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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旱育稀植技术推广以前,水稻都是直接种在地里的,“大把扬”或者是条播都可以,但是由于积温的关系,亩产超千斤就算比较高的了,更别说在肥水管理和选种育种技术几乎等于零的唐朝,产量简直少的可怜。
而且“大把扬”或者是条播这种“打撒谷”的播种方式,导致的结果就是秧苗不均匀和杂草难以清除。
现代的水稻都用旱育稀植,也就是育苗移栽,这是为了延长生育时间,获得更高产量。
唐朝人哪里见过这个?
眼见房家湾的庄客家仆将已经一巴掌高的稻苗从暖棚里挑出来,在水田里一行一行的插秧,附近长孙家封地的管事好奇的带着两个仆从过来观看,没过一会儿,长孙家的次子长孙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晃晃悠悠的也来了。
长孙涣穿着一件青低团花的绸衫,头戴平巾帻,面如冠玉相貌堂堂,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只是那跨着膀子倒拎马鞭的纨绔样,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长孙家的管事一见这位二爷就头疼,心里直嘀咕,老爷把这位二世祖打发过来,也不是监管春耕啊还是给春耕添乱……前天刚到庄子上,一刻都没清闲,拎着弓矢牵着猎狗就要上山打猎,差点没把管事给吓死!
您当这是什么地方?
翻过山脊,另一边就是陛下的行苑,虽说陛下此时已经回了长安,但是刚刚发生“犯阙”之事,您这全副武装的过去了,不是找事儿么?好不容易安份下来,却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上上下下的仆人吓得心惊胆颤,端茶递水都得倍加小心。
管事见到房家比之节气早了得有大半个月就开始春耕,心里好奇,便带着两个人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这位也来了。
长孙涣骑着马沿着水田之间的垄台踱步,挥了挥马鞭,大声问道:“你家二郎在不?”
长孙家的管事吓了一跳,赶紧小跑过来,赔笑道:“二郎,这开春儿天气,似暖还寒,您穿着单薄了点儿,当心受了风寒,老奴陪您回去吧……”
那房二是关中出了名的棒槌,咱家这位二郎那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二位都是脾气暴躁半点不容人的主儿,这要是弄一块儿,一言不合那可就是火星撞地球……
当然,管事不知道这句话,但是担心一点都不少。
长孙涣斜眼睨着他,掂了掂手里的马鞭,冷声说道:“高管事,小爷的事儿,你最好少管,否则,可别怪某不懂尊老!”
这老头仗着是祖母的族人,在长孙家资历深厚,成天到晚的管闲事,尤其是得到父亲的命令看着他,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简直烦人透顶,恨不得套个麻袋狠狠的揍上一顿才消气!
高管事气得老脸涨红,却也不敢多说,这位爷可真不是个好脾气的……
长孙涣抬头看了看忙着插秧的房家庄客,奇道:“为何房家已经开始春耕,我们长孙家却还要再等半月?”
高管事无奈道:“这种事先将水稻育苗之法,老奴从未听说,更不懂其中详细。”
“哼!”长孙涣不屑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你无能?偏生要找这许多借口。”
高管事默然不语,任他去说,若是争执反驳,岂不是自找气受?反正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长孙家都不是你主事,大不了敬而远之好了……
长孙涣见他不应声,觉得无趣,在马上又高喊一声:“房二何在?”
