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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李青哥哥,喊的李捕头酒突然醒了。
多少年没听到过她亲口这么喊自己了,李捕头呆呆的看着黑暗中的那个人。
屋子很暗,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勾勒出两人隐约的轮廓,恍惚中仿佛时间倒流,回到十几年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时光。
李捕头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抑制着想冲过去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是个鳏夫不怕啥,可珍儿目前还是张家妇,且张家千方百计想泼脏水,说珍儿在外偷人,自己万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人抓了把柄,正好用来坐实珍儿偷汉子的事。
王珍捂着嘴,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襟。
她站着没动,李捕头也没动,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了许久,王珍才开口道:“你还活着,真好。”
“珍儿,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受苦。”李捕头哽咽道,“你若不嫌弃我是个鳏夫,等这事结了,我就来王家提亲可好?你本早就该嫁我的,早就该嫁我!”
王珍呜呜的哭着,猛的点头:“好,好!我等着,李青哥哥,珍儿这次一定等你!”
“还有胖丫。”李捕头道,“我知道你要带着胖丫的,她是个好孩子,叫我声爹,我定拿她当亲生的一般看待。”
胖丫在门外听着屋里动静,不禁叹了口气。李捕头真真是个好人,连她这个拖油瓶都愿意视如己出,若是娘年轻时嫁了她,必定不会是这般凄惨的光景。只是如今不算太晚,两人若真能喜结良缘,那她就放心了。
过了许久,王珍擦干泪,捡起地上的水盆,道:“你们休息吧,我也去睡了。”
“去吧,屋里黑,小心撞着东西了。”李捕头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目送她离开。
王珍出来时将门关好了,见胖丫还守着,知道她定是听见了。
“闺女,回去,娘跟你讲娘年轻时的事!”王珍眼角止不住的笑意,笑容灿烂如春光,活了两辈子她都以为他死了,谁想到苍天见怜,他还活着,真好。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去TM的什么从一而终,她就是要嫁他,谁TM敢拦着她就弄死丫的!
李捕头听见外头两人脚步声远去,直到听不见,忽的一蹦三尺高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脚踹在王老二屁股上,虽压低了声音,可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二哥,二哥,你听见珍儿刚说的话了么!”李捕头兴奋的手舞足蹈。
王老二睡的沉,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哼哼唧唧的转了个身。
李捕头满面春风的出了房间,哼着小曲翻墙而去,MD今天老子高兴,就是要上墙!
回了屋,王珍兴奋的开始跟胖丫讲她小时候的事,胖丫饶有兴致的搂着娘,两人钻了被窝靠在一块躺着。故事很平淡很普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面的事三舅舅跟胖丫说过,她大致都知道。
“闺女,娘要二嫁,你可不能拦着娘!”王珍捏着胖丫的脸道,“娘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你可别跟娘提什么从一而终之类的话。”
胖丫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娘,我都能赞成你和那人和离,你看我是那迂腐的人么?从一而终是什么屁话!要我看啊,娘就该今天和离,明天嫁人,谁敢拦着,我就揍他!”
王珍搂着胖丫的胳膊,在她脸上啵了一口,道:“果然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胖丫看着娘高兴的样子,这是她头一次见她这么开心,要是以后都能这样开心就好了。
娘俩头挨着头,王珍兴奋了一会,便开始焦虑,道:“闺女,娘是不是看起来很老?刚才黑漆漆的,你李叔没瞧真切我的样,要是白天他看见我成了黄脸婆,会不会嫌弃我?”
女人果然一进入恋爱状态,就跟二八少女似得,胖丫摸了摸娘的脸,道:“娘,李叔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再说了,谁不会变老变丑啊,他要是敢因这个嫌弃娘,说明他压根就不是良配!”
