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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梅的突然出现,令我大吃一惊,眼看着她和那个叫小红的随从一步步向酒馆走来,我忙把大檐帽往眉毛上一压,背对着门口,埋头喝起茶来。
我不知她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镇子上的,也许是偶然路过,也许是特意找我和三麻子算账的?
反正不管她们有啥目的,我是绝对不敢见她面的,否则,狗头落地是半点不含糊的。
随着棉鞋踏地的声音,两人应该是进了门,我趴在那儿紧缩着脑袋,耳朵支愣着,神经已绷到了极点。
“吆,两位客官,请进,坐,请那边坐。”
店小二吆喝着,不知要把这两位煞星让到哪张桌上,但千万别靠近我这张桌子呀。我心里暗想着。
却没料到,怕啥来啥,两人竟被店小二让到了我左侧的桌子坐下了。
我*啊,狗日的店小二是故意跟老子作对吗?等我躲过这一关,老子非整死你不可,再特么让你得瑟。
我心里发着恨,头却不敢抬,左胳膊支起来,挡住了半边脸。就那么内心澎湃,外表泰然不动地坐着。手也不敢端茶碗了,因为哆嗦的太厉害,怕洒了水或砸了碗,那更麻烦了。
“两位客官,喝酒吗?还是吃饭?”店小二问一枝梅和小红。
只听一枝梅哑着嗓子道:“面条,两碗,加点卤子。”
“好唻——两碗打卤面……”那店小二高唱着,走进了后厨。
这他娘的咋办?起来偏着身子捂着脸走?不行,一旦我起身,肯定会吸引她们的目光,我坚信我这高大的身躯,她们从背后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完了。
心思一顿,还是暂时这么呆着吧,等她俩吃了面条,会离开这儿的,到那时,我就安全了。
我这么想着,心里稍稍轻松了一点。
不一会儿,店小二过来了:“两位客官,面来了——”
接着是碗筷放到桌子上的声音。
“请吃好,不够您说!”店小二热情地道。
我以为他要回后厨了,不料,他突然冲我道:“老总,您咋的了?喝完茶了吗?咋捂着腮帮子?牙痛还是哪儿不舒服呀……”
我草你八辈祖宗!我气的差点喊出来。
完了,一枝梅和小红肯定把注意力移到我身上了。更悲催的是,店小二这么一说,我必须回一声呀,要不更会引起她俩的怀疑。
我捂着嘴,沉着嗓子呜噜道:“牙痛……”
“啥,牙痛?老总,我这儿有云南白药,我去给你拿点来!”店小二说着,就往后面奔去。
我*啊,你狗日的穷得瑟个啥呀。我正暗骂着,一枝梅突然发话了:“这位老总,好面熟呀,你哪里人呀?”
我心猛地一沉,完了!
别等死了,赶紧溜吧。我忙起身,捂着半边脸,缩着头就往外走去。
“站住!”
我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吼声,声音虽然很小,但口气严厉而又坚决,容不得你再走半步。我知道,一枝梅和小红肯定用枪指着我的后背了。
奶奶的,我一没日你,二没和你成亲,我怕个啥呀。我好歹还是条七尺高的汉子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是死,也要把这事说清楚。
我恨恨地转过头去,见一枝梅的胳膊放在桌子底下,显然,她手里握着枪。
“二当家的。”我脸皮一颤,讪讪地道。
一枝梅嘴一撇:“过来,坐下。”
我回头望了眼门外,理直气壮地走过去,拉了张凳子坐在了两人的侧面。
人,其实到了最危险又觉得最委屈的时候,也就不怕死了。
店小二手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从后门出来:“老总,药……”
我没好气地一瞪眼:“滚你妈的,滚!”
