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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日当空,明灿的阳光宛如潺湲的河水,在花苑中无遮无拦地流动。静静弥漫的芬芳,天际停滞的凝云,自由盘旋的飞鸟,连绵如山的屋脊,似乎掩映了平日的喧嚣,让人心境悠闲。
魔后此刻便十分悠闲地欣赏着地上的青年。
甚至还十分悠闲地示意其他贵妇一起前来,欣赏地上的青年。
青年的声音依旧澹如流水,不卑不亢,“邛泽的母后是人族,这点邛泽不敢或忘。”
“母后”两个字触动了魔后敏感的神经,她眉尖一挑,几乎当场便要发作,恰于此时,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传来,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兰亭之外,风荷之中,缓缓划过一条船来,船上斜躺着一位年轻的公子,他衣襟半开,苍发铺枕,一只美丽的蝴蝶在他枕边翩翩起舞,他撑头看着面前划船的美人儿,红泽流动的眼眸有着说不出的邪魅,“你问本公子什么时候当魔帝?呵呵,那可要先当太子才行,什么时候当太子?唔,问问母后就知道了。”
说着懒懒支起身,对着亭中的魔后道:“母后,我太子的封号什么时候下来?”
说话间,他半开的衣襟滑落下来,露出性感的锁骨,那只美丽的彩蝶忽闪着翅膀,竟然停在他的锁骨上。他笑着亲了亲蝴蝶,又躺回原处,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蝴蝶,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一个名号而已,迟早还不是我的?我现在就是太子待遇,如果美人喜欢那个名号,我讨来就是。”
船头划船的美人只低头称是。
亭中的魔后面色微微一变,她瞟了眼自顾起身的邛泽,随即又泰然自若起来,唇角甚至还衔了一丝不急察觉的冷笑,佯嗔自己的儿子,“别浑说,太子的封号也是你说要就要的,你不是还有一个大哥在么?”
“大哥?”青年坐起身,撑着头想了想,忽地大笑,“你说那个半妖,母后,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算哪根葱啊?”他抬手理了理衣襟,语中含了一丝撒娇似的埋怨,“前些日子舅父还和我说起要在帝父面前推举我当太子的事,今日母后就拿这样的话搪塞我,怎么,是谁又惹母后生气了?”
话刚落,倏然飞起,如一只大鸟般,凌空采下一支紫荷,脚尖点水飞至亭中,轻飘飘地落在魔后前,夸张地弯腰行礼,“鲜花献美人,祝我天上地下、三界第一、*无双的美人母后永远笑颜常开。”
周围的贵妇贵女纷纷鼓掌喝彩,亭中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那只蝴蝶也应景一般在紫荷上翩跹起舞。
年轻的公子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贵妇们纷纷恭维公子孝顺风趣、潇洒不凡,恭维魔后竟能教养出这样优异的帝国继承魔,魔后在这样众星拱月的追捧中,到底放松了心神,带出几分笑意,让侍女把紫荷收下了。
丝丝缕缕意味不明的目光悄然落在不远处邛泽的身上,他像是被世界遗忘了,萧然孤寂地站在那里。
邛泽趁机向魔后请辞。
魔后的亲子瞿陵此时方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露恍然,捏着红果的手指点着他,“你......你就是那个半妖?”嘻笑着看了看四周,“你也想当太子?让大伙儿说说,咱们俩谁更像太子?”
周围一片应和的笑声。
邛泽神色平静,淡漠如远山秋岚,“弟弟说笑了,这样的大事应由帝父圣心独断,岂能由我等随意揣测置评?”
说完,他朝魔后恭谨地一礼,“母后无事,邛泽就告退了,邛泽还未向帝父请安。”
瞿陵“哎”了一声,迅速把红果放进口中,站起身来,“你等等。”
邛泽侧身回眸。
瞿陵绕他转了半圈儿,像打量个稀罕物似的打量着他,“我说,你进京一趟,都没给母后带什么礼物?”
邛泽:“自然有,只不过穷乡僻壤,礼物不丰,尽心而已。”
瞿陵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那我呢?”
邛泽微微一愣,随即道:“也有,只怕你更看不上眼了。”
瞿陵毫不在意地一笑,“那好办,怕我看不上眼,就用我看得上眼的东西换好了。”
邛泽声色不动,“你想要什么?”
瞿陵理所当然地,“头发,我觉得你的头发不错,送给我吧。”
说话间竟真的去够邛泽的头发,邛泽微微一躲,他的手落了个空。
他再接再厉,紧追不舍,邛泽飞掠而起,飞离亭中。
瞿陵影子似的缠上去,口中嚷道:“不就是一把头发吗,干嘛那么小气,又不是不长了?”
