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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麻子的突然‘晕倒’,把妇救会长王凤兰吓坏了,举着枪冲我连嚷:“你,你......他咋的了?快掐他的人中......”
我知道三麻子是装死,但在枪口下怕她一撒急,搂了扳机,便忙蹲下,喊着“三爷,三爷......”
手就往他的鼻子下探。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喊着:“快快,别让那俩汉奸跑了......”
我靠,我手猛一抖,指头一下子就插进了三麻子的嘴里。
而三麻子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本能的反应,一口就咬住了我的指头。
我嗷的一声惊叫,胳膊往回猛力一抽,只听“嘎嘣”一声,一股鲜血就从他口里喷了出来,我抱着血淋淋的手指跳起来转圈直蹦,哭喊着完了,完了,我的指头没了呀......
这时,院门口呼啦啦涌进了一群持刀枪的民兵,他们我都认识的,但此时也顾不得解释了,一个劲地哭我的手指头呀,没了手指,我也就成了残疾人了,以后也不敢再笑话死麻子是个瘸子了。
而民兵们可能早被王凤兰和一枝梅她们灌输了我俩是汉奸走狗一类的特务的信息,进来也不说话,几个扑上来就把我摁倒在地,捆了起来。
三麻子呢,虽然昏厥,虽然嘴里直吐血,但也被俩民兵捆住了手脚。
对待汉奸特务,这些乡村壮汉是毫不留情的,虽然我曾是他们的副队长,昏死过去的那瘸子是队长,但在民族大义面前,尤其是自身处于绝对优势地位面前,一切听从党指挥,这个党就是妇救会长王凤兰同志。
这他娘的完了,本指望逃回来能保住命,也指望在误会面前三麻子能舌战群雄,化险为夷,却没想到这死瘸子一句话不说,假装痴情男,结果装逼装大了。
这咋办?赶紧喊冤解释吧,要不等土匪婆娘一枝梅闯进来,连哭的机会都没了。
我顾不得血淋淋的手,跪在那儿,大嘴一咧,冲王凤兰哭喊道:“嫂子,我们不是汉奸呀,我们......”
话刚到这,后背突然“咣”地挨了一脚,我咕咚一头扑在了地上,眼前金星乱窜。
“你个狗汉奸,臭流氓,老娘打死你个畜生......”一个女人哭骂着,扑到我背上就用拳头咣咣猛打起来。
我虽然被打的痛疼难忍,脑子里却更加迷糊起来。
这,这女人是谁?一枝梅?不对呀,她骂我从来都是自称姑奶奶,不称老娘的,还有,她的武功了得,力气也大,可现在打在我背上、脑袋上的拳头绵软无力度,跟一枝梅凌厉的耳光和出迅猛的脚法有着天壤之别。
这他娘的是哪个娘们,难道......我脑袋轰地一炸:李......烈军属李冰冰!那个曾经发誓等我一辈子的女人。
我娘,这更完了,众叛亲离,麻子又成了哑巴,关键是一枝梅还没露面,这,我还能有个好吗。
我见过他们对待汉奸的手法,先是暴揍,接着游街示众,接收万人唾骂,最后押到水沟边或山坡上,乱枪打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且遗臭万年。
我会不会也要落个这样的下场?可若那样,我不甘心呀,这刚抛头颅洒热血的杀了那么多鬼子,再眨眼被污蔑成汉奸处死,搁谁都死不瞑目。
我挣扎着抬头大喊:“我冤枉,我要申诉......”
就是真汉奸,八路也要给申辩的机会的,当然这儿都是粗野乡民,不听叨叨,但妇救会长王凤兰总归明白政策吧。
“申诉个屁!”
这一声吼,不是在我身后的李冰冰说的,也不是其他人说的,更不是王凤兰说的,而是——花样痴男三麻子。
我靠,他这一句话把我差点噎死,这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说话的机会,竟被同样身陷囹圄的麻子堵回去了。这,他脑袋也没被驴踢呀。
我瞪眼张嘴地盯着三麻子,气的额头青筋暴起,这狗日的,大难面前自甘堕落,还一口咬掉我的一根手指,还不让我申辩......
我心里正恨着,三麻子窝了窝嘴,“噗”地一口污血吐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花,咦?我猛地一愣,那,那地上咋还有一粒小石子呢?三麻子倒的时候也没直接嘴朝下啊,石子是咋来的?
突然,我明白了,因为,我看见他张着血盆大口,却没了门牙。
我心一紧,忙下意识地低头想看手,看看我那手指到底在不在。但因双臂被捆在后背,看不见,只好捻动双手暗数起来,一二三......八九、十!
我靠,手指一个没少呀。
我激动的差点喊了出来。显然,刚才是我用手把三麻子的门牙拽掉了,这力度,嘿嘿......
