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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立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真的活着,他此刻正站在宽阔的冰湖之上,由于如此众多的人或跪或站在巨大的冰面上,身体携带的热量将一部分冰融化了,脚下已经有了一层冰冷的水,不少人的鞋子被打湿了,膝盖也是浸在冰水之中,一个个都在瑟瑟发抖。
“好!你们这一排!起来!”随着几个操着陕西话的官兵大声嚷嚷,位于最前一排的乱兵们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不少人还因为膝盖冰凉,连站都站不起来。为首一名穿着和官兵明显不一样的外籍军团军官走过来,点清了人数,然后做了个手势,官兵连忙大喊道,“你们这些人,跟着往俘虏营走,沿途不准逃跑,逃跑者现场打死。”
俘虏们跟着那军官小心翼翼地从遍地的尸体中穿行着,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集合点,前面已经站了八排俘虏,正在一张张桌子前排着长长的队。桌子后面坐着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这些工作人员中有男有女,不少俘虏甚至惊愕地发现有几个女子还是不久前刚刚被他们送到官军大营里去换粮砖的“货物”。此刻的这些女子一个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穿着“保暖工作服”,头上戴着厚厚的棉帽,有的还把护耳给放了下来,细心的俘虏们甚至还惊奇地发现这些女子居然都没有了头发,全都是光着头的。他们还记得当时这些女子在乱军之中被当成炮灰驱使之时一个个形若枯槁,满脸泥灰,眼神无光的样子如同一群僵尸一般,就连平日里他们想要解决一些“压抑”问题都不想找她们解决。但是自从被交换到官军大营之中后,她们忽然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仅一个个干干净净,看起来似乎还胖了一些,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像以前那般如同叫花子,白皙的手握着笔在纸上飞舞都让这群俘虏们心跳加速,不由得引发一阵骚动起来。
“干什么!都安静!”“不许乱动!”“不准扰乱队形!”“再说话就要打人了!”在附近来回游走的外籍军团士兵们手上端着的步枪上装着明晃晃的刺刀,作势要朝那些发出骚动的俘虏们刺去,这才把刚才的小骚动压制了下去。他们的外围是五十名外籍军团的警戒部队,除了步枪和冲锋枪外,他们的远处甚至还有一挺一六二八年式重机枪,负责操作机枪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蹲在机枪后面,手上都戴着厚厚的手套,为的就是防止被冻在枪身零件上。随着这次北上行动,不少士兵在野外执勤时都出现了皮肤接触金属时被冻住的情况,因此现在所有的士兵双手都被要求戴手套,更重要的是,不管什么人,都不允许用舌头去舔外面的金属物件,要知道就在前几天还出现了士兵之间互相怂恿着去舔犀牛车外壳的“恶性事件”,最后根据杨铭焕的要求,所有被冻住的舌头都是士兵们用尿解冻,这样一来就能够给这群吃饱了撑的家伙们一个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教训。
“叫什么名字?”随着略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俘虏老老实实地走到她的面前,但是当他看到女子的脸时不由得惊喜地叫出声来,“你不是如花吗?”
“什么如花?”女子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看到了这俘虏,连忙又低头遮住自己的脸,忙不迭地否认道,“我不是如花,我是……”她一时间还记不住自己的新名字,但是俘虏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想法,连忙想要套近乎,“没事没事,我就是一问,那时候我可喜欢你了……”话音未落,就见女子身边的男人站了起来,手中抓着一根木棍,对着这俘虏就是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打,“叫你如花!叫你乱说话!”
俘虏被打得晕头转向,连忙跪下来求饶,“小的不敢了!小的眼瞎,认错人了!”男子这才放下手中的棍子,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姓名!老实点!不然就拖到那边去打板子!”说着还朝着远处努了努嘴。
俘虏悄悄向着那边张望,却见到不远处摆着六七条长凳,旁边站着十五六个穿着衙役服的衙役,手中都抱着笞杖正凑在一个火堆旁聊天,正说话间,旁边队列里的登记桌前一个女子抬手一指,就见三五个衙役劲冲冲地跑了过来,抄起一个俘虏就跑了过去,按在长凳上,把俘虏的裤子往下一扒,旁边几个衙役便争先恐后地举起笞杖对着那白生生的屁股就是一通打,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爆响,俘虏的惨叫声响了起来,没几下就痛得晕了过去。
“好了好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衙役班头连忙伸手拦住了举着笞杖还想多打两下的手下,那手下有些不满地说道,“班头,让我多打两下,这帮王八蛋祸害了多少百姓,我就打两下!”
“不行!”班头相当坚决地把这手下往后推了推,“再打真的会死的!”
