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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和赶回衙门的时候,看见姜师爷和谷慈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二堂。赵翔等人不知去向,约莫是去城里搜寻康成的踪影了。
谷慈一见他来,立即走了过来,蹙眉道:“刚才小荷告诉我,康成认识第三个死者,罗琴。”
“罗琴?”沈清和似乎有些惊讶,“其他人呢?”
谷慈转述了一遍小荷说的话。
沈清和沉思片刻,讷讷道:“不应该是钱亦荷吗?”
谷慈不明所以。
他解释道:“这一系列的案子是从钱亦荷开始的,她是第一个死者,应当具备大多数共同特征。假如康成是凶手,‘与凶手认识’这么大的特征,她怎会不具备?”
谷慈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与其说目前的五名死者有些相似,不如说是后四人与钱亦荷相似,这也是为何沈清和一直将重点放在钱亦荷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康成不是凶手?”
沈清和摇头,“难以下定论。”
他们在衙门一直等到傍晚,终于等到赵翔等人归来。捕快们一个个面色难看,想必是让康成给溜了。
赵翔看见沈清和时有些心虚,苦着脸道:“沈先生,本来我们看好了他的。谁知那小子一直不停要喝水,我们想他在二堂里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一不留神他就……跑了。”
沈清和似乎并没有生气,淡定道:“通知城门和行船处,贴出告示,满城搜捕,他跑不了的。”
赵翔像看见了救星,连忙应下。
沈清和交代完毕后与谷慈一同前往钱亦荷家中,开门的恰好是钱亦荷的丫鬟宝珠。小姑娘瞧见他们时怯生生的,低着头道:“我……去叫夫人。”
“不必了。”沈清和打断她,给她看张元香留下的药瓶,“认不认得这个?”
宝珠低着脑袋摇头:“不……不认得。”
“说谎。”他厉声道,“你可知晓,知情不报乃是大罪?”
宝珠年纪小,一听这话被吓傻了,连忙道:“我、我见过……小姐生前也有一样的。”
谷慈诧异道:“这个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我也不知道……”宝珠急得快要哭出来,“不过小姐吃了这个之后,气色的确越来越好,她不让我告诉夫人……”
沈清和目光了然,“她是不是把钱夫人给她裁衣的钱,用在了这个东西上?”
宝珠缓慢地点头。
屋内的朱氏似乎听见了什么,推门走了出来,宝珠吓得连忙进了屋。
谷慈与朱氏打了招呼,没有提及钱亦荷的秘密,只道是衙门例行来问问情况,便与沈清和告辞了。
一路上,沈清和都没说话,一直低头沉思着什么。
谷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搭话道:“今晚想吃什么?”
沈清和凝视着她:“你做的都可以。”
他说完突然伸手捧起了谷慈的脸,还轻轻拍了两下。谷慈被这一举动惊住,一脸茫然:“……怎么了?”
“你很漂亮。”他严肃道,“所以不要相信那些什么所谓的丹药。”
没想到他竟是在思考这个,谷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什么都信呀?”她没好气道,“我们脸盲的沈先生难得夸我漂亮呀。”
她本是在开玩笑,谁知沈清和却停下脚步,“你说过,即便是石子,看久了也能分辨出来。如今就算把你放在人堆里,我也能一眼认出。”
这般一本正经的话语,不知为何令谷慈红了脸颊。她拍了拍脸,倏然快步疾走起来。
沈清和紧跟在她后面,微笑道:“我要吃酱肘子。”
***
一连过了三日,康成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捕快们一天比一天着急,生怕丢了饭碗。
对于谷慈而言,能不能抓到康成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会有第六个人吗?”她问。
沈清和拍拍她的手,“如果我想的不错,应该暂时不会。”
听他这么说了,她便稍稍放下心。沈清和与赵翔交代了几句便准备离开衙门,想想还是回头将她也带上。
谷慈疑惑道:“我们去哪里?”
“楚家医馆。”
她心知沈清和先前怀疑楚屹,近来一直有些抗拒因公事前来医馆,不由问:“为什么去医馆?”
沈清和沉默一瞬,“先前拜托了楚大夫一件事。”
她没有再多问,到医馆时,楚屹像知道他们要来似的,早早地安排了药童,让他们在外稍等片刻。
此时医馆里的病人并不多,外面只有两三个人在等候。谷慈静坐了一会儿,瞧见一个戴着头巾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神色颓然地四处张望着。
“楚婶婶?”谷慈迎了上去,“你来看楚大夫的呀?”
妇人瞧了她片刻才认出来,微笑道:“这不是小慈姑娘嘛,来看诊的?”
