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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三麻子醒来,老者对他又说了一遍:正屋半夜经常听到有女人在哭,而且那哭声跟唱戏似的,抑扬顿挫的,瘆死个人。
为了把气氛加重点,让三麻子引起重视,我又跟道:“刚才我们在屋里说话的时候,还听到外屋有脚步声呢……”
说完,我和老者皆俯视着三麻子,等他的回音。
三麻子闭眼想了想,道:“等我脑袋不迷糊了再说吧,现在这样我也琢磨不出有啥东西来呀。”
老者一听,也不好意思勉强了。
而我则想,莫不是又是自然现象?比如那堆棺材。便问道:“三爷,你说是不是正屋里有啥东西,夜晚被风刮得乱响,才让人误以为是女人在哭?”
三麻子躺在那儿摇了摇头:“你不懂,这地方咱那天刚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阴气很重的……”
我心里咕咚一下,难道真有东西?
我想起了他被鬼魂附体的事,不敢吭声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老者便端来一盆鸡汤。这是他半夜起来特意杀了个老母鸡,熬汤给三麻子补身子的。渴望他早点恢复,尽快破解宅子里的阴气。
我们伺候着三麻子喝了汤,吃了几块鸡肉,又架着他出来在院子里慢慢蹦达了一圈。
三麻子转头看了眼四周,问毛驴在哪儿?
我这才突然想起,那天来的时候把毛驴拴在门外的树上,早没影了。我靠,光忙着打鬼捉狐勾搭女人了,竟把他的坐骑给丢了。
这咋办?
老者说要不去村里挨个问问?也许有能看见的呢。
三麻子忙摇头说别介了,等再买头。老者说他赔偿,三麻子又摇头说不用了,这事也不要对外说,没意思。
我们架着三麻子回到屋里后,见他额头上已渗出一层汗,看来身子真是虚了。
老者问要不去宋郎中那儿去抓几副补药?
三麻子想了想,让老者拿来纸笔,写了几个药名,要他去郎中那儿看看有没。
我惦记着荷花呀,忙抢过来道:“三爷,大爷,我去,我腿脚轻快,一会就回来了。”
两人应了,我便拔腿出了门,兴冲冲地向荷花家奔去。心里祈祷着郎中别在家,只荷花自己就好,反正她会抓药。那样,我可以和她趁机再热乎会,不定就成了呢。
我这么想着,来到了他家,一进门,迎面见宋郎中坐在桌子旁在给一个老头诊脉,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吆,兄弟来了?”郎中一见我,忙站起来,热情招呼道,“来来,坐,这边坐。”
他说着,转头又冲里屋喊道:“狗蛋他娘,咱兄弟来了,赶紧泡上茶。”
我忙摆手说不用麻烦,还有急事呢,眼睛却瞄向里屋门口,只听荷花在里面应了声,却没见人影。
难道过了一夜,她又谨慎考虑了不跟我‘好’了?这有可能。女人的心思多着呢,尤其良家妇女,还要顾虑名声,有的把贞洁看的比命都重要。
看来今天真没戏了。
我从兜里拿出三麻子写的那张纸,递给郎中。
他看了看,抬眼问我:“兄弟,这方子是谁给开的?”
我答:“我三爷自己开的,他也懂点医。”
“噢……”郎中点了下头,皱眉沉吟道,“这里面,我有两味药,其他两味这儿还真没有。”
“啥?”我问。
“肉苁蓉和鹿鞭,这两味药,市里大药店才有。”郎中又看了看那张纸。
我有些失望:“那咋办?市区离这儿远吗,哪儿有大药房?”
郎中沉吟一会,道:“兄弟,这样吧,我离不开,让你嫂子领着你去市里药房抓这两味药吧,行不?”
我靠,真事咋的,我一听大喜,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呀,故作为难地道:“那……我嫂子有空吗,真不好意思,哥,又要麻烦你们。”
郎中说麻烦个啥呀,应该的,转头刚要冲里屋喊,见荷花端着茶盘子出现在了门口。
她面带笑容,看了我一眼,道:“来了?”