别看他们的手上活就是普通的打屁股,但是这杖责之行里可是有不少的学问的,一般经常被打屁股的家伙都知道要收买打屁股的衙役,这样衙役会手下留情,别看把屁股打得血淋淋的,却不会出现淤血的情况。但是如果碰到茅坑的石头那种又臭又硬的人,惹恼了衙役或者县官,一顿板子实打实的打下去,别说走路了,能让你半年内好起来都是人家留了手,把命打没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此刻的情形正是后面那种,这群乱兵自从进入山西以来,就沿途烧杀抢掠,在太平城外早就把附近周边的村寨一扫而空。今天被叫来的衙役们都是太平城里的“公务员”,他们中或多或少都有亲人朋友死在这些乱兵们手里,因此打起屁股来格外的卖力,恨不能往死里打。而外籍军团本身只有一千多人,此刻抓获的俘虏很可能超过万人,接下来还需要押送着他们从山西穿府过县地一路前往青岛,这可不是件轻松的工作。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就有效震慑这些原本就不是什么善茬的俘虏们,只要半道上有人鼓动一番,发动个暴动什么的,很可能会给押运人员造成很大的损失。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特地从太平城里请来了这帮衙役来专门打屁股,杀鸡儆猴。
那衙役对于班头挡住他明显觉得不满,“班头,这样,我今天这十两银子给你一半,你让我打死他!”“不行!”班头回答得更加坚决,实际上他们的这次“打屁股”行动是有指标的,最多只能打死一成的俘虏,如果死的人数多了,商贸部的代表就会扣除掉一些银子作为补偿,因此班头心里都有数,哪些人能死哪些人不能死——全看他们被揪出来打屁股的次序,而眼前这个万万不能死,一死就超标了,会扣钱的。仇恨归仇恨,手下的亲人朋友们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打死了这些俘虏,扣了银钱就是实打实的巨亏啊,因此无论手下如何请愿,他都坚决地表示了拒绝。
见到这些女子们手只是一挥就能决定自己生死,面前这俘虏再也不敢跟“如花”乱说话,战战兢兢地跟面前的“女干事”报告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年龄,然后就跟着前面的俘虏继续向前走,进行身体检查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詹杰走到一个俘虏面前,这俘虏身上的棉衣厚厚的穿了好几层,但是依旧在瑟瑟发抖,还没等俘虏说话,尼娜首先发言了,“他之前跪在冰水里,所以膝盖里面因为寒冷而出现颤抖的状况。”詹杰又往前走了几步,前面几个俘虏还好,有的只是膝盖位置湿了一点,但是越往后俘虏们膝盖位置打湿的区域就越大,当他走到登记处的时候,不少俘虏从膝盖到裤腿全都湿透了,不少人的裤腿甚至已经结冰了,一个个都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这不是开玩笑吗?这样早晚都要搞出一大堆风湿病来。”詹杰一边不满地嘀咕着,沿着俘虏的队列一直走到了冰湖前,走到这里,他才真正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声音之大,把他身后跟着保护安全的特侦队员都给吓得跳了起来。
在外围进行安全保护的军官跑了过来,一看是个元老,还是专门管治病的,连忙立正敬礼道,“报告首长!外籍军团第一营第二连第……”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詹杰粗暴地打断了,“我不管你是谁!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报告首长!我们在挑选俘虏!”军官连忙报告道,詹杰冲着里面大声喊道,“所有的俘虏都给我站起来,跪在冰水里,你们的膝盖还要不要了?”
施立冬的膝盖跪在冰水里,整个裤腿到膝盖的位置早就被浸透了,身边的尸体流出的鲜血将冰水染红,将他的裤子都染成了一种诡异的黑红色,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呵斥,连忙抬头去看,原来是一个穿着和那群官军截然不同的年轻人正在朝着自己这边嚷嚷,但是他喊的什么自己却听不太懂。
“站起来!都站起来!”“快站起来!”“所有人都站起来,但是不要乱动!”吼着陕西话的官军们迅速在旁边喊了起来,这群乱兵们此刻才心头一松,连忙想要站起来,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能一次就站起来,他们每个人的膝盖都是在刺骨的冰水中浸泡着的,早就已经不听使唤了,甚至还有人的膝盖直接被跟冰面冻在了一起,别说站起来了,就算是想要动一动都是不可能的。
“你们都是瞎子吗?”詹杰低声对着面前的军官说道,“膝盖本来就是比较脆弱的,在冰水里长时间浸泡会给人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你们现在让他们都跪在冰水里,是想要我们接下来接受一大群膝盖有问题的俘虏吗?”
“可是现在还在进行俘虏登记啊!”军官有些弱弱地说道,詹杰挥了挥手道,“算了,也怪不得你们,你们不懂,这样,我去找指挥部,你们让他们站起来,尽可能地活动活动,尽量让膝盖运动运动,避免寒冷带来的伤害。”
施立冬这时才站了起来,他的裤腿一部分已经结冰了,之前跪下去的冰上直接被他的膝盖给融出了两个不小的坑,如果詹杰没有干涉的话,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腿会不会被直接冻在这座冰湖里。
“都过来,都过来,在这里排成三人横排!”很快指挥部的命令就来了,俘虏们在命令下老老实实地排成三横排,朝着自己逃出来的大营走去。这座大营原本就是他们自己修建的,里面的生活设施虽然不是一应俱全,但是好歹有火,他们之前逃出去的时候谁也顾不得把火扑灭的,因此当他们回到大营时,不少火堆甚至还有火。
负责看管的士兵们当然不会跟着他们进大营,等他们进入大营之后,负责封门的士兵们提着拒马将大门封住,又用铁丝网将大营的周边给封住,就完成了一座俘虏营。俘虏们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心中不由得都是五味杂陈,刚来到太平城外时他们的趾高气扬早就灰飞烟灭,此刻的心里只是心如死灰,自己既然被官军抓住了,少不得要被严厉处罚,以王自用为首的匪首已经在战斗开始就伏法了,那么就很可能从他们中间抓人去砍脑袋邀功。
要知道他们在离开冰湖的时候可是看到不少打着旗号的官军挥舞着刀子欢快地冲进冰湖里去收割脑袋了,谁知道今天之后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还保留在自己的脖子上呢?他们也都听说过,朝廷给官军开出了一个乱军脑袋多少两银子的赏格,施立冬抬头环视了一下,大营里少说还有五六千人,这就是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过此刻这些银子都一个个脱了裤子拥挤在火堆旁边,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裤子举在火边烘烤,一时间热气腾腾,水汽夹杂着血腥味飘扬在俘虏营的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