早有庄客注意到长孙涣,这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田间地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都实在是太过骚包,想让人不注意也难。
便有人答道:“二郎正在坡下的田里。”
长孙涣一夹马腹,骑着马溜溜达达往山坡下的另一处水田走去。
高管事也懒得管他,径自带着人回庄子去了,他得琢磨一下是不是也在庄子里按上几座水车,这种将河水提到高出的水车实在是太方便了,居然能将山地变成水田……
长孙涣骑马绕过一道挡水的土坝,走下山坡,顿时便笑喷了。
但见房俊穿着一身缺胯衫,光着赤脚,裤管高高挽起,小腿上沾满泥巴……
所谓“缺胯’,是指在袍衫两胯下开“衩儿”的形制,圆领、窄袖、缺胯,为衣长至膝下或及踝,以利于行动。因此,这种袍衫被作为一般庶民或卑仆等下层人的服装,更多的时候是劳作时候的穿着。
穿这种袍衫,一般内着小口裤,劳作时,可将衫子一角掖于腰带间,谓之“缚衫”。
房俊长得本就比一般人黑一些,此时再穿着这么一件衣衫,那造型,活脱脱就是一乡下泥腿子……
长孙涣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哈哈……房二,你这闹的是哪一出?”
房俊回头瞅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指挥水田里的庄客们干活儿。
唐朝农民干活儿,在房俊眼见那就是一个惨不忍睹,根本没有科学的劳作方法,做什么都很是随意。便是插秧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是行不直穴不匀,缺穴漂苗更是不在话下。
气得房俊干脆拉根绳子,抻直了两头用木楔钉住,就给我照着线插,插歪了,漂苗了,中午你就别吃饭了……
长孙涣见房俊不搭理他,也不以为意,跳下马,甩着马鞭就走过来,刚想要揶揄房俊几句,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人。
初始还以为是房家的庄客家仆,但是走进了,才发现这人衣饰整洁,在场就连房俊都一身泥巴,家仆会这么干净?
仔细一瞅,果然发现不同之处。
这人身材比较瘦小,虽然穿着一身汉服,但明显有些大,显得很宽松。长得瘦小也就罢了,看着岁数不大,还偏偏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极不协调。
“这人谁呀?”
长孙涣瞅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倭国的遣唐使!”房俊说道。
“哟呵!倭人?”长孙涣来了兴致,围着这人打量了一圈,像是发现什么稀有品种一样,问道:“会说汉话不?”
那人虽然被长孙涣看得心里发毛,还是很尊敬的弯腰致敬:“在下遣唐副使吉士驹。”
发音有些生硬,但吐字还算清晰。
长孙涣似乎对倭国来的遣唐使挺有兴趣,不停的问道:“你们倭国真够奇怪的,上一次记得是贞观四年的时候吧,你们就来了一回,现在怎么又来?某若没记错,好像那次陛下赏赐了不少宝贝,这回该不会也是你们那什么天皇又穷得没钱了,派你们来打秋风?”
吉士驹对长孙涣的刻薄并未恼火,而是诚恳的说道:“并不是那样,我们的天皇陛下派遣我们前来天朝唐国,是为了促进两国的交流,派遣留学生学习唐国的先进知识,为了维护我们两国永不衰竭的友谊!”
“呵呵……”
听到这话,房俊撇撇嘴,不屑的笑了。
这帮鬼子也配谈友谊?简直就是侮辱这个词汇……
从始至终,倭国就像是一个被邻居大叔摁着的小矮人儿,又敬又怕又羡又妒,中國强大的时候,他们就乖得像是个兔宝宝,人畜无害;一旦中國衰弱,他们就会露出獠牙,扑上来狠狠的撕咬一块血肉,贪得无厌!
作为半个愤青的房俊,对这个国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感。
他也没闹明白,这个吉士驹不去长安,跑来找自己干嘛?
“我这忙着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放完就赶紧滚蛋!”房俊如此说道,一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长孙涣哈哈一笑,冲房俊伸出个大拇指。
这态度,好滴很!
房俊心说你这家伙莫非也是从后世穿越来的,否则干嘛对倭国这么没好感?
吉士驹脸孔涨红,不过他脸上全是毛……胡子,再红也看不出来。
为什么一路以来,所遇到的无论唐国的官员还是普通百姓,得知他的遣唐使身份之后,都是尊敬有加,一路好吃好喝礼送而来,怎地到了此处,却遇到两个如此不客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