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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是先开口的那道声音妥协了:“罢了,你要记得就记得吧,反正为你破例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两件。”
于是,那些本该被遗忘的记忆重新生动起来。
那个爱穿红衣,如火般热烈的女子。
那个脾气暴躁,笑起来又格外好看的姑娘。
那个他刚娶回家还未来得及掀盖头的新娘。
在他心上重新鲜活了起来。
“沈青青。”
他反复呢喃着三个字,终于睁开了眼睛。
窗外夕阳正好,如火般烧红了半边天。
他的头很沉,沉得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完全抬不起来,但身体的各个部位已经活跃起来。
耳边纷纷扰扰,全是男人女人的吵闹声、尖叫声。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他的眼前却已浮现出沈青青与人打架时潇洒利落的身影,一声低笑不自觉地从喉咙中溢出。
他扶着床柱子站起来,如学步稚童般沿着墙根慢慢走了出去,腿又酸又疼,那份难受却抵不过他心头万分之一的欢喜。
他想看一眼沈青青。
迫不及待地。
蹲在墙根吐口水的孟琦雨最先注意到身后的响动,一转头,看到高大挺拔的孟渊,顿时惊喜地跳了起来。
“爹爹,爹爹醒了!”
另外三个孩子同时停下动作,转身看向孟渊。
孟渊冲他们笑了笑,举目望着前方纤瘦的红色身影,神色温柔,“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落在耳畔却格外沉稳有力。
沈青青推开面前的男女,转过身子,身着白衣的男子倚靠在门边,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唇畔生花,如芝兰玉树般卓然而立。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缓缓走向他,最终停在距离他一步远的位置,抬起头,眼睛亮得比日光还要灼人。
“孟渊,你还记得我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艳面庞,无数画面打心头掠过。
“姑娘,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像我那刚过门的媳妇。”
“姑娘,你带我回家吧。”
“……”
一抹红晕从脸颊逐渐爬到耳根,他羞涩地埋下头,整张脸和天边的红霞一般鲜艳。
从前的他……脸皮真的很厚。
初次见面便扯着人家的袖子不撒手。
一张嘴便媳妇媳妇叫个不停。
活像个登徒子。
他局促地摸了下鼻尖,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地回答:“记得。”
“那我是谁?”
“沈青青。”
“哦。”沈青青点头,语气里带了几分失落,果然不记得了。
撩完就忘,渣男行径。
吐槽的话还未说出口,耳边又传来三个字:“我媳妇。”
轻轻的。
像是在试探。
又像是不好意思。
虽然和那个他叫媳妇的口气完全不同,但沈青青还是立刻明白过来,他没有失忆!
那些变成鬼后经历的一切,他都还记得!
“孟渊,欢迎回家。”
沈青青笑着向他伸出右手,眼中光芒闪动,如星河般璀璨。
孟渊垂眸望着她,时光流转,两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安静柔和的夜晚。
他勾起唇,也跟着笑起来,伸出右手郑重地握住了她的手掌。
掌心交握,两人心头皆是一软,一言未发,却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四个崽子巴巴地凑到旁边,踮着脚伸着爪爪往两人手上搭,“我们也要握手,爹爹,欢迎回家!”
沈青青和孟渊同时弓下身子握住了另外四只小手。
“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再也不分开了。”
“嗯,再也不分开了。”
院外的王大顺看着突然出现的孟渊,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不可能的,孟渊明明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着孟渊从凤凰山掉下去的,那么高的山,怎么可能活下来?
不可能!
他强壮镇定地安慰自己:面前的是应该孟渊的鬼魂,也有可能是沈青青那个小贱人为了整他故意使出来的障眼法。
反正不可能是活着的孟渊……
他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王大顺喘着粗气站了起来,额头的汗水如盆泼一样刷刷往下淌。
旁边的衙役看他状态不对,连忙上前询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王大顺强壮镇定地摇摇头,“我没事,走吧,咱们回衙门。”
“现在回去吗?那女人不抓了?”
“不抓了,快走。”
王大顺一刻都不敢耽误,扭头就跑,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会功夫便消失在孟家门前。
孟渊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很快,那抹厉色又被温柔替代。
他弯腰牵着孩子们的手进了堂屋,“来,告诉爹,爹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听娘的话?”
孟琦雪靠在他的膝边答话:“当然听了,我可是咱家最听话的孩子,不信你问娘亲。”
“我最听话,我才是最听话的孩子!”
孟琦雨不服气,跟她争论起来。
孟琦雪瞅他一眼,“你先把你脸上的鼻涕擦干净再说话吧。”
“不是鼻涕,雨儿是爱干净的小朋友,不流鼻涕!”
两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
另外两个看着弟弟妹妹斗嘴的模样,不忍直视地扶额叹气。
害,这种小事有什么好争的嘛。
“他们俩说得不对,最听话是我!”
两人同时开口,话落对视一眼,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沈青青和孟渊对望着彼此,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提着猪肉、鸡、各类蔬菜返回的贺氏看到堂屋里热闹的场景,惊得手一抖,“孟渊,渊哥儿醒了吗?”
公鸡趁机从她手中挣脱开来,扑腾着翅膀跳上院里的小饭桌,喔喔叫了起来。
屋里的人闻声出来查看情况,公鸡一双黄豆大的眼睛扫过屋内众人,对准孟渊竖起了鸡冠。
“喔喔!”
它仰天鸣叫一声,挥动翅膀,拖着笨拙的身体撞向孟渊。
可怜孟渊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还没好全乎,就被大胖鸡莫名其妙撞了胸口。
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抓住了鸡脖子,要不然高低还要毁个容。
“老天爷啊!”
贺氏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赶紧冲上前从他手里拎走了公鸡,“渊哥儿,你没事吧?”
孟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摇头,“没事。”
就是差点被撞吐血而已。
“我这就去宰了它去,抓的时候没见它有多野,这个时候蹦哒得怪厉害。”
公鸡好像还不服气,扯着喉咙叫了几声。
贺氏一巴掌把它的头拍歪了,“别叫,显得你能耐了!”
说着转头指挥方振山:“你去厨房烧点热水,准备杀鸡褪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