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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最近其实很忙,能够抽空出宫四处转转,看看自己治下的锦绣江山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可是既然在食堂之中露出了行踪,如今整座书院都已经知道皇帝驾临,走到哪里都是歌舞升平歌功颂德,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不如坐在太极宫里看看那些个官员御史呈递上来的天下太平百业俱兴的奏折更轻松……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便是李二陛下的心理写照,所以只让房俊将其送到书院山门,走的时候脸色阴沉,余怒未消。
当然不是生房俊的气,而是恼火许敬宗与褚遂良这两个混账。
尤其是褚遂良。
许敬宗这厮油滑世故、步步钻营,这么多年君臣相处下来,他早就心中有数,这人才能卓越,只要上头有人压着他使其不能恣意妄为,便能够发挥出极大的能力,可一旦无人可以控制,则势必成为权柄滔天的权臣。
这人缺少敬畏。
但毕竟是当初跟随自己从潜邸之中杀出来的老兄弟,那资历放在朝中妥妥的最高等级,若是一直投闲置散也说不过去,旁人说他李二刻薄寡恩尚且罢了,他自己都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所以他这回将许敬宗放到了书院来,既能够体现自己对他的重视,也有房俊能够压着他,使其不敢胡来。
至今为止,效果出乎预料的好。
相比于许敬宗,他其实更对褚遂良报以厚望。
骨子里,李二陛下始终是一个文学青年,他宠爱房俊固然因为是他的东床快婿,亦因为房俊敛财之术天下无双,一举解决了朝廷乃至于内帑的困顿,但是根源上,依旧是因为房俊的“文学造诣”。
对于褚遂良亦是如此,最开始欣赏褚遂良,是因为褚遂良写得一手好字,下笔遒劲,甚得王逸少体,且学识渊博,为人耿直有学术,竭尽所能忠诚于皇帝,若飞鸟依人,自加宠信。
没错,“小鸟依人”这个词语头一次出现,便是李二陛下用来形容褚遂良的,可见对其有多么的宠幸……
即便此后诸般事情频繁发生,李二陛下固然一时恼怒,却也并未疏远。
在他看来一个臣子有才能、够忠心,那自然就当大力提拔,使其忠君爱国为君分忧。
故而就算是闹出了魏徵手稿之时,李二陛下一时恼怒将其贬斥出京,但是心里念着他的好,后来还是寻个由头调回京师,予以重用。
这回将褚遂良安插进书院,成为与房俊平起平坐、仅次于他这个皇帝的两位司业之一,就是要抬举褚遂良。
有房俊在,书院诸般事物完全不必操心,任何难题自有房俊却解决,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好好的配合房俊,待到书院崛起之时,自然有大把的功勋等着他去摘。
然而他却万没有料到,刚刚进了书院,尚未开学呢,褚遂良便被房俊和许敬宗两个人联起手来给架空了……
这令李二陛下格外恼火。
你褚遂良可是我李二的代表啊,结果非但不能安守本职,反而都快要被人家给踢出局了,这算怎么回事儿?
他倒是不怨房俊做事不讲究,因为他素来知晓房俊并不是个揽权的,相反若是褚遂良能够展现自己的能力,房俊是乐意放权然后优哉游哉轻松惬意的,只能怨褚遂良本事没多少,反而还要扯着虎皮竖大旗,却挑战房俊的权威。
李二陛下纵然再是宠爱褚遂良,但是一旦与房俊相比较,那就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放眼朝堂,满朝文武,房俊才是他最最宠爱信重的臣子……
再看看今日褚遂良的诸般作为,分明是占了先机,可非但不懂得适可而止,反而想要一竿子将许敬宗打倒在地永不翻身,结果最后被许敬宗给挖了个坑埋了……
不知进退,咎由自取。
李二陛下感到很失望,一个人的才华与能力的确很多时候并不相符,似房俊那般既能才高八斗又有治世之能,的确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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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二陛下面色阴沉的走掉,房俊也很是恼火。
虽然皇帝将褚遂良塞入书院,地位上看似与他平起平坐,但实质上依旧是他房俊为主,更多是想要褚遂良跟着沾沾光,捞取一些功勋,为以后另做重用打好根基。
结果这厮摆不清立场,一进了书院就跟自己唱对台,依仗着关陇贵族的势力当面锣对面鼓的跟自己争个高下,房俊岂能让步?