话语干巴巴的。
我点头:“嗯。”
郎中一蹙眉,显然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满,这救命恩人上门,只这么说话?没礼貌!
郎中脸一沉,道:“这么的,你赶紧领着大兄弟去市里王府大街博爱堂药房,咱兄弟要抓两味药。”
荷花一愣:“我?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你陪他去不就行了?”
你娘,这女人忒狡猾,老子救了你一命,连陪着跑个腿都不行?当然,她也意识到跑腿会意味着什么,所以极力避免事情的发生。
郎中火了,眼一瞪:“要你去就去,磨叽个啥,赶紧的!”
荷花不吭声了,转头就往屋里走,郎中又骂:“你特娘的看看你个死样,这样的臭娘们就是欠揍了……”
看来荷花这些年来没少挨他的揍。
我心里不由冒出了些愧疚感,郎中这么义气,我若再跟他的妻子……那真对不住他。
去你娘的,你不是怕我*吗,老子偏不稀罕你了,一副阴脸子,我还不搭理你呢。
我暗暗发了恨,对郎中道:“大哥,不用嫂子去了,我打听着去买就行了。”
说完刚要走,郎中一把拽住我:“别,别兄弟,你嫂子一会出来,你若自己走了,就是看不起你哥我了。”
他这一说,我也不好执意了,稍一会,荷花头戴绿围巾出来了。
郎中又冲她没好气地道:“中午若回不来,就领着咱兄弟下饭馆,别装出那穷酸样来磕碜人。”
“知道了,叨叨个啥……”荷花谁也不看,气冲冲地出了门。
我忙跟郎中告别,跟了出去。
街上,走亲戚串门的老老少少依旧络绎不绝,荷花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往村口走去。
我不紧不慢,跟她约有十几步的距离,边走边观察的她的走路姿势和体形。
说实话,那个年代,女人穿的衣服都很不显形,夏天宽大,冬天臃肿。她走路的步态介于农村和城里女人中间,既不拖沓拉跨,也不轻快抖俏,更不扭屁股。
这样的女人,不论在啥样的家庭里,都能进的厨房,上得厅堂,若男人好,她也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
出了村口,荷花步子慢了下来,等我走近,也并不看我,说道:“你不乐意了吧?”
“啥?”我冷冷地问道。
“就是刚才在家里呀。”
我哼了一声:“没。”
“还没呢,我早看出来了。”她撇了下嘴,“你这回知道你哥那脾气了吧?发起火来就是头驴。”
我叹了口气,道:“走吧,去抓上药,咱赶紧回来。”
说完,并不看她,大步向前走去。
荷花见我这样,也不再说话,跟在我后面急走。
村子离市区大约十多里,沿途村庄不少,路上行人也多。不时有鬼子的汽车隆隆地驶过,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每遇上这种情况,我都会下意识地等她跟上来,用身子护着她。这是一个男人义不容辞的做法,也没任何想法。
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距离北城门大约还有一里多路的时候,我远远望见城门楼子上有鬼子兵在端着枪来回走。
而城门口,几个鬼子伪军则在对进出的人进行盘查。吆五喝六的,那声音远远就能听见。
我心下不由忐忑起来,我是个通缉犯,若被他们认出来,那就完了。
这咋办?我犹豫了。
“兄弟,你有良民证吗?”荷花见我脸色有点紧张,不由问道。
良民证?那天早被官军撕掉扔了,可即使有,也不敢带呀,那等于自投罗网。
我忙摇头:“没,我们刚从那边过来,还没来得及办呢。”
我不敢对她说实话,就随便诌了个理由。
荷花一愣,看着我:“那,那咋办?鬼子查的很严的。没良民证,是要抓起来审问的。”
我傻了,一时也不知道咋办才好。
“要不这样吧,”荷花道,“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自己进城去抓药,你在这等着我就行。”
哎?这主意好!