三麻子连吐了几口血沫子,昂头冲天道:“风波亭下英灵在,农家院里冤魂多,老少爷们们,我胡大海,潍县胡家小庄人士,现年五十三虚岁,从小励志平暴除恶,做一个为人民,为国家有用的人才,几十年来,我走南闯北行走江湖,杀土匪,灭官府,救万千黎民于苦难之中,九一八事变,九州倭奴犯我中华,侵占了东北,我怀抱着一腔热血,迎敌而上,
在滚滚的黑龙江畔,在丰茂辽阔的东北平原上,在一望无际的长白山老林中,我和抗联战士们风餐露宿,奋勇杀敌,因为头脑灵活,下山为战士们筹集资金,不幸被日军抓获,逼我投降,我大义凛然,宁死不屈,最后,那些丧尽天良的倭寇硬生生地砍断了我一条腿,抛尸荒野......
但我大难不死,历经千辛万苦,返回关内,秣马厉兵,重整旗鼓,带领我的外甥,也是我的徒弟郭德金,郭子,也就是身边这小伙子,满世界跟倭寇拼杀,奶头山上有我杀敌的潇洒英姿,大青县城里有我孤军奋战的传说......这一切,不但苍天大地可以作证,咱们的游记队长林赛花同志也可以为我们作证,我和林队长她们并肩战斗过......”
三麻子声音慷慨悲壮,气贯长虹,昂头挺胸,视死如归。
他这一抑扬顿挫,慷锵有力的长篇演讲,不但让我目瞪口呆,心悦诚服,而且更把王凤兰他们震住了,众人面面相觑,傻懵一片。
只见王凤兰脸皮急抖了几下,两行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突然,她嗷的一声扔掉盒子枪,扑身跪在了三麻子面前,紧紧抱住他:“大哥......”
声之真切,天地共鸣。
一场危机,在三麻子慷慨激昂的演说中,眨眼烟消云散。
这也是我早已预料到的,只是他的演说来的太晚,我不但挨了一顿揍,他还装逼掉了一颗门牙。唉,麻子,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接下来,我们自然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地拥进屋,洗澡,换衣服,大鱼大肉供上。
一时间,又成了根据地山王村里的座上客。
那个烈军属李冰冰呢,可能因为觉得自己做的太绝情,一直没在人群里露面。
王凤兰陪着我们吃了饭(三麻子因没了门牙,有伤,没敢啃大鱼大肉,只勉强喝了碗肉汤),而后盘腿坐在炕上,先是问了我们逃出根据地后的行踪。
三麻子立即纠正,不是逃,是特意满怀仇恨,去沦陷区杀敌的,因为老呆在这山沟旮旯里,见不着鬼子,闷得慌。
王凤兰同意了他的说法,然后又介绍起了这边的形势来。
说现在是二月中旬,再过几天,地里就要耕种下春苗了,而这个季节也是鬼子大扫荡的最佳时机。
所以,整个根据地的军民都在跟鬼子们抢时间,挣季节,游击队长林赛花同志前两天也被紧急调走了,准备反击鬼子的扫荡......
我一听,心里不由一阵大喜,一枝梅走了?我靠,这回不用再担心她瞪眼扒皮的样子了。
那么,村里民兵要干啥呢,王凤兰说林队长抽调走后,她兼任了村里的民兵队长,下一步,就是组织全村几十个民兵,配合八路军反扫荡,保护好乡亲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至于具体怎么做,行动之前上级会派人来安排部署,到时咱们只管听命令就是。
另外,我和三麻子的突然归来,这个消息今晚也要派人连夜送到八路军连部那儿,首长们会有安排的。
三麻子一听,忙表示自己不想去当八路军,一是年龄大,二是行动不方便,会拖累战士们的。
王凤兰呵呵笑道:“大哥,你放心,就是他们要你,我也不会放你们走的,你们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到时还要帮着乡亲们跟鬼子周旋呢......”
我心说,只要一枝梅不在,我在哪儿都行。
简短截说,我们在王凤兰家住下后。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正在炕上吃早饭,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没了一只胳膊的汉子,不管不顾,气冲冲地对王凤兰嚷道:“王会长,我有事要跟你汇报!”
那汉子脸色铁青,耳朵还残了一块,一看就是被枪弹打缺的。
王凤兰眉头一皱,忙问道:“咋的了,二柱子?有话直说,这两位英雄也不是外人。”
“我......”二柱子扫了我和三麻子一眼,突然一咧嘴,一跺脚,“冰,冰冰她要悔婚呀......”
冰冰?李冰冰?我娘,不会就是烈军属李冰冰吧,难道她又跟这二柱子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