谷慈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见沈清和面露疑惑,便解释道:“这位是楚大夫的夫人。”
沈清和与柳氏点头示意,上下打量她一番:“夫人似乎脸色不好。”
柳氏面色黯然,刚欲开口,便见楚屹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见柳氏,面露怒色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来看看你。”柳氏凄然道,“自绣春出嫁,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
医馆里毕竟还有外人,一听这话,纷纷看热闹似的转向楚屹。
楚屹皱着眉头,示意沈清和他们进来,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近日医馆比较忙碌,时常要看诊到半夜,过阵子清闲了我便回去。你若没什么事先回去吧。”
他说完便又回了里屋,沈清和也跟了进去。
谷慈拍了拍柳氏的背,安慰道:“楚婶婶别难过,我想楚大夫定是因为太忙了。”
柳氏拉着她的手不松,叹气道:“哎,小慈姑娘,还是你善解人意。”
谷慈又安慰她几句,才向里屋走去。方一进屋便听楚屹道:“先前沈先生拜托我查的东西已有了眉目,这些药材含丁香、枸杞、玉竹等等,皆是滋阴补血之药,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只是……”
沈清和道:“只是什么?”
楚屹停顿片刻,“比如这玉竹虽是有润肺止咳之功效,但用量稍多一些便会引发腹泻。其他药材的用量也不像是出自内行人之手。”
沈清和悟了悟,“这是外行人配置的?”
楚屹点头道:“应是如此。”
谷慈听罢,想起仵作与她交代的结果,与楚屹所言并无二样,只是作为医者的楚屹更加精确。
沈清和续道:“那楚大夫能否知晓,是什么人配置了此药?”
楚屹摇摇头,“这些都是常见药材,任何一家医馆都有。”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清和将他所写的药方收起,注视着他,“先前我便注意到这屋中最里端有一卧榻,原以为是供病人使用。现在看来,是楚大夫一直住在医馆里?”
楚屹没有即刻回答,半晌才道:“是的。老夫家在城西,时常看诊至三更,行夜路恐怕不安全,所以时常住在医馆里。”
“从何时开始?”
“一直以来都有这个习惯。”楚屹面不改色道,“只是近来医患增多,住得久一些罢了。”
“原来如此。”沈清和仿佛被他说服,起身便告辞了。
谷慈心里五味杂陈,与楚屹告别后,一出屋发现柳氏竟然未走,还在屋外候着。一见她出来,笑盈盈道:“小慈姑娘呀,上一回见你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同我一道走走吧?”
沈清和不满地咳了一声。
柳氏像才注意到他似的,笑道:“这是你夫君呀?怎么都没告诉婶婶啊?”
“不是……”
谷慈连忙摇头,余光瞥见沈清和得意地冲她挑眉,似乎对柳氏的说法感到很满意。
……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因为沈清和开心了,便不介意送柳氏回家。他们乘马车一路将柳氏送回城西,因楚家宅院有些偏僻,车夫找了好一阵。
谷慈瞧出柳氏脸色不好,神情疲惫,一问才知,楚绣春出嫁之后,家里便空荡荡的,楚屹也经常留宿医馆不回来。
柳氏拉着谷慈的手,满面愁容道:“他定是不愿面对我这黄脸婆,我以为他是在外有了……才临时决定去医馆看看。”
谷慈一直被她抓着手,只好不停安慰她,直至送到门口柳氏才肯放手。
楚家院子是独门独户,偏僻安静,一个妇人独居此处,心里想必很寂寞。
谷慈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清和问:“她抓疼你了?”
她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如今连她都有些怀疑,楚屹是不是真的与这案子有什么牵扯。
回到衙门之后,赵翔有些高兴地跑了过来,道是这么多天,终于有人来报,说是见过长得像康成的人。
沈清和闻言后便随他进了二堂,瞧见一个身着墨绿衣衫的年轻公子站在里面,旁边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与二人相对而坐的张通判正在提笔记录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后,那年轻公子转过身来,有些惊讶道:“谷姑娘,好久不见。”
不等谷慈回应,沈清和一步上前,挡在卢子洵面前,“所以你只看见了她么?”
卢子洵微笑:“沈公子也好久不见了。”
沈清和轻轻“哼”了一声,冷声道:“你见到了康成?”
“的确是见到了与他十分相似之人。”卢子洵低头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盛世,“是盛叔看见的,说是昨日有一人来如意坊后巷讨了些吃的。我看通缉令上说,谁若是提供关于康成的有用消息,衙门重重有赏,所以今日便过来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