若不是这杂种在这乱搀和,面前这俩人也不会认出我,娘的。
店小二一愣,忙钻进了后屋。
一枝梅眯眼看着我,眼光越来越歹毒,越鄙夷,但却不说话。
我不敢让目前的形势这么继续下去,否则,她到发恨的那一瞬,桌底下的手指一紧,我他娘的就呜呼了。
我正色道:“二当家的,我……”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实地跟我们走!”一枝梅盯着我,咬牙道。
小红忽地站了起来,我余光中,发现她桌子底下的那只手迅速往裤腰里掖去,一支乌黑发亮的手枪眨眼就被棉袄下襟盖住。
我暗暗庆幸自己的判断,若拔腿逃跑,小命早没了。这些土匪,心黑着呢。
一枝梅扔下两毛钱,和小红一边一个‘护’着我出了酒馆,沿街向西走去。
这时,我又害怕起来,看这架势,两人是要把我挟持出镇外,而后下杀手。
想到这儿,先前的底气立马又屁了。
边胆战心惊地往前走,边一个劲地解释:“二当家的,误会,这真的是误会,我跟你啥都没做,都是那个死麻子做的孽,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
“等会说好吗,我相信你。”
咦?一枝梅咋突然又这么通情达理了?我正纳闷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咔、咔……”的脚步声。
这才恍然醒悟,鬼子巡逻队来了。她怕我被逼反,就先用这话稳着我。看来女人就是心细。
其实她多虑了,再怎么的,我也不会借着日本人来祸害她俩,我不是铁杆汉奸,穿这身黄皮是没办法的事。
四个日本兵肩扛着长枪,“咔、咔……”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为了表示我不是汉奸,就盯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骂道:“小鬼子,啥玩意,死去吧!”
一枝梅和小红并不吭声,脸上也没啥表情变化,挟持着我大摇大摆地出了镇子,又走了约二三里地,来到了路边一个破空房子里。
这,应该要审问了。
我刚要开口说出当初在土匪寨里的经过,腿部突然被猛地一击,腿弯一软,咕咚一下扑在了坚硬的地上,痛的我“啊”地叫出了声。
还没爬起来,脊梁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紧接着,拳脚跟擂鼓似的在我头上,背上、腿上“咕咚、咕咚”猛砸起来。
这时候,我是绝对不敢反抗的,否则她们会下手更狠。
当然,在女人面前,我也是绝对不会叫唤求饶的,否则会更被她们瞧不起,只有咬牙抱着脑袋窝在地上,承受着这劈头盖脸的打击。
我承认,这次装逼装的有点惨,但男人吗,又时就得像个男人样,何况咱还是个三十五岁的有本领的大神呢,更不能认怂。
两人打了一会,可能感觉跟锤个破布袋似的,我没叫唤,觉得没意思吧,就停了下来。
只听一枝梅呼哧着冲小红道:“把他的裤子扒下来。”
小红一愣:“咋?”
“把他裤裆里那臭东西割下来剁碎喂狗……”
我脑袋轰地一炸,我靠,这下是真不敢装逼了,否则,引以为傲的二弟就成了野狗的美餐了。那他娘的一切都完了。
我嗷地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裤裆,连连叫唤:“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千万别呀,我,我还要撒尿呀……”
“太监也能撒尿!”一枝梅吼道,“扒下来!”
话刚落,小红猛地扑上来,埋头就扒我的裤子,危急时刻,我急眼了,更顾不得装逼了,忙蜷着身子猛烈晃动身体,试图摆脱掉她的手。
突然,我感觉额头一凉,抬眼一看,一支黑洞洞的枪管顶住了我的脑袋。
“老实点!”一枝梅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
我一下子呆了,她们是要我的二弟解恨,还是要我的命?从刚才她说的“太监也能撒尿”的话里,应该是不会要我的命。
可,没了二弟,对我来说比死了更难受,这辈子全指着这玩意活着呢,没了,这世界对我来说就没活下去的动力了。
关键是,我特么冤枉呀,完全是在代三麻子受过,就是死,也不会瞑目呀。
我想到这儿,心下一横,冲她道:“二当家的,我姓郭的死了无所谓,但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我不想抱着冤枉死去。”
一枝梅眉毛一蹙,道:“你做了孽,还说冤枉?”
“不是,不是我做的孽,是那个瘸子三麻子呀,”我急辩道,“是她趁着你昏迷的时候,把你……”
我刚说到这儿,一枝梅猛呵斥了我一声,转头冲发愣的小红道:“你出去望着动静。”
小红忙转身出了屋。
我见此,心下大松了口气,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本以为,一枝梅听了,会放过我,把仇恨转移到三麻子身上。
不料,她冷哼一声,鄙夷地道:“小子,编的很棒呀,呸!姑奶奶信你才是真棒槌呢,你特娘的在我和那个死瘸子面前都磕头作揖地承认了,现在一看要没命了,就往那个瘸子身上推?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娘……”
一枝梅说着,大眼一瞪,手枪一抖就要搂扳机。
我眼睛一闭,等着这最后一击,既然她完全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死麻子呀,死麻子,你丧尽天良做的孽,老天瞎眼,转嫁到我身上了,老子就是进了阎王殿,也绝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