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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姚小糖一点儿不想当人祖宗, 当然,她也不能不去吃饭。
于是下午饱食了一顿,姚小糖被沈行检拉着在学校里游走一大圈, 在图书馆里办完卡,终于得以回到自己宿舍,打开门,发现隔壁床的室友也已经过来了。
室友年纪不大, 今年刚满一十八,是隔壁津市人, 读的应用化学, 眼睛圆滚滚的, 小嘴一张, 不是在咯嘣咯嘣吃零食, 就是单口讲相声。
姚小糖对她感官挺好。
室友看了楼下沈行检一眼, 眼睛蹭蹭发亮,等沈行检离开,就忍不住问姚小糖:“小糖,这是你男朋友啊?长得也太帅了吧, 跟明星似的。”
姚小糖吓得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掉下去, 拍拍自己的胸口, 严肃回答:“不是不是, 这怎么可能啊,他是我小舅舅, 有女朋友的。”
室友刚一听见沈行检是姚小糖舅舅,“哇”的一声叫起来,等听见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又“哎”的一声丧下去, 可怜兮兮地望着楼下,等得知姚小糖是沈倩的女儿,之前那些沮丧的情绪又一扫而光,开始跟在姚小糖屁股后头喊起了女神。
沈倩前一阵参加电视台的一档旅行类节目,出国一去大半个月,如今回到北城,刚刚一清闲下来,就操心起了家里刚进大学的女儿。
她知道姚小糖不想让自己去学校里“参观”,蹲在衣帽间琢磨半晌,就索性找出了一副风格迥异的打扮准备明天换上。
于是第二天起来,姚信和看着自己金发碧眼、一身美艳妆容的妻子,眉头一皱,就忍不住问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倩一边涂口红,一边对着镜子回答:“去看闺女啊,她不让我大摇大摆的去,我就只能化化妆啦,诶姚哥,你看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特像老外。”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丈夫似乎就是四分之一的老外,也不知怎么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嘴巴,对着镜子里的姚信和抛了个媚眼。
姚信和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可实在欠收拾。
她这一阵一直在国外录制旅行节目,昨儿个好不容易节目录制完毕回了家,姚信和原本想着夫妻两个到床上亲热亲热,没想沈倩大晚上的不回房睡觉,一脑袋扎进衣帽间瞎倒腾,也不知弄出了朵什么花儿来,总之就是不上床,害的姚信和早上起来嘴角都凭空冒出了一个泡。
沈倩浑然没有发觉自家男人的不悦,她化完装,带上一个狼外婆似的草帽,抓着琳达上车,兴致盎然,开口大喊一声“出发”,嘟嘟嘟的就往学校里走。
琳达陪着沈倩瞎胡闹,去姚小糖班上问了一阵,得知她今天在后面实验室里做跟组实验。
沈倩于是从车上下来,偷偷摸摸寻过去,刚找到地方,准备上楼找307,没想旁边走廊走出来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说上话了——
“诶你说姚小糖跟咱系主任的儿子睡过这是真的吗?”
“这你可不能乱说。”
“怎么乱说了,她一大一新生,还是少年班上来的,开学一个月就被老刘点名跟着大三的组做实验,这里头没点儿猫腻,你信吗。”
“说不定人家其实有实力呢,她不是姚氏小公主吗。”
“什么小公主,网上早说了,不是沈倩亲生的。”
“难不成是沈倩老公在外面弄回来的?”
“那沈倩心可够大的呀,网上不都说她和她老公感情特别好嘛。”
“网上的话也能信啊?她老公那个地位,圈里的女明星不随便睡。”
沈倩原本好些年没有被人这么拎着私生活点评了,一时差点被气乐,走上去,抓着其中说得最欢实的小姑娘后领子,开口便问到:“爹妈送你们来上学,是让你们来造谣的吗?”
旁边几个小姑娘见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女人,高跟鞋一穿,人高马大,气势十足,仔细一看,还有那么些眼熟。
站在后面的那个,兴许是沈倩的粉丝,眼睛一亮,便猫着脖子喊到:“沈老师!”
在场的另外三个女生听见她的声音,再往沈倩脸上一看,吓得两腿发软。
好在如今沈倩修身养性,已经很少跟人发生争执,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把里头的照片递到这几个小姑娘跟前,告诉她们:“姚小糖高中时期就进了国际化学奥林匹克集训队,在瑞士还得过奖。她大舅妈、也就是我嫂子,是你们学校何教授,去年就带姚小糖进过研究生的实验室,你说你们这个大三的项目,她能不能进。”
说完,她又扫了一眼另外的女生,继续说到:“还有,不管姚小糖是不是我生的,从法律和感情上来说,她就是我闺女。我和我丈夫只是一对儿很普通的夫妻,我们没网上说的那么腻歪,但也没你们以为的那么没有底线。小姑娘年纪不大,别总盯着这世上的那些肮脏事,心思放敞亮点儿,世界才会更漂亮。”
她这话说完,在场的几个女生,都忍不住低下了脑袋,起初认出沈倩的那个粉丝,最是激动,她走过去,看着自己的偶像小声说道:“沈老师,对不起,其实,姚小糖的这些话不是从我们这里传出来的,是美院那边,沈行检的女朋友传出来的。”
她这话说完,沈倩愣了,目瞪口呆道:“沈行检交女朋友啦?”