口中说着,下手愈急,招式如疾雨一般招呼向邛泽的头发。
明亮的阳光落在青年满头银丝上,那头发没有一丝一毫灰暗杂色,如一匹皎洁的月光绸缎,光华耀目。
而反观瞿陵的头发,或许因为是银狼族和红狼族混血的缘故,他的头发有些暗沉,如混进烟灰的雪,少了许多洁净的美感。
所以他是很认真的,很认真的想要拽下邛泽的头发。
邛泽说不清此刻自己心中是惊诧,还是惊怒。
他从来没有和这个弟弟打过交道。
事实上在今日之前,他都不能清晰地记起这个弟弟的模样。
虽然知道这个弟弟因为他母后和魔相舅父的缘故有些任性妄为,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任性妄为到如此地步。
是有意羞辱,还是单纯的轻佻?
他抬眼看向亭中,自始至终,魔后都意态闲闲,看好戏一般看着他们这里,丝毫没有让她的儿子停手的意思。
她是笃定了邛泽不敢伤害自己的儿子,至于邛泽会不会受伤,谁管?
其余的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长空寂寂,人影翩飞,瞿陵攻势如网,邛泽防守严密,所以瞿陵始终无法得手,他开始焦躁,怒道:“我说你别那么不识趣行不行,真把自己当成谁也动不了的太子了?信不信我让你变成秃子?”
一丝冷意从邛泽目中划过,他有意提高音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分外义正词严,“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岂能轻易毁伤?
弟弟想要我的头发,那你将置自己的头发于何地?你的头发可是帝父和帝后的精血凝聚而成,你将置帝后于何地?”
水亭中,魔后的表情果然变得非常难看。
瞿陵不管不顾,狼爪锲而不舍往邛泽头上伸,“少废话,快给我!”
邛泽道:“如果弟弟想让头发变成我这个样子,其实非常简单,根本用不着取我的头发。”
瞿陵终于停下手,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如果你敢骗我,我马上把你变成秃子!”
邛泽再不多言,指尖缓缓绕起一缕莹润柔美的白雾,白雾盘旋而起,飞向瞿陵的头发,徐徐蔓延,瞿陵发中的暗沉如被消融,发质慢慢变得皎洁光亮,细看之下,竟比邛泽的头发还要耀目几分。
瞿陵大喜,宝贝一般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最奇妙的是,发丝中还隐隐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拥有一头无瑕耀眼的银发是每个银狼族爱美青年的梦想,瞿陵公子有容貌,有家世,有地位,却唯独没有一头纯美无瑕的银发,这让他颇为耿耿于怀。
现在这唯一的遗憾超越预期地被弥补了,他可以在心爱的美人面前更加翘尾巴了,心情焉能不畅?
十轮骄阳同时灿烂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欢悦,他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问道:“哎,这个怎么弄的?”
邛泽言简意赅,“用月之辉”,他瞟了眼亭中的魔后,声音放低,意味不明,“不过母后好像不太高兴,你最好再采一朵紫荷给她,她看上去很喜欢这种花。”
瞿陵心情正好,从善如流地采纳了他的意见,飞向了荷花池。
邛泽慢吞吞地下了云端,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坐骑。
在他的身后,瞿陵兴高采烈地怀抱着一大捧紫荷送到魔后面前,并向她展示自己白漂漂香喷喷的新发。
周围的贵妇愈发卖力地夸赞公子,同时赞叹帝君对魔后的爱重。
因为这种紫荷极其稀有珍贵,是魔帝特意从南之国运来的,很难养活,但魔帝为了魔后能随时赏玩,还是年年都运,今年更是请了草圣家族的后人来专门照料。
划船的女子款款应和众人的话,因为她就是草圣家族的后人。
众人愈说,魔后的脸色愈阴,到了最后,邛泽和流瞳离开时,忽听轰然一响,荷花池上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满池珍贵的荷花湮没于一团烈焰中。
流瞳惊道:“她疯了!”
邛泽面不改色,驱使流瞳,飞快地离开了魔花苑。
之前有意羞辱,之后盛怒烧花,或许都因为那一个原由,塞了魔后满目的紫色荷花,正印证着一个人的名字,他生母的名字,紫莲。
流瞳就在水亭的不远处,花苑中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
见邛泽一路不说话,面色沉重,她心中不忍,安慰性地舔了舔他的手,道:“没教养没素质的人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哈,会拉低自己的层次的。”
邛泽没有反应。
流瞳在心中挠头,想了想,又道:“我学会了一种新法术,能很快做出一大桌子菜,回去我给你做哈。”
邛泽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她,“你会做菜?”
流瞳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邛泽:“你一头鹿学做菜做什么?”
流瞳愈发含糊,“做鹿也要有追求么。”
邛泽怔怔的,语气惘然,“你这般灵智,为何还不能化形呢,如果你能化形该多好,陪在我身边……”
话未说完,小白鹿立刻惊恐地夹起四条腿,“少主你这是看上我了么,我听说......男人从后面很疼的……”
邛泽怔住,随即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你胡思乱想什么!”
流瞳笑嘻嘻:“那如果我变成人身的话,少主的月之辉能不能往我头上也抹点儿?”
“......”邛泽面无表情,“那不是头油,而且月之辉这种神族圣物我怎会有,刚才用的,不过是羊蹄甲花之白。”
“啊?”流瞳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样也行!”
邛泽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心中的阴霾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