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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十五岁,还是藏不住话的年纪;那年他二十三,还是收不住心的时候。
那天晚上,他把车停在酒店门口,车里有四个新晋模特,三女一男,都是新鲜颜色。
他刚把钥匙交给酒店门口的侍者,一人炮弹似的从里头冲出来,一脑袋扎进他怀里。
“洛基哥哥,我和我爸吵架了,我再也不见他了!你别笑!大丈夫说了就说了,我以后是肯定不会回去了!以后我在天桥下头给手机贴膜,你可得多来看我。”
她说着,探头看向他身后,那里,四个打扮时髦、身材高挑的男女正在被路人包抄着行注目礼。
林轻“哎?”了一声:“哥哥,那几个是你朋友啊?”
本来要调教新人的李公子嘴角抽了抽,咳一声:“呃,朋友。”说罢很自然地转身,用特别正经的语气:“我今晚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把签约合同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明早再谈......还站着干什么?散了。”
俊男美女们一愣,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圆脸的大波浪性子比较直:“李总,咱来都来了,还没进大门您就赶人,什么都没玩呢……”
话到一半,被边上水葱似的嫩男截住,男人对大波浪使了个眼色,打着哈哈:“真没见过世面,皇冠酒店的壁球好是好,也不用非得今天玩儿啊,没看李总有要紧事儿么?走走走,咱们几个喝一杯去。李总,您忙啊!明天见!”
看着几对大长腿挤进出租车里,林轻跟着感叹了一句:“哥哥,你们公司员工真热爱运动,怪不得身材保持这么好。”
没打上“壁球”的李总嘴角又抽了抽,却听她又说:“哥哥,他们不打,咱们去打吧?”
壁球室里,林轻猛一挥,把球砸了出去,听到他问:“又因为哪颗芝麻和林叔对上了?”
林轻“哼”了一声,抽了一球:“还不是宋二百那个表姐,一身照妖镜,光金手镯就戴了七个!她以为自己在集七龙珠还是召唤葫芦娃?”
“噗”的一声,一球砸在脸上,林轻“嗷”的一声捂脸蹲下,李洛基单膝跪下掰她的下巴:“快让哥哥看看鼻子还在不在?”
他把头上的发箍摘下来,给她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看着她被砸出来的一脸眼泪鼻涕,到底没忍住幸灾乐祸:“脸毁成这样,啧啧,看来不能去天桥底下贴膜了。”
林轻倒是坚强地挺住了,揉了揉鼻子:“没事,大不了我跟着燕宁他们去倒火车票。”
他弹了弹她脑门:“小心着被人倒进山里。”想起刚才的话题,“宋二百的表姐怎么你了?”
林轻这才想起来控诉:“其实她也没怎么我,说起来对我还挺热乎的,就是陈衡和紫婷他们几个看不上她,说她就是个暴发户。我本来是想给二百个面子,毕竟是他亲表姐,谁想到……”
她哼哼一声:“谁想到他表姐看上明邗哥了,天天送这送那的,前天还送了个纯金的饭碗。你说这什么意思?当明邗哥是狗吗?这不是打我脸吗?”
她抹了抹眼泪:“我就和明邗哥说,这女人我给他搞定。谁知道他好像还怕上那个暴发户了,死活不同意,还往我爸那儿告了一状。结果......我老头子也怂,叫我不要管。敢情明邗哥不是他亲生的,一点当爹的自觉也没有。”
李公子拍拍她左右两边脸颊:“我看你可是很有当爹的自觉。”把她拎起来,“告诉哥哥那个逼得你要去天桥底下贴膜的暴发户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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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有点痒,林轻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睁眼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有三层窗帘一下下拍着落地窗。
风凉飕飕的,被子里暖呼呼的,林轻打了个哈欠,往里挤了挤。
然后,她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是怎么睡着的?
好像是骂着骂着就睡着了……
这真是有点惊悚。
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情况,腰上一紧,她被搂进被窝深处,惊起鸡皮疙瘩无数。
半丝半棉的床单、丝绸的睡袍、总是喷薄欲出的胸肌……
她要是再想不起自己在哪睡着了,那智商就可以告别贴膜了。
雷厉风行往后滚,却被他越箍越紧,林轻暗搓搓抬头观察,发现他仍戴着大口罩侧卧着,口罩上两条长眼睛阖着,眼尾微微上翘。
到底是装睡还是梦游,实在是不得而知也不重要。
林轻自觉此地不可久留,很麻利地去掰他的手,却听头顶飘乎乎一声:“林轻。”
她抬头,视线刚挪过去,就见一张白花花的口罩扑面而来,瞬间贴上她的唇。
她就这么被一只口罩占了便宜。
且不说这口罩长相猥琐,单是它这种遇上便宜就占个没完没了的精神,就让林轻很恼火。
口罩也算只聪明的口罩,在她唇上细细密密碾压一番后,及时退回防守线内,让她扑了个空。
他睁开眼,对上她怒火中烧的脸时,无声地笑了。
随后,他大手压住她后脑,发烫的额头抵上她的,音色沙哑地正经调戏:“别气了,之前那几句是不是气你还听不出?你要是再瞪眼,哥哥只能脱了衣服哄你。”说着还又扯了扯睡袍带子,“你说你的眼睛就那么大,瞪起来不吓人,倒挺撩拨人。”
林轻迅速收回目光,也没心情和他掰扯,推开人就往被子外头钻。
临出门时,听他在一连串咳后憋出来一句:“等等。”
林轻转头,看见他撑起身子,扯了扯本来就衣不遮体的睡袍,在锁骨附近点了点:“我在你这里又加了一颗,”他笑得唯恐天下不乱,“你说你能不能找出来?”
