在两面山坡上的工事,心里暗暗称奇,怪不得鬼子打了几次都进不来呢,山俏壁抖,在工事里随便捡个石块扔下山谷,也能把行人砸死,何况还是两面夹击呢。
而峡谷里的人想往山坡上攻打,门都没有,不说别的,但是两边那接近九十度的悬崖就能使他们望而兴叹。
我们查看了一遍地形,回到寺里已近晌午,高占祥领着我进了一间大屋,这儿就是他的家。
他老婆正和一个小喽啰在灶房里烧火做饭呢,听见动静忙从里面迎了出来。
此前我虽然跟着老大和三麻子来过这儿,但只是走马观花,没见过她,她见到我也是一愣,嘴上却带着笑意。
“老婆,我给你介绍下咱这兄弟,”高占祥一把把我拉到身边,“他叫郭子,家在沂蒙山,今年十九虚岁,本领杠杠的,尤其扔手榴弹,百步之内指哪打哪,我们那晚攻打据点,就是他用四颗手榴弹把炮楼炸掉的……”
那女人望着我,故作惊讶地连连点头,连声说:“是吗,哎呀,真是太厉害了,啧啧……”
她羡慕着,就找凳子让我们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女人有二十六七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头发挽着簪,脸色不黑不白,但身材挺好,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高胸脯,细腰身,圆圆的屁股尤其好。加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碎花裤褂,也不拭脂粉,乍一看,就是个普通农家媳妇,谁能敢信她是土匪头领的老婆?
我和高占祥坐下,他老婆忙泡了茶,我俩说话的工夫,几个菜就炒好了,接着喝酒,他老婆在灶房里收拾完了卫生,就过来坐在丈夫身边给我们斟茶倒酒,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看样非常贤淑温柔。
酒过三巡,高占祥就让她老婆把她表妹说给我。
那女人一听,忙点头说行,吃完饭后就去海崖村提亲。说她表妹今年虚岁二十了,大高个,人长得也俊,还跟着她爷爷读过两年私塾,所以眼眶很高,一般汉子她瞧不上。
我一听灰了心,说那就别去提了,我这身份,肯定不行。
高占祥一听火了,粗声道:“咱这身份咋了,兄弟,乱世之中就得能打能拼,咱特么虽然到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但咱也打过鬼子,起码不是汉奸,再说你这个头,你这身板,这模样,哪点配不上她呀,那小嫚我见过,就是皮肤白点,她还能咋的,这世道,除了汉奸混的人模狗样,她还想找个神仙呀,切,你吃了饭赶紧去,把这事定下来,也好让郭子兄弟安心在这儿扎根。”
他这一番话,把我的精神头又提了起来,是呀,老子眼不瞎腿不瘸,英俊潇洒,鸟大体装的,啥样的女人配不上?连县长太太都稀罕俺,难道就搞不定个乡下小嫚?
不过,又一想,我还有玲花呢,还有一直在苦等我的小鹅,我沉默了,摇头道:“二哥,别说了,这事还是散了吧,咱别勉强人家。就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高占祥一听更激动了,说咱是兄弟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让你嫂子下山去说说,过两天打退了鬼子,哥就让你们成亲。
语气霸道,踏实,就跟他自己能做了女方的主似的。
我也不好意思再执拗,饭后,他老婆就跨着个花包袱,在两名喽啰的保护下出山说媒去了。
高占祥这么做,我就更没理由下黑手了,否则猪狗不如。
傍晚的时候,他老婆(秀儿)回来了,但脸上却没喜色。
高占祥问了,她说她表妹已经找了人家了,男方是个大财主,儿子在青岛上过洋学堂,三天前定的亲,准备六月成亲。
我听了,心里也稍微放松下来,说实话,我虽然感激高占祥两口子的义气,但对这事并不热心,主要还是心中早已有人。
而高占祥听了,哦了一声,皱眉问她:“那男的家是哪个村的?姓啥?”
他老婆道:“好像是夹沟庄的,姓刘,家里有上百亩地,十几间大瓦房,光长工就雇了六七个呢。”
“夹沟?就是乡北边五里外,窝在山沟里那个村吗?”他问道。
“是呀,要不咱这儿还有第二个夹沟村?”他老婆笑道。
高占祥冷哼一声,脸肌抖了下,点头道:“那好!”
语气非常冷硬。
我一愣,难道他要去灭了那财主家?
他老婆秀儿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眨眼问道:“咋的了,当家的,你可千万别去做糊涂事,要不……”
她说到这儿,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打住了。
高占祥呵呵笑道:“放心吧老婆,我可不糊涂。”又转头冲我,“走,兄弟,出去转转,回来吃饭,吃了饭咱俩就要轮岗值夜了。”
我应一声,跟着他出了屋。
因为鬼子随时都会来攻打山寨,所以为防夜袭,晚上我们是绝对不敢马虎的。
驻地近百号人全部窝在峡谷两侧的工事里严阵以待。
我因为有夜眼功能,就不让高占祥值夜班,自己带着个喽啰在山口顶上溜达。
农历四月的北方,已到了初夏季节,林木茂密,暖风习习,即使在晚上,也是舒爽惬意。
我坐在山顶一块大石头上,眺望着山下景物,心里思绪万千,玲花的身影不时在我脑海里掠过。
快一年了,她始终杳无音讯,不知她过的好不,或者她还在不在人世……
我心里一阵酸楚,叹了口气,又站起来,带着那喽啰又沿山转悠起来。
一夜无事,第二天白天是高占祥值班。
我在寺里自己的房间里刚睡下没多大会,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四当家的,快点起来,鬼子来啦……”门外一个喽啰急喊着。
我脑袋轰地一炸,倏地从床上跳下来,边套着衣裤,边问道:“到山下了吗,他们来了多少人?”
“还没,快了,一拉溜一大长队人呢,二当家的让你赶快去山口那儿!”喽啰叫道。
这他娘的,等了一宿没事,大白天的竟来了。
我穿好衣服,出门跟着那喽啰急急往山口窜去。
其时,土匪们也乱成一团,有往回窜着喊人的,有持枪往山坡上爬的,有在工事里朝同伴拼命招手警告的,喧闹异常。
当我呼哧着爬到山口顶上,一眼瞥见了山外一队黄压压的人群正往这儿移动,足有二三百人的架势,而且,队伍中不但有一辆卡车,竟还有两辆铁屋子似的坦克。
我娘,鬼子这是下了血本要攻下山寨了呀。
不等我开口,高占祥几步跑过来拽着我就来到山顶一棵大松树边,眯眼紧盯着山下黄压压的队伍,严肃地道:“兄弟,看来今天是一场恶仗,咱俩人,一边一个分头把守,绝不能让鬼子攻进来,明白吗?”
我连点头:“那当然,放心吧二哥,就是死,也要跟那些畜生一起死……”
我这话令高占祥大为感动,他盯着山下,脸肌滚了滚,咬牙道:“兄弟,好好打,等咱把这帮砸碎打残,哥我一定让你娶到我表妹!”
这时候了,我也不能说别的了。
接着,他又叮嘱了我几句,带着两个喽啰穿过山谷,爬上了对面的山坡。
我则留一个喽啰在山顶观察,自己下到了半山腰的工事里,和十几个守在这儿的喽啰伏在坎上,紧张地盯着愈来愈近的大批日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