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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来自于前隋遗臣的支持,难道当真就如同他们标榜的那样,是因为吴王李恪身负前隋血脉,想要一心一意的将李恪推上储君的位置?
或许真的有,但是绝大多数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大隋都亡了多少年了?
昔日那些世受杨氏恩惠的遗老遗少经历了亡国之辱,现如今却照样高官得坐骏马得骑、钟鸣鼎食安享太平,何曾念及一丝半点杨氏的好处?
现在却假仁假义一副忠臣国士的嘴脸,信誓旦旦的要扶保吴王李恪上位,谁信?
这其中便有他们三原韩氏,以及赵郡李氏……
韩瑷深吸一口气,目中光芒深邃,沉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既是求不得,何不忍痛放弃,落个心底干净?”
既然争储无望,那就退得彻彻底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明自己依然心知断然不可能,那又何必犹犹豫豫辗转思服,落在别人眼中依旧将你视为大敌?
在韩瑷看来,这一次的东市翻建、这一个“监理”的职务,正好可以让吴王李恪与那些前隋的遗老遗少彻彻底底的割裂开来,向皇帝、向太子、向天下人表露自己的态度。
咱就想做个安安静静的富贵闲王,对于九五至尊的位置没想法了!
如此,才不会被人惦记着……
李敬玄却不同意。
轻拍了一下大腿,神情有些激动:“殿下英明果决、韬略过人,韩伯玉何必这般妄自菲薄?说句大不敬的话语,太子懦弱、身有残疾,缺乏君临天下的胆略;魏王肥硕、心底阴私,没有九五至尊的气魄;齐王顽劣、蜀王木讷,其余诸王尽皆年幼,才疏识浅,唯有殿下方是大唐未来之圣君!此时虽然应当韬光养晦,静待崛起之时机,可是又怎能平灭胸中壮志,甘于屈居人下,将皇位拱手相让?韩伯玉此语,大大不妥!”
韩瑷反驳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其愚蠢也?你这不是忠于殿下,而是想要将殿下置身于险地,随时随地皆有亡命之虞!”
明知全无希望,却依旧心存奢念,这不是执着、不是勇气,是愚蠢!
李敬玄气得白脸涨红,怒道:“古之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这般毫无斗志、心无远阔,与市井匹夫何异?”
韩瑷也恼了,瞪眼怒叱道:“李敬玄,尔何其蠢也!殿下即非嫡长,又身具前朝血脉,陛下如何能够废黜太子而改立殿下?若是一味心存妄念,非但永不能得到储君之位,还要遭受陛下防备、太子猜忌。尔难道忘了陛下的皇位是如何而来?陛下在世则还好说,一旦陛下百年之后,无论是哪一个嫡子坐上皇位,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殿下!玄武门之殷鉴于此,不除掉殿下,谁能心安?”
李二陛下的例子就放在那里呢!
明面上有如此之多的前隋遗臣支持,谁敢对李恪掉以轻心?只要不是个傻子,谁都知道必须将李恪除掉方能高枕无忧!
李敬玄坚持让吴王李恪争储,这不是为李恪好,而是害李恪!
若是李恪继续保持争储的姿态,必然不得善终……
吴王李恪倒是料不到李敬玄这般激动,赶紧安抚道:“敬玄稍安勿躁!”
李敬玄愤然道:“殿下这般懦弱,倒是出乎于微臣预料之外。微臣赤胆忠心,一心一意扶保殿下问鼎九五至尊之位,但是今日方知一直都在置殿下于险地,心中不胜惶恐,在此谢罪。”
起身离席,对李恪一揖到地。
李恪连忙道:“敬玄这是为何?本王自然知道敬玄好意,能够有二位尽心辅佐、诚挚相待,本王何其幸运也?快快起来!”
李敬玄这才起身,却是神情寂寥,摇头叹道:“微臣今日心情激荡,思维混乱,便不与殿下长谈了,这便告辞回府,还望殿下珍重。”
言罢,不顾李恪的挽留、韩瑷的劝阻,执意离去。
大堂中,李恪面色惆怅,不发一言。
韩瑷与李敬玄不仅与李恪关系莫逆,更是拥护李恪的臣子里年青一辈当中的佼佼者。现如今却是以这种形式分道扬镳,如何不令李恪黯然?