小姑娘点头回答:“是啊,美院今年的系花,好像叫粱娇。我们一开始其实也觉得姚小糖同学特别厉害,经常在图书馆看见她,但那个粱娇不是她‘舅妈’嘛,好多人见她都那么说,所以才流传起来的。”
沈倩听见这话,那还得了,当即是姚小糖也不见了,冲到沈行检的宿舍,上去就是一拳头,大喊一声道:“你他妈什么毛病?跟孟蕉谈恋爱?她是什么东西你不比我清楚?”
沈行检这会儿也才刚下课,宿舍里没人,皱了皱眉头,回答:“你怎么过来了。”
沈倩这会儿总算是理解他爸之前看不惯沈行检的心情了,恨不得上去再把人捶上两拳,咬牙切齿道:“我不过来?我不过来等着你女朋友继续污蔑我女儿,你知不知道,就因为她,糖糖现在进个大三的实验组都被人诟病走后门,还有一些诋毁人品的话,脏得我简直都说不出口!”
沈行检平时学业不轻,加上还有学生会里的事,少有能跟普通学生凑一块儿,自然也接触不到那些背地里流传的风言风语,他此时听见沈倩的话,脸色一沉,起身便说到:“我现在去找她。”
沈倩伸手把人拉住,更气了:“打住!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还准备给她个机会再接再厉?这种连自己打小玩在一起的发小都能下手的女人,你不分手等着祸害咱们整个家?你看上她哪儿了?长得漂亮?脑子有病?还是说,她拿抑郁症威胁你,你不答应她就抹脖子上吊?”
沈行检“嗤”了一声,顺嘴回答:“老子管她上不上吊。”
说完,他又担心自己说漏嘴,紧紧闭着嘴唇,任由沈倩再怎么追问也不肯说话了。
当天下午,沈行检请了学生会那头的假,出门去了美院那边的校区。
粱娇看见沈行检过来,脸上泛起一点不太自然的水润,她放下手里的画笔,出了教室,抓着沈行检的胳膊,一脸兴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画室?”
沈行检眼神阴沉地看着她,一直没有回答,好半天之后,直到身边走过三三两两的学生,他才张嘴说了一句:“粱娇,你别得寸进尺。”
粱娇见到沈行检这个反应,脸上的笑意一下子缓了下来,她低头将自己的散发撩到耳后,望着自己的脚尖,笑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沈行检往后退开两步,不愿与她虚与委蛇,把人拉到拐角的杂物间外,靠在粱娇的头顶,沉声说到:“你以后要是再敢打姚小糖的主意,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粱娇脸上的笑容完全冷淡了下来,她抬起头,沉默一晌,回答得很是平静:“生不如死…你为了姚小糖过来教训我,这就已经让我生不如死了。”
说完,她看着自己手上已经褪色的红绳,神情恍惚起来:“可你小时候明明对我和她一样好的。”
沈行检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小时候年少无知看错了眼,对粱娇好过。
他握紧自己的拳头,下颚的肌肉崩成一块,两排牙齿磨动,发出刺耳的声音,闭着眼睛回答:“我从来没有对你和她一样好。粱娇,你在我这儿,从来都只是姚小糖的附属品。”
粱娇过去爱慕沈行检,就像她爱慕一只看似完美的动物,她幻想自己得到他温暖的爱意,幻想自己成为他手心里备受呵护的小玩意。
可当她发现自己跟沈行检渐行渐远的时候,她开始变得茫然无助了起来,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每时每刻都像有一根紧绷着的弦,不断拉扯着陈年的伤口,而现在,它突然一下蹦开了,打得她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她抚摸着手腕上那一根不被人记得的红绳,轻声说到:“是吗,好啊,那我这个附属品找个时间就去跟她说说话,问一问她,被亲人窥窃的滋味。”
沈行检手上的动作猛地一下停下,眼睛睁大。
粱娇于是又笑了起来,她像是在沈行检的沉默里得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她嘴角的弧度微微弯起来,手指试图摸在沈行检的脸侧,歪着脑袋开口道:“沈行检,其实你比我更了解姚小糖对吧。你知道,她不会接受你的,她不会接受一个亲人畸形的爱情,不,姚小糖她根本就不懂爱情,她只会本能地厌恶你,厌恶你这样自作主张的爱。你猜猜,我如果跟她说了这件事,她会说些什么?”
说完,她倾身向前,靠在沈行检耳边,缓慢地说到:“啊,她大概会哭吧,然后会告诉你,沈行检,你真恶心。”
沈行检身上紧绷的肌肉骤然松开,他整个人的精神也像是突然之间颓废了下来,抬起胳膊,忽的伸手扣住粱娇的脖子,面无表情的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
大楼外面的光线从他们身旁擦过去,分开地上两块黑白分明的光影,一边像是秋日滚烫的白日,一边像是太阳永远照不进来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