结果自然是联合许敬宗将其完全架空。
如今即便是书院里的一个厨子,都知道这位褚司业说话没分量,算不得数……
可即便如此,这厮居然依旧不死心,今日试图将许敬宗踩在脚下,那么明日若是寻得机会,就势必要对他房俊落井下石。
房俊沉着一张脸返回教务处,问询书吏:“褚司业何在?”
书吏见到房俊面色不善,心里一突,忙道:“褚司业刚刚前往山脚下的工地,大抵是照看着工匠们施工,免得出了差错。哦,褚司业好像尚未用膳,去的时候还端着膳食……”
“哼!”
房俊冷哼一声,算那老小子跑得快,否则今日定要他好看!
不过既然对自己避而远之,那倒也不好追上去狠狠申饬责罚,明日便是开学典礼了,自己筹备许久,当尽可能的稳定书院内部,万万不能事到临头出了岔子,否则丢的便是自己的脸。
且忍他一忍。
正欲开口询问许敬宗去了何处,便见到这老贼从外头抬脚走进来,圆脸上带着歉然愧疚之意,到了近前吱吱唔唔道:“那个……二郎息怒,非是老夫意欲坏了二郎讨好陛下的好事,实在是褚遂良这个老狗狭隘龌蹉,居然当着陛下的面想要将老夫踩在脚下,老夫焉能让他如愿?只是不想惹怒了陛下,害得二郎遭受迁怒……”
房俊差点气笑了,瞪着他说道:“你以为本官与你一般,指望着阿谀奉承升官发财?陛下恼怒只是小事,可你二人在陛下面前相互攀咬,形容举止简直丑陋至极!尔等也不想想,这般作态,让陛下往后如何信任尔等,如何将重任放心交付于尔等?他褚遂良乃是陛下身边近臣,人家只要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诗,乖巧温顺便能得到陛下宠幸,而你呢?你需要的是拿出实实在在的功勋业绩,来证明你是一个对陛下、对帝国有用的人才!结果却与褚遂良一般争斗不休,不顾大局!只图一时爽快,却惹得陛下失望,简直愚不可及!”
他气呼呼的说完,径自返回值房,将许敬宗丢在原地。
许敬宗一脸懊悔,差点肠子都悔青了……
他只想着褚遂良是“幸臣”,自己是能吏,只要将褚遂良打击得一无是处,那厮坏了在陛下心中的好印象,便是自己的胜利。而自己只要在书院好好干,拿出一份硬挺的业绩,往后陛下必然会重用自己。
却没想过万一陛下将他们两个一起视作“难成大器”的蠢材,那可怎么办?
人家褚遂良既然是“幸臣”,自然只需要几句好话便能够重拾陛下之宠信,而自己这个“能吏”,却怕是要从此失去陛下对他的忍耐和信心……
简直昏了头啊!
房俊在值房内处置了一堆公文,然后让书吏沏了壶茶,一边呷着茶水一边浏览了书院内部的各类文书,待到一壶茶水喝完,这才推门走出值房。
一出来,便见到许敬宗脚步轻快一脸谄笑的迎上来……
房俊没好气道:“明日便是开学典礼,诸般筹备接到了紧要关头,务必各处妥当万勿功亏一篑,汝不去各处巡视,待在值房有何用处?”
许敬宗道:“从头至尾,所有的筹备都是二郎主张、设计,吾等自然要在二郎的指点之下方才能够竭尽全力不出疏漏,若是无二郎之领导,吾等便是累死累活,又岂能拿捏关窍、紧扼要点?自当依附于二郎之骥尾,任凭驱策。”
房俊瞪大眼睛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许敬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脸面、自尊等等对于许敬宗来说,浑然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