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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那些口罩只不过是幻术口罩,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或者说,是看得见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男人吻口罩,是实实在在吻到了她的唇上。
甘美的滋味让男人愈发动情,抚上她滑嫩肌肤的手迷恋而用力,她眼中浮上一层泪水,脑中如轰然炸开一般,无数的烟云喷薄而出。
像是被激发出了某种的潜力,她拼尽全力挣出自己的两只手,颤颤地捧起他的头,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
那样美丽而特别的一双眼睛,盈如秋水,璨如星河,神秘如大海,当它们专注地凝视你的时候,仿佛能把你的魂魄吸引进去。
他的眸中是一片迷乱的血红。
她看到了一片世界,一片血红色的、杀意肆虐、欲念横流的世界。
他站在那片世界里,单手提刀,刀尖滴血,周围尸堆如山,血流漂杵,不远处几具雪白的*扭动着做出各种风情的动作,鲜明的对比,强烈的视觉冲击,极致的诱惑,他淌过血河,一步步向女体走去……
她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邪欲、畅快、渴望、不顾一切......
她走进了那片世界。
像一个梦,又好像不是,她慢慢走到他面前,抬头凝视着他。他定定地回视着她,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周围血红色的场景退去,天空下起了漫天大雪,天地间变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
他手中的刀消失了,上前紧紧地抱住她,脸埋在她的发中。银白的世界在他们周围旋转,转眼间到了一间小雪屋中,他成了她怀中毛蓬蓬的雪狼。
随即,小雪狼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翻身压在了女子身上。
这就是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其实,她一直知道……
她如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神魂颤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殒,她极之虚弱地飘离了雪屋,而她的身后,那一对男女,仍然在极尽缠绵。
在最危急的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梦貘最高的技能,不是吃梦,不是进入他的梦中,而是……给他编织一个梦……
可这织梦的代价,太重,太重,重到让她灵力尽耗,神魂垂危,一个合格的梦貘,是绝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男人半压在她身上陷入昏睡,她无法推开他,只能一点一点地,像蚂蚁拖食一般,抽出自己的身体,而后化成白鹿,脚步虚浮地走入外面的黑暗中。
夜风吹来,带着空旷的寒意和令人窒闷的浊气。
她感到冷,竟然感到冷。
灵力损耗过度的结果,使她像一个新生的婴儿般柔弱,哪怕一阵小风、一场小雨就可能让她倒下,要了她的性命。
五脏六腑如变成了一张薄薄的脆纸,每一丝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痛楚。
她走不动了,伏在地上吃力地喘息,眼前一片模糊,第一次,她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近,可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想走远一点,离他远一点,离这个荒诞的世界远一点。
她想,自己或许很快就会脱离这具身体了,脱离了这具身体就会脱离那些莫名其妙的执念,脱离那些伤彻肺腑的纠缠……
原本该轻松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是了,脱离了这些,她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丝色彩,没有一丝内容,空荡荡的,苍白、虚无,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是这天地间最单薄最孤独的最可怜的一缕游魂……
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没有目标,不知时间,原以为自己已经走得很远了,但抬头时才发现,一片黑色的森林横亘她面前。
她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她实在没有一丝力气了,没有力气绕过去,也没有力气回转。
怎么办呢,她茫茫地想,听天由命吧,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她闭上眼睛,堕入了昏睡中。
黑色的雾气中隐隐流转着一团莹光。
散乱在外的神识捕捉到它,即如本能一般,解读出了它的内容。
流瞳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走进了一个梦境。
梦中似乎是一片热带雨林,在这里,溪流纵横,瀑布飞泻,古木参天,藤萝缠绕,与繁茂的花草交织成一座绿色的迷宫。每一种植物都洋溢着充沛的生命力,充沛得几乎要满溢出来。入目色泽饱满,景致万千。
一株硕大的魔芋盘踞在地衣上,不停地蹭着旁边一棵小百合,小百合扭着身子,嫌弃道:“离我远一点儿,难闻死了。”
魔芋拿着小意讨好道:“你把我当做花肥就好了撒,你看,你用的花肥就这个味儿哈?”
小百合:“哼!”
魔芋继续蹭,一边蹭一边继续讨好,“如果小百合实在不喜欢,就赠我一脉花香吧,我把花香往身上抹抹,这样小百合就不会讨厌啦。”
小百合扭过身来,声音中有一丝奇异,“你一株魔芋,抹百合花香成什么样子?”
魔芋顿了顿,认真道:“只要小百合喜欢,我怎样都行的,要不,我给你做花肥吧,我活着这样的味道你不喜欢,我死后埋在土里,肥沃的泥土味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小百合不说话了,空气中似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波动。
再后,有一天,小百合突然枯黄,落叶,花瓣凋零。
魔芋惊惶道:“小百合,你怎么了?”
