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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后小憩之时,兰芳悄悄进来喊宋淑好。先前她让兰芳帮自己去打听点事情,这会儿估计是有了眉目。
阿好跟着兰芳出去,两个人站在殿外廊下说话。周围不好藏人、有人走近也容易发现,被偷听的可能性也就很小。
“今天清早是兰香领着宫人打扫殿外的,后来检查的时候,兰香说小宫女没有将台阶上的积雪清理干净,还罚了那个人一回,又再点了小德子继续办。”
兰芳将自己打听的消息说给阿好,见她不过了然颔首,瞧不出来任何的心思,一时没有忍住问道,“姑姑现在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吃亏的人虽然不是她,但兰芳比阿好还更觉得着急。倘若是她自己,有什么样的想法都好办,至少心里有数。可不是她的事情,想帮也多少无力,反而比发生在自己身上要更加没主意。
“什么叫怎么办?”阿好疑惑问道,又说,“你希望我怎么办?”她以为,自己让兰芳帮忙打听消息已经是有所作为了。至于后面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她还没拿定主意。
这么两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一时却是把兰芳给问倒了。虽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甚至揪出那个人也不是难事,但是……太后娘娘恐怕是不会管了,兰芳心想,没有敢将话说出口。
她眨着眼无言地看了阿好片刻,阿好无辜回望,兰芳试探着小声问,“姑姑不若……求陛下帮忙?”阿好但笑了笑,兰芳不好意思了,只得再说,“虽然流言不可尽信,但陛下当是确实对姑姑不错的罢。”
本担心阿好不喜这样的话或会翻脸,可她脸上仍然挂着笑,兰芳也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为奴为婢,无人肯护,必然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如果得到皇帝陛下垂怜,哪怕仰仗不了一世,可以仰仗一时一样不坏。
兰芳别的不怕,独独怕宋淑好心软任由别人欺负,被欺负了也不吭声不回击,白白吃亏受气。兰芳只是觉得,先动手、先搞小动作的都不是阿好,而别人一再要叫她受罪,即便无事避过,又怎么可以纵容?
“我若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何必还要你帮我打听。”
她过去好说话,也从来都不惹事,被人当作好拿捏也不意外。可是不是真的好拿捏,终归还是她自己说了算。
阿好提醒兰芳一句,自己已经在行动了。其实,无论她接下来有什么样的考虑,以不变应万变都是最基本的应对之法。
过去待薛良月更亲和的长公主殿下出手相帮,欲取她性命之人尚未被告知,有的人既要她不好过还要拉皇后娘娘下水,还有太后娘娘的告诫,她的处境大概是比兰芳以为的更不妙。
至于求皇帝陛下帮忙……
阿好的心思稍转,一旁了悟的兰芳招手要她附耳过去。阿好依言照做,兰芳一面说着,“姑姑这样,奴婢便安心了。”又凑上前,在她耳边与她悄声说道,“薛姑姑如今与淑妃娘娘的关系比往日密切不少,姑姑或可注意。”
有人往这边走过来,兰芳注意着,将话说得尽量简洁些。见阿好点头道谢,兰芳笑着说,“姑姑往后有事也尽管吩咐奴婢,奴婢绝不会袖手旁观。无论如何,姑姑都绝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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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薛良月,淑妃娘娘,皇后娘娘,与薛良月的相熟多年,令宋淑好在得知了这些信息后不难推知她的想法。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倒是符合她的性子了,阿好以为这其实与别人无关。
皇后娘娘到底姓沈而不姓冯,如若可以,太后娘娘不会不希望淑妃娘娘有朝一日坐上凤位。薛良月在陛下面前没有招到太多好感,转而与淑妃娘娘走得亲密,当得上是投太后娘娘所好了。
阿好想到宫中种种不知从哪里散布出去的流言,记起今日冯太后的话,更加不在意这些迟早不攻自破、毫无根据的话。一方面是替自己树立好感,另一方面是抹黑她的态度,且不论高明与否,这路子也走得不差。
看热闹的人只道是太后娘娘偏向她,她身在其中自然明白,太后娘娘无非是要她和薛良月两个人先厮杀上一回,再挑自己更为满意的那个出来。什么样的手段、怎么步步算计,恐怕都不如结果来得重要。
被迫走到了这一步,被迫面对这些,既注定了太后娘娘冷眼旁观,她确实也应该想办法寻求可以“联手”的人。哪怕不为其他,仅是为了自保,而这个人选,却须慎重又慎重。
