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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指望话少言寡的林英大侠来为洛白解释,那肯定是行不通的,于是闻人七接过话茬。
“物以稀为贵。”
洛白忽闪着眸子看着她,依然是一脸不解。
“按照林英大哥的说法,昆仑山每隔十年就会举办一次仙器盛会,此为历代传下来的,从不更改。许多人和洛大哥你一样,为图途中省力,都是临近昆仑山时才开始采办冬衣。”见洛白听得认真,闻人七耐心解释,“若洛大哥你是昆仑山下的农户,当会如何?”
洛白簇起眉尖想了一下:“我会备足御寒之物,好卖给来参加仙器大会的人。”
“如此一来市价必定哄抬高涨。”闻人七笑笑,她虽久居深山,但父亲患病幼弟尚小,家中一切事物都由她打理,每日都要精打细算,自然对金钱敏感不已,“若我想的不错,昆仑派的仙器大会应该也不是说参加就能参加的,届时肯定也有不少意图参加但被拒在外的侠士守候在山下,寻机登山。是不是?林英大哥。”
林英冷哼一声,对闻人七所言算作回答。
洛白恍然大悟,心想凡尘之中的事情果然有意思,但闻人七这么一说,他又有一个问题冒了出来:“那我们到了昆仑山,算是贵客还是寻机登山的侠士?”
这下闻人七也不知道了,她自己估摸是后者居多,但不知林英有何后招,只好跟着洛白一起冲着林英眨眼睛。
林英大侠早就对二人的卖萌招数免疫,这一路闻人七与洛白用无辜委屈的法子不知骗去了多少好处,就昨晚值夜,洛白只眸光在月光下闪烁几下,就从他口中骗走了自己与素素在梧桐树下海誓山盟的誓言。
也不知道神仙是不是天生都是无赖,怎么失忆了还是一肚子坏水。那闻人七有样学样,他每每嫌弃她脚程太慢耽搁行进,起初还歉意连连,后面干脆委屈视之,害他总觉得对一个弱女子太过苛刻,不忍在唠叨。结果在一次连夜行进时遭遇饿狼偷袭,这闻人七寒匕出鞘,割断黑狼咽喉时手下毫不留情,还剥了狼皮塞进包裹说要下山卖钱,哪里像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林英大哥嫌弃我们了……”闻人七抽泣着鼻子,微微嘟起樱唇,一双着了墨似的大眼睛水光波动。
这撒娇的法子也是洛白交给她的,三人轮值守夜时,每每轮到闻人七洛白总会相陪在一旁,无聊时便互相探讨交流戏弄林英的法子。洛白在第一次从林英那里讨了好处后,发现此招屡试不爽,就私相授受教给了闻人七。两人趁着夜色练习,闻人七凭借眼亮唇润等女孩子才有的优势,掌握了不下十种卖萌的表情,翌日就将新招试用在林英身上,玩得是不亦乐乎。
时间一长,林英也练就了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本事,但是在面对闻人七与洛白的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萌势围攻时,还是不免落下阵来。
自然,林英是不会承认主要原因是在洛白。那张妖孽的脸本就性别不分,再故意抛几个媚眼,真真是惹人鼻血横流,饶是心有佳人面似冷铁的林英毫无防备之下也会破功。
“林兄……”见闻人七无法撼动林英的铁石心肠,洛白也加入进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英无语望天。
“到了昆仑山,自然会有办法的。”实在无法忍受两人的纠缠,林英无奈道出实情,“我的身份在江湖中树敌颇多,不能用。”
闻人七、洛白二人相视一眼,并未罢休,好奇心反而更胜。
“林英大哥,你以前是不是年纪轻轻就叱咤江湖的少年侠客?”闻人七攀附上林英的肩膀,被林英一把挥开。
“林兄,若你树敌过多,我们是不是也该换个假名字,或带上面罩?”洛白绕到林英身前,探出半个身子挡住他的前路,林英脚下微动错开,又被接机迎上来的闻人七堵住。
“再耽搁下去,天就要黑了。”林英无可奈何。
“对哦,赶路赶路,赶路重要!”想着进了乌桥镇一定要洗个热水澡的闻人七决定先放过林英。
洛白却纹丝不动,他皱着好看的眉头,直勾勾地盯着林英。
林英也不躲闪,正视着洛白。
闻人七在两人间闪来闪去,推推这个,挠挠那个,不明白这二人怎么突然就看对了眼,正要开口,洛白忽然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闻人七困惑不已,但还是安静了下来。
只见洛白冲着林英朝道路一旁的山林使了使眼色,林英点点头,细耳听了听,朝洛白伸出五个手指。洛白却摇摇头,簇起的眉心又紧紧皱起,片刻之后,他不再纠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连串动作看下来,聪慧如闻人七,大致明白了这两人在做什么。
大约是山林里有什么危险人物跟了上来,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在洛白的示意抽出了匕首。
林英挡在了闻人七与洛白面前,拔出长剑。
“朋友,既然来了就不要畏首畏尾,出来相见如何!”