枯败的植株中传来少女痛楚的□□,“虫子,有虫子。”
百合枯萎了,仿佛整个天地间的色彩都被她带走了,魔芋感到无尽的寂寞和苍茫,他守在那个地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却再也没有等到那一缕百合香。
之后,又不知过了多少个年月,气候突然发生剧烈的变化,天气干旱寒冷,风沙肆虐,他所赖以生存的森林遭到毁灭性的重创,大片大片的植物死去,鸟兽绝迹,奇怪的是,这明明是环境恶化造成的,他偏偏以为是虫子作祟。
或许是当初百合的陨灭给他留下的烙印太深,在他单纯的认知里,虫子是最让人戒惧的东西。
即使在无数个年月里,他已经修炼成了一只不必惧怕任何虫子的大妖魔。
他拖了一片森林的幻象来来去去,就像拖着一个遗落的旧梦。
再后,场景变换,变换到那一日和魔将们恶战的一幕,在他的认知里,也是一群虫子对他群起而攻之……
流瞳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到魔雾间莹光微转的梦境,她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对待那个梦境,有丝好笑,又有些叹息。她现在情况,急需“营养”补充体力,身体的本能让她渴望吃掉那个梦,但内心里,看到那团被魔雾气萦绕的莹光,她又十分嫌弃……
她果断地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直到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哎,你不是邛泽殿下身边的白鹿吗,怎么在这里,为何不在殿下身边伺候?”
流瞳睁开眼睛,原来是女将军剑羽,她正在巡视魔雾森林。
流瞳想了想,虚弱道:“殿下他毒发攻脑,想要杀人,我逃出来了,但没有力气逃远,所以在此等死。”
剑羽:“......”
女将军蹙眉审视着她,看她精神萎靡的样子,似乎不像说谎,于是携起她,急匆匆地往邛泽的住处赶,路上遇到魔战士,便命其速去通知魔医赶往邛泽营帐。
魔医很快便到了,却是魔医乙,随行的还有几位魔将。
营帐中,邛泽还保持流瞳离开时的姿势昏睡在床上,身上影影绰绰笼了一层魔雾,黑气已经蔓延到脸上,映得脸上一片森森死气。
在场的人见状大惊。
魔医连忙去探他的脉息,检查他的伤口,并把包扎伤口的绷带解下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瞬时,魔医便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了,面上显出一种震惊甚至惶恐来,他脸色发白,嘴唇微颤,声音哆哆嗦嗦如风中的落叶,“这、这不是治伤的药,”他说,像在诉说一个噩梦,“这是加、加重魔雾毒性的药,魔雾……有致幻作用,中毒至深者会丧失心智,嗜杀嗜欲,要么是不停地杀戮交欢而亡,要么……毒性不挥发出来,侵蚀神魂而亡……”
他看着邛泽黑雾弥漫的脸,几乎要哭出来,“殿下、殿下他中毒已深......”
众魔将如遭雷击。
剑羽脸色铁青得可怕,捏着刀鞘的手几乎要把刀鞘捏碎,无法自已地低吼:“是谁!是谁要害殿下!”
现场一片死寂。
剑羽:“全力缉拿魔医甲,本将要一刀刀活劈了他!”目光转向魔医乙,狠戾的眼神让魔医不禁一哆嗦,身子瞬间缩水了一圈,剑羽一字字道,“尽全力抢救殿下,否则本将拿你的元丹为殿下祭奠!”
魔医颤颤巍巍,双目泪流。
剑羽的面上如覆了一层冰膜,出口的话句句冰雪弥漫,“殿下的事暂不要向外宣扬,以免动摇军心,吾会如实向陛下禀报,谁心怀不轨谋害战前主将,吾就力请陛下先剁掉谁的狗爪子!”
室内的气氛紧张得让人心惊胆战,剑羽一连串的吩咐后,在场的人瞬时作鸟兽散。
阴谋啊,哪里是他们这些远离魔庭的人敢沾染的?
剑羽凝目看了邛泽一会儿后,便回去向魔帝汇报去了。
魔医乙为邛泽重新换药后,也哭哭啼啼地随着看管他的两个战士一起离开研究新药去了……
室内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心慌,流瞳犹自无法回神。
出现妖魔……
派他来剿妖魔……
受伤……魔医甲……
一环扣一环,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是谁?
是谁一心想除掉他,是谁连御用魔医都能收买?
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他只是毒性发作……
原来他并没有诚心要伤害她……
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
如果她能再理智一些,再给他多一点信任,不是把他弄昏后一走了之,那他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心脏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难道月漾的情况又要再现了吗,让她永远背负着无法释怀的内疚与遗憾?
不,请不要这样......
她紧紧地抿着唇,眼中隐隐泛着一层泪光,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身上摸出一粒碧绿莹莹的内丹,试探地,缓缓放在他的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