阿好没有觉得自己多么厉害又或是重要,可她将性命都已经押在这上头了,哪怕只是为自己负责,都不得不小心谨慎。既然有人想除掉她,可见她还是有可利用价值的。
躺在床榻上想着这些,阿好翻来覆去无法顺利入眠。
点着数过来一轮,后宫的娘娘们,以她的立场而言最合适的淑妃娘娘已经不必考虑;德妃娘娘与淑妃娘娘嫌隙太多,互相太清楚对方的底子;再下面的谢昭仪、谢嫔等人,不一定愿意卷进来。
皇后娘娘……阿好想,淑妃娘娘若是要更上一层,皇后娘娘首当其冲。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皇后娘娘也是上佳之选,问题是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之间的矛盾太过明显,且这矛盾无法根除。
兰芳和小豆子虽然可以帮她打听打听消息,但是更多的也没有办法,且她不好意思叫他们与这些是非有过多牵扯。
明晃晃发愁到失眠,阿好坐起了身,下床去找水喝。正喝着温水发着愣,一时听到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惊得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有抱住。
迟疑之间,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阿好听着对方的话,凭着声音辨清了对方的身份,却不由得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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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宣执殿内依旧有烛火透出来,昭示着殿中之人的不眠不休。冷风不时卷着冰屑打殿门口袭过,殿外被挂满的宫灯静静照亮,有人自夜色中步履匆匆朝着宣执殿走来。
吕川亲自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他的身后一抹娇小身影快步跟着,外面罩着斗篷将人遮挡得严严实实,借着昏暗的光线作掩护,轻易辨不清楚她的容貌。两人行至殿外,吕源已在那处接应等候,待人一走近便直接往殿内请。
听到通报,章煜自书案后起身看向了殿门口。进得殿内,摘下风帽、解下斗篷,宋淑好的面庞随之出现在了章煜的视线中。没有别人再跟着阿好入得殿内,当下便只有她与章煜两个人在。
走到了殿中,阿好欲与章煜请安,却先被对方免了礼。大概是思虑太多才会失了眠,半夜突然在房门外听到了吕川的声音,阿好着实诧异。
章煜从白玉阶上下来,走到阿好面前。阿好抬眼去看他,但见章煜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眼底青黑一片更显露着他此刻身体的疲乏。大半夜找她已是奇怪,偏章煜瞧着还是这般,阿好越觉得不理解。
下一刻对上章煜的双眸,一瞬错觉其间隐有不满之意,阿好躬身站在他面前,等他先发话。吕川说是有急事,她也就信了,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见真的有什么急事。
“你就已经忘了答应过朕的话了?”章煜声音有些发哑,不知是否因没有好好休息,只是劈头的一句质问,让宋淑好反应迟钝。
她悄悄再去看章煜,对方只垂眼盯着她,像是要讨一个说法。阿好想,她答应过什么,忘了什么?想了半晌,圈定了章煜话中所指,却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个。于是,她又在想,要怎么说才不会惹怒了眼前的人。
章煜看她不说话,仍是哑声道,“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太后与你说的那些,不必放在心上。朕说过,不会逼迫你。”
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山崖下,茅草屋,章煜曾说过,他救了自己的命,所以这条命是他的,假如自己背叛了他,那便是死路一条。那个时候,她对这个人应了一声好。
“奴婢没有忘记与陛下的承诺。”阿好再三斟酌,回应了章煜一句。她确实没有忘了,可也没有觉得这些与那些有什么相关。是指太后娘娘的那些话罢……阿好分析着,但这和她背叛与否有关联么?
章煜负手在宋淑好的跟前立了会,一时又走回书案后,说,“当年宋府出事,朕没有与你主持公道么?你怎么不知道记得朕的好?”
“这皇后的位置,再怎么轮,都轮不到冯卉来坐,你顺了太后的意也没有用。你以为朕姓什么,还帮着这样的好事,倒说记得答应朕的话了。”
即便因早先想清楚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没有太费劲就听懂了章煜的话,阿好却仍免不了感到发懵。依着这话,她合该不从太后娘娘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