我忙点头:“好,嫂子,那麻烦你了,幸亏你来,要不……嘿嘿。”
荷花娇嗔地白了我一眼:“我可不想来,是他逼我来的。”
她那眼神,令我不由一阵心动。
我从兜里掏出那张纸,又摸出三麻子给我的一块大洋,递给她。
她望了望后面远处,抬手指着北面路旁的一片小树林,道:“你先去那儿等我吧,我回来的时候,你自然就能看见我了。”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片树林离这儿有三四里地,距城根大约五六里,鬼子在城墙上若不用望远镜特意观察,是看不到的。
我应了,看着她匆匆走远,心里暗暗佩服这女人的心计。
我原路返回,溜达着到了那片树林边,看看路上没人注意,就假装去方便,把提着裤子急急进了树林。
这片树林不算太大,但也有几十亩吧,树林里茅草很高,积雪也很深,而且还有一些坟包。
这使我想起了和“阎王婆”在树林里冲着坟茔胡搞的情景,心里不免有些忌讳,便绕到远处的林边,寻了个石块坐下,默默地等待荷花返回。
大年初,北方的天气还是很冷的,虽然没风,但零下十多度,在雪地里呆久了就感觉手脚都木了。
我便起来进到林子内活动身子取暖,绕着几个坟包跑了几圈,感觉手脚暖和过来了,就又回到林子边翘首远望。
冷了再跑,如是再三,时间大约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远远地,我看见路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熟悉的身影,荷花回来了!
我心下大喜,忙转身穿过林子,来到靠路那边,再观望,见荷花走的很急,还不时转头回望。
我一愣,忙眯眼朝她后面打量,见一头戴棉帽,身穿黄衣的矮个子男人跟鸭子似的,甩着手,往这急奔。
咦?这是咋回事,难道她被人跟上了?
我心下一沉,刚要出林子上路,脑子一闪,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见那男子的穿戴,绝不是普通乡民,应该不是鬼子就是二鬼子啥的,这些杂种是毫无顾忌的,不定在路上就会拦住我们要搜查呢,随便说个理由就能把你置于死地。
而且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你又不敢把他怎样,即使能打过他也不敢动手,况且他们身上还有枪呢。
咋办?荷花说过,要我在林子里等她,现在又碰上这种事,她肯定会往林子里跑,若那样,就能避开路人,对他下手了。
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是冲着色来的,还是冲着财来的,不过都一样,一旦落在我手里,就绝不能让他再有喘气的机会。
杀人杀个死,救人救到底。这是古训,也是至理名言!
我想到这儿,忙返回林子,奔到一坟包前,扒开积雪,寻到了一块青砖,掂了掂,感觉不太顺手(那时的青砖有六斤多重),便拍在墓碑上,碎成两块,一手握一块,避在了一簇灌木茅草后面,紧盯着荷花和其后面的那个身影,心里急盼着她能进来,若还直着在路上走,那就完了。
不过凭她的智商,应该不会干出那样的傻事。
果然,她急走到林边路上,回头望了一眼,也跟我似的,双手把提着裤子朝林子里跑来。
而后面那黄衣男子见此,也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起来。
我心里咕咚咕咚急跳着,见荷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忙起身冲她招手。
荷花大喜,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后面,有人跟来了……”
我道:“看见了。”
一把把她摁到在茅草里:“你别动,一切有我!”
我说着,猫腰疾步溜到了一个坟包后面。紧张地听着动静。
而那黄衣男子呼哧着跑进树林,顺着脚印就“嘎吱、嘎吱……”地急往那簇灌木从奔去。
“花姑娘,吆西,花姑娘,吆西……”
我一愣,我靠,还是个正宗的日本鬼呢。
这时只听荷花一声惊叫,我忙伸头看去,只见她惊喊着往树林深处跌跌撞撞地跑去,而那鬼子则张着胳膊,撇着罗圈腿,哈哈大笑着紧扑了上去。
我脑袋轰地一炸,热血冲头,倏地跳起来,一连瞄没瞄,就一砖头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