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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盏红灯,深深浅浅的照在街边青年的脸上,似是在他如玉般白晳而透明的脸上蒙了一层神秘而透明的纱,越发诱得人想更近一步。
可更近一步,又看到他在灯下回身时扭动的腰背,是那样的挺拔而舒展,如玉树临风。即便是他的衣衫朴素,也没有任何香料和名贵配饰来打扮,却半点也掩不去天生清华明净如美玉般的气质。偶有夜风撩起他的长长的鬓发和衣角,越发的风华绻缱,令人见之忘俗。
“果然是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吕正铭望着对面年少男子,张嘴呆了半晌,忽地摇头晃脑,故作风雅的跩起古人留下的一句诗词来。
可看他这哈喇子都快留下来的样子,欧阳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来他并不太喜欢狎玩男子,总觉得女人软玉温香,前凸后翘的抱起来才更舒服,但自古风气如此,不少达官贵人就好这一口后庭花。所以有时逢场作戏,欧阳锦也不得不应酬一二。
渐渐熏陶出来之后,他也渐渐习惯。但相对而言,他更喜欢十二三岁,雌雄莫辨的美少年。眼前这个青年显然超出了他喜好的年龄范围,但那相貌却又足以弥补这个缺憾了。
尤其今日没请到小菊仙,弄得吕正铭老大不爽,欧阳锦正想着要如何赔罪,忽地见到这样一个绝色,都不用动脑子,他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带着几分惯常的儒雅笑意上前,又矜持的带着官威在他面前三步停下,“没听到吕大人在赞你么?还不快过来道谢?”
在他看来,这青年既从添香书院出来,必是风尘中人。看他衣衫朴素,想来还未大红大紫,所以对于这种人实在是无须太过客气。自己肯纡尊降贵过来说话已经是十分的给面子了,对面只要不是个呆子,就该立即感激涕零的爬过来。
只没想到,对面的青年听了他这话后。顿时气得涨红了脸。偏欧阳锦不知,还以为人家是羞的,顿时带着中年人惯有的油滑调笑起来,“哟,难道恁大年纪还是雏儿?吕大人,那你这回可拣着宝了。”
脑满肠肥的吕大人摸着下巴笑得跟朵花似的,盯着青年的目光就象是盯着自己的囊中之物,说不出的猥琐与下流。
却不料那青年将袖子忿然一甩,转头就走,根本不跟他们说话。若不是听到大人二字。怕给家里惹祸。他几乎当场就要翻脸了。
“怎地如此没有礼貌?”欧阳锦脸一沉。一个眼色过去,两旁下人顿时上去,围住了那青年。
其中有个下人瞧清了那青年的长相,略有些疑惑。却又不敢出声,埋下了头。
青年怒了,终于开口了,“你们这是何意?”
欧阳锦冷冷上前,“何意?既然敬酒不吃,就只好喂你吃罚酒了!快,去向吕大人赔罪。”
青年甚是气愤,忍不住开口了,“看二位也象个做官模样。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我这走在大街上,既没招惹二位,又没得罪二位,怎么就谈到赔罪二字?”
欧阳锦轻蔑一笑,玩味的打量了他一眼。“你走在大街上,可不就是为了招惹人的?既然招惹了,又没礼貌,可不就是得罪人了?”
“你强词夺理!”青年气得额角青筋都爆出来了,“这大街又不是你开的,如何我就走不得?照这样说法,那天下还有王法吗?”
“王法?他居然跟我们讲王法!”欧阳锦失笑,转头望吕大人道,“大人,要不要您来教教他,什么是王法。”
吕大人觍着肚子上前,色迷迷的打圆场,“好啦好啦,年轻人有些傲气是应该的,不过惹恼了欧阳大人却是不对的哦。老爷我们既然是官,自然就代表了王法。要说今天这大街你走得很好,好极了!恰好走到老爷我的面前,可不正是缘份么?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的喝几杯,你也跟欧阳大人好好赔个罪,可不许使小性子,知道么?”
在他开口说到欧阳二字时,那青年就僵住了,象是中了魔咒一般,连被抓着手吃了豆腐都没查觉。
直到一个女孩冲过来,才算是叫醒了他,“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快把人放开!”
女孩才开口,青年就意识到不妥了,跟摸到毛毛虫一般,恶心的把那只咸猪手甩开,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
“休得无理!”欧阳锦皱眉上前,眼前的女孩长相不错,可身上却有一股子浓重的油烟味,一闻就知道是从厨房里出来的。不过,怎么隐隐有点眼熟?