林轻一愣,随即捂紧了领子,骂道:“老变态!”
老变态哑着嗓子又笑了一阵儿,得意道:“不急,就算现在找不出来,过几天也看着了,毕竟技术摆在那。”
想起他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练过技术,林轻摔了门。
门外那点光亮也不见了,李公子仰面躺在床上,伸出一只胳膊,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一排红点。
他摘了口罩,活动活动发麻的舌头,“哈”了一声:“原来脖子比手臂嫩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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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星期,李洛基病情反复了几次。林轻反正也是半个通缉犯,索性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看新闻,每天准时被张秘书喂食,过着养殖场里一般的幸福生活。
这天红裤子的马里奥正在钻下水道,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暂停游戏一看,是一条新短信。
“从燕宁那里得到你的新号码。提问:怎样使麻雀安静下来?回答:压它一下。原因:鸦雀无声(压雀无声)。”
林轻一愣,仔细看了眼对方号码。
亏着她记性好,只要是数字,看个两遍也能背下来。这个号别说两遍了,之前看过不下二百遍。
她莫名其妙又回去继续钻下水道,一打又是好几关,手机又响了。
“刚刚在开会。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从河里救起来了,你知道后来那白猫对黑猫说什么吗?它说:瞄~~~~~~~~~~~~~~~”
林轻还是没理他。
过了一个小时,短信又进来了。
“今天第一次在公司用午饭,还是想和你吃拉面。有只鸭子叫小黄,一天他被车撞到,他就大叫一声:‘呱!’从此他就变成小黄瓜了!!”
听到外头张饲养员的声音,林轻索性直接关了机,颠颠跑出去被投喂。
晚上唐医生又来了一次,说病人情况还算稳定,就是心理压力过大,最好平时能有个人说说话、谈谈心。
林轻不明白,一个治发烧感冒的医生为什么还能身兼心理咨询师;更不明白的是,李洛基和心理压力大几个字到底是怎么扯上的关系。
但所谓吃人嘴软,还是搬了小板凳进去,陪着完全不像有心理压力的那个说了半个钟头的话。
说是谈心,其实都是谈新。她拿张报纸挑着最带色的几条新闻念,念完几个强、奸案和色、情场所被封的新闻后,又把财经板块读了一遍,顺口评价了几句。
“你说这中能薄膜,港股上市,一年之间股价涨幅480%,市值超过3000亿港币,一下子就成了全球最大的光伏公司。我记得这一家母公司直接或间接控股比例占70%以上……”
床上恹恹的那个刚才好像还死着,现在又活过来一会儿:“就算汉能薄膜想做空,也很难融到股票,而且相对的公司很少通过发行股票融资。不过……”他善意劝告,“我上个月和他们董事局主席打过球,你就算有闲钱这三个月也不要下手。”
林轻默默记下,一低头,发现报纸已经念完了,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我给你出个题吧。问,怎么让麻雀安静下来?”
床上的人又蔫回去了:“我发烧了。”
林轻只能自问自答:“压它一下啊!鸦雀无声!”
原本就尴尬的气氛瞬间不能更尴尬,半晌他幽幽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成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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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床上,抱着电脑看了会儿八卦。
所谓八卦,其实也就是她关心的那几卦。
丁女神最近有点忙,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记者很直白且客气地询问她有没有卖、淫。
林轻倒没打算把她逼这么紧,耐不住李公子一点情分都没讲。最近这几天,各大报纸争相用‘我付过钱’为标题,引起一番又一番明星明码卖身的讨论,甚至引得相关部门出来调查。
群众对李公子的这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此时更让他们气氛的是一直以清纯形象示人的丁巾巾。用某个网友的话说:原来以为是朵白莲花,没想到此莲花是投币式的,谁给钱为谁开。
有媒体调侃:事情闹到如此田地,如果丁巾巾仍然嫁得了,那李公子对严吉就是真爱。
另有媒体接着补:丁巾巾如果真的嫁入李家,务必要带上严吉这个填房。
看了一会儿,林轻想起手机。
才开机几秒,就见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大串。
一看时间,都是整点发送的。
“14:00:00今天建立了物流地产新项目。大灰狼说:我要吃了你!!!你猜,怎么了?结果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
“15:00:00刚刚有位副总很激动,一直在说物流地产不能做,可是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有一天小强问他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傻孩子啊?爸爸说: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16:00:00副总还在讲,他的眉毛里面有颗痣。人的祖先是谁?是花生,因为花生仁!”
……
“22:00:00冲了澡,干净的我躺在床上。一棵卷心菜,边走边脱衣服,最后它没了……”
“23:00:00晚安。小白小白=小白兔(two)。”
林轻越是往下看,就越是心惊胆战:王小黑这位自闭英雄竟然自己和自己唠了一天?唠的还是老掉牙的完全没有娱乐性的笑话……
更让她惊讶的事,他不光学会了用省略号,甚至连感叹号和波浪线都能用了。
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样一想,她又关了手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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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李大公子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西装革履地又是一只人了。
两周内,除了打游戏看新闻,林轻就是捧着手机读王小黑每小时发送的冷笑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习惯了,她竟然渐渐觉得那那些笑话也不是太冷。
李公子回归社会的那天早上,出了两条林轻关心的新闻。
第一条是前兰台女艺人自杀未遂。
第二条是信宏小开涉嫌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