放眼天下,皆是利益。
有利则来,无利则散,何等现实……
只是从今而后,他这位名声贤良的吴王殿下,便要报偿这种亲朋离心、拥趸退避的滋味。
心中除去萧索落寞之外,却是并无一丝怒气。
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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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
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
大历年间,杜甫客居长安,他对长安城位于西南方美景昆明池不吝赞美。
昆明池处于沣水、潏水之间,开凿于汉武帝时期,最初为征伐昆明国之用,池“周围四十里,广三百二十顷”,具备了供水首都、调洪蓄洪、训练水军、生产鱼鳖、模拟天象等多种功用,只不过到了唐朝,已然变成泛舟游玩的场所……
春寒料峭,微风掠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房俊立在岸边一处高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游目四顾,观察昆明池的地势。
在他身边则是工部、将作监、京兆府的一众署官。
李二陛下旨意将水师学堂设在長安,可是長安地处关中,虽然八水围绕河流密布,但到底河道狭窄水域有限,如何能担负起水军训练之重任?
房俊便将目光盯上了昆明池。
一众署官尽皆到各处测量数据,唯有房俊与马周依旧站在原处,瞭望阔水长天。
马周穿着一身常服,清癯消瘦,指着波涛浩渺的湖面,说道:“汉朝辛氏所撰《三秦记》记载说,昆明池中有灵沼,名为神池,尧帝治水时曾于此停泊船只,池与白鹿原相通。白鹿原有人钓鱼,鱼拉断钓线连钩一同带着逃走了。汉武帝夜里梦见有条鱼求他把钩摘下去,第二天在池上游玩时看见一条大鱼嘴上挂着钩连着线,就摘去钩和线,把大鱼放走了。过了三天,汉武帝又在池上游玩,在池边上得到了一对明珠,汉武帝说这是那条鱼报恩来了吧……从那之后,昆明池其实已经渐渐废黜了水军训练的作用,转而成为皇家避暑之胜地。”
房俊便回头瞅了马周一眼。
皇权至上的年代,皇帝一声令下,便是万千民夫的磨难之时。始皇帝为了北拒匈奴,用亿万尸骨垒砌了万里长城;汉武帝为了宏图霸业,竭泽而渔一般透支国力,无数汉家儿郎埋骨荒漠……
即便是眼前这昆明池,当年凿建之时亦是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结果起因乃是汉武帝的一个念头,沦为皇家园林亦是汉武帝的一个念头。
何曾有人在乎过那些为此丧命的民夫,何曾有人在乎过白白虚耗在此的民脂民膏?
无缘无故的给自己将起故事来,看起来马周这个倔强清廉的家伙是对自己建议在昆明池畔大规模的建设营房等设施有所不满……
想了想,房俊觉得应当给马周普及一点现代管理学的知识,体恤民力是不错,但是一味的削减支出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马兄可知这水师学堂预算几何?”
房俊笑吟吟的问道。
马周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未曾听闻。不过房府尹向来有大气魄,怕不又是一个天文数字?”
房俊称呼他为“马兄”,他则回以“房府尹”,以二人之间一向良好亲近的关系来说,马周糟糕的心情依然尽显无遗。
房俊哈哈一笑:“过奖过奖,马兄谬赞了。”
马周脸容一黑,我这是夸你吗?这个厚脸皮的败家玩意……
毫不在意马周不爽的神情,房俊自顾自道:“五百万贯!”
马周倒吸了一口凉气!
水师学堂一直在京兆府的运作当中,马周对于详情也不甚了了。此刻听闻这个数字,算是见识到了房俊的“败家”气魄!
先是东西两市翻建的两万万贯,现在又是筹建水师学堂的五百万贯……
马周咋舌,疑惑问道:“东西两市翻建所需两万万贯尚且可以理解,毕竟诺大的地方需要重新规划,数万间房舍兴建,可是区区一个水师学堂,何以用得了五百万贯?”
房俊不打反问道:“马兄只是心疼朝廷要负担如此巨大的支出,可是有否想过,这些钱最终流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