可他来不及多想,就对那青年道,“别忸忸怩怩玩欲擒故纵那一套了,开个价吧,老爷不差你这点子钱!”
“你有钱……”那女孩还想说什么,却被那青年拦下了。
惨白着脸上前,低头施了一礼,艰涩的道,“对不起,我想二位是误会了。我本良家子,并非风尘中人。”
“少来这一套!”欧阳锦半点不信,决心一定要拿钱把人砸下,反正这个衣着寒酸,看起来也不贵,“说吧,要多少?二十两够不够?”
怎么又是二十两?那女孩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忽地倒吸一口凉气,“你是……”
“对不起!”青年提高了声音,再次打断了她,“我说过了,我是良家子!”
他的声音里,已经隐隐含着几分屈辱和泣求了。
可欧阳锦越发不肯相让,“二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就算是去买一个你这样的贱人也尽够了。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拿矫作势,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最好识相点,老实跟我们离开,再这样耍花样,可就别怪我让人动粗了!”
那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又转头看着那青年,目光里除了怜悯,还有几分心疼。
欧阳锦不知何故,给这女孩的目光牵引着再去看那青年一眼,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心跳也莫名的紊乱起来,好象自己无形之中做错什么事似的。
“这是怎么了?”两个猎户赶着马车过来接人,一看这情形,一个年长些的很快大步赶了过来,“可是他们欺负你们?”
欧阳锦给这粗汉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太舒服,才要压下心中那些怪异的思绪,谁知吕大人忽地怪异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马车上会挂着欧阳大人家的铭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那辆马车上的陈旧铭牌,欧阳锦茫然不知所谓的情绪忽地象是给人撕开一道裂缝,透进一丝光亮来。
可这光亮太过刺眼,刺得他突然就不想去看那光亮下的真相了。他突然很想让眼前之人赶紧滚蛋,可是那个憨憨的猎户却硬是不识相的把那层遮羞布当着他的面就彻底撕开了。
“这本来就是欧阳大人家的车啊?大少爷,您说是吧?”
吕正铭倒吸了一口凉气,“欧阳家?哪个欧阳大人?”
“归仁坊的欧阳大人啊。”郑三哥不知道欧阳锦的官职,只能报出地址。
可这一句话落地,却是让欧阳锦的脸色瞬间铁青!
半晌,才听吕正铭疑惑着问,“欧阳大人,归仁坊又新搬来了个你的同宗?可这朝堂上,也没听说过还有姓欧阳的啊?”
欧阳锦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忍着难堪道,“不好意思,大人,这件事我可能要回去弄个清楚,今日招呼不周之处,请多海涵,改日我定当亲自上门赔罪。”
吕正铭哦地应了一声,也觉气氛有些微妙,不过再看那青年一眼,他仍有些舍不得,努力端出最慈祥和善的笑意,掏出一大锭雪白银子上前就想往他手里塞,“好孩子,你别怕,留个姓名住址,回头我再来找你,咱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慢慢来。”
那青年这回没有避让,却是抬头看了一眼欧阳锦,眼见欧阳锦没有半分回护之意,反而急着匆匆离开,青年的眸光里隐隐掠过一丝什么,然后象是掉进冰窟窿般,发着抖,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话来,“回大人,在下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康字。家住归仁坊,祖籍怀安!”
啊啊——吕正铭有点傻眼了,叫住了急欲离开的欧阳锦,“欧阳大人,这是你的同乡?我记得你也是怀安人吧。”
欧阳锦尴尬得无以复加,才要上马车的脚又收了回来,“大人好记性,所以此事还得等下官回去弄个清楚。告辞,告辞!”
“嗳,你别走啊!”吕正铭有点不高兴,一把将他抓住,“合着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耍着我玩啊?他也姓欧阳,他也是怀安人,他还住归仁坊,那不就是你家吗?可你怎么还装着不认识他?让他到我跟前来招眼?欧阳锦,我可告诉你,你这话今天要不说清楚,你明儿也不用来衙门了!”
欧阳锦现在简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他他怎会知道这个“贱人”居然是他儿子?他不怪自己行事无状,却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孽子!干嘛没事要出来招人现眼?
可是现在,吕正铭的话却不能不答,于是,他只能含羞忍辱的解释,“实在对不起,这个,这个可能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