黑黝黝的树林里传来一阵低啸。
22
六丑跟着大部队向前行进。
确切的说,是跟着她的师父向前行进。
下山前,师父并没有告知她此行要去何方何地,只要她简单收拾了包裹,就御剑离了门派,她甚至怀疑师父可能都没有跟掌门打个招呼。平时也就算了,她师父是门中出了名的闲散人员,一年中三百天都在云游,什么时候老老实实呆在门派才算奇怪。但现在不同,十年一届的仙器大会即将举行,师父往年都会留侯门中一赏各方仙器,有时遇到钟意的还会拿出多年珍藏与持器者商议相换。
想到这里,六丑微微困惑。
她不过跟了师父三载,怎么会对师父十年前的事情如此清晰?好像她本来就知道似的。
六丑晃晃脑袋,把脑袋里的疑问赶走,想不透便不想,万事顺其自然,这大概是她最大的优点。
这次云游不同以往,习惯独来独往的师父一下山便加入了一队黑骑人马。这大约十五人组成的黑骑像是在山脚专侯等待师父一样,领头的黑衣人对师父极其恭敬,命人牵了一匹红棕大马交予师父,在瞧见一直随在师父身后的她时略微惊讶,似乎没想到还会有另外一个人。
她的师父倒是痛快,一句小徒尚在历练,此行亦可锻炼脚程,就叫她打消了能与师父共骑的想法。
想来也是,师父能收她为徒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她果然不该对师父抱有其他想法。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一丢丢的不开心。
六丑当然不敢将情绪表现在脸上,师父眼睛毒的狠,常常能看穿她的心思,寡言少语的师父只要开口便是一语中的,教她再不敢胡思乱想。
但是有一个小心思,六丑相信师父绝对不曾知道过。她藏的这样好,一丝一点都不曾透露出来,只有深夜独自一人时细细与自己掰扯。
马队离了昆仑山,一路东行,走的都是羊肠山道,有时还要翻山越岭,渡江涉水,最难走的地方悬崖峭壁只余半丈宽的石路,马匹惊吓不敢前行,半日行进不过十几里。在六丑看来,凡人这请师父办事的法子太蠢笨,还不如只派一人前来引路,或告知他们目的地,御剑而起,何地不能抵达?
但师父不说,她就不能揭穿凡人的愚笨。师父说要锻炼她的脚程,她就真的一点法术也不用,硬生生跟在骑着高头大马的师父身后快步前行。
脚下磨出了泡也不吱声,停下休憩时还要帮师父端茶倒水。茶是从昆仑派带的雪顶含翠,水是每日清晨现收的露水,滚火煮沸,浇在陶制的瓷杯里,片刻间荒山野岭里清香飘溢。那瓷杯样式普通,师父却珍贵的很,她总贴身收着,时间一久身上也总会或多或少沾染点茶香。
她有时会趁师父不在,细细打量那盏陶瓷茶杯。红泥烧制,没什么繁复的纹路,胎底还有点残缺,像是磕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杯,师父却视之为珍宝,嘱咐她要勤擦拭温柔相待,即使出游也要她带在身上。既然不是什么天下罕见之物,那就只能说明这茶杯本身没有什么,但却可以睹物思人。
师父心里一定藏着一个人,有关这茶杯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师父打发到前方探路的六丑脚踏翠松顶端,从腰间包裹里小心捧出陶瓷的杯子,小声低喃。
她撑着脑袋,又将这杯子翻来覆去的看个遍,想寻个印记之类来证明自己的推断。结果总是白费功夫,那茶杯光洁似镜,倒是将她的鬼脸倒映的清清楚楚。
“唉……”
叹口气,抬首眺望远方,只见山路蜿蜒在山林间或隐或现,估摸要翻过山头定要连夜赶路,不如回去劝那首领暂时原地休憩。夜间越往山中行越危险,不说路途难测,还有一众大小野兽隐没在山林间,就算六丑根本不把这些凡尘俗物看在眼里,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乐得清闲。
“明明经过一座小镇,就说在镇中休憩一晚再整装上路……”六丑抱怨着将瓷杯塞回腰包,正欲飞走,忽然前路尘土大躁。
六丑眯起眼睛,微俯身,隐在树影之后。
只听见隐约一声声尖利的咆哮传来,伴随着连根拔起的松柏被送上天,那动静瞧着像是顺路而下,直奔她这个方向来。
这动静,打扰到师父就不好了。想着要在师父发现前解决问题,六丑脚下轻点几下已跃出百丈远,正朝着躁动之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