王珍点头,道:“对,他不是这样的人。”复又坐起来,从床头摸了雪花膏来,道:“今个起我要好好擦雪花膏。”
胖丫猛点头,娘要美容她举双手双脚赞成!说到美容,现代倒是有不少利用天然食材和材料美容的办法,倒是可以给娘试试。
母女两越说越兴奋,直到快天亮了才睡着。刚眯了一会,小花就来敲门。
在舅舅家借住不好赖床,胖丫哈欠连天的爬起来,同娘梳洗完毕去了前厅。王珍特意仔细涂了雪花膏,皮肤柔嫩了许多。
舅舅们宿醉醒了,都有些脑袋疼,一家人围着一块吃饭。
大舅舅简单把衙门的事交代了一下,说是找了高讼师,已经写了状子递上去。高讼师那可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张家本想将事情当家务事处理,可高讼师引经据典,硬是将民事案件变成了刑事案件。张家也想找讼师,可是一来时间紧迫找不到,二来别的讼师一听说对手是高讼师,都知道赢不了,没人肯接这个案子。
张家如今就是案板上的肉,就看高讼师怎么操作怎么个切法了。
胖丫尤其关心她娘能不能和离,以及自己能否顺利脱离张家宗族的事。三个舅舅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一定能成,叫胖丫母女不用操心这些,只等好消息便是。
吃了早饭,胖丫正收拾碗筷,几个舅舅坐着喝茶。王珍将昨个汤氏姐妹来的事原原本本跟兄弟们说了一遍。
大舅舅吹了口茶,道:“那样的妇人,本就该休了,就算那晚她没被人带走,回来我也得做主让老四休了她!”
三舅舅点头,道:“娶妻娶贤,哪有娶个那样的!休了拉倒。”
几个舅舅正说着,就瞧见四舅舅进了院子门。
“老四,你上哪去了?昨晚哥哥们都喝大了,你咋自个跑了?”大舅站起来道,“你快进来,有事跟你说。”
四舅舅低着头,走进院子,而后从身后冒出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低着头跟在王老四身后。
大舅舅一见那人,气的把茶杯都摔了,骂道:“老四,你怎么还把那贱、妇带回来了?你是不是要她害死我们才高兴?”
汤秋楚楚可怜抓着王老四衣襟,小声呜咽着,真真是我见犹怜。
“把她撵走!”三舅舅怒拍桌子,“以后别让她进王家的门,她不是王家的媳妇,我不认她这个弟媳!”
王老四红着眼圈,反手握住汤秋的手,小声对她说:“秋儿别怕,一切有我。”
汤秋抬头看他,垂泪道:“四哥护我。”
王家舅舅们并王珍胖丫,看见王老四竟然还拉着那贱、妇的手,就知他肯定被灌了迷魂汤。
王老四走进屋,拉着汤秋噗通跪下,哭道:“姐,哥哥们,秋儿她知道错了,也得了教训,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就别再为难她了!休不休妻我自有主张,秋儿从小就跟我,我休了她就是逼她去死啊!”
“她做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大舅舅狠狠一巴掌扇在四舅舅脸上,骂道:“她差点把我们所有人都害了,差点害了你姐姐被沉塘,害你外甥女被卖到深山!一句知错了就算了?她有那样的下场,是她活该!”
四舅舅捂着脸,又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汤秋也跟着磕头。
“秋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兄弟们给她个机会!”四舅舅匍匐爬过去,抓着姐姐的衣角,哭道:“姐,你也是女人,你知道那晚之事并非秋儿自愿。她也知自己不配再当我王家媳妇,来找我说要上吊保全王家名声,秋儿是真心后悔,真的悔过了啊!姐姐,难道你就真的要看着她死么?”
胖丫冷笑着看着四舅舅,心道你那宝贝媳妇才不会真的去寻死,信不信你前脚写了休书,后脚她就能找到她的野男人们接盘,跟这装什么贞洁烈妇。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汤秋是个好女子,胖丫倒还挺佩服四舅舅的胸襟,在封建时代,能接受被歹人玷、污过的妻子,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干出的事。可惜四舅舅的一片真心所托非人,遇见了个婊。
王珍看着最小的弟弟,叹了口气,知道他心软了,舍不得休了汤秋。
“姐,蕊儿不能没有娘!”四舅舅放声大哭起来,“我知道你们都心里瞧不起我,我脑袋一头的绿,我没出息!可我真的离不开秋儿!那晚的事我可以咬咬牙当没发生过!蕊儿还那么小,还没出嫁,不能没了娘啊!”
四舅舅哭的声嘶力竭,其余三个舅舅都黑着脸不说话。
汤秋忽的提着裙摆站了起来,趁人不备,猛地一头撞向门柱,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而后倒在地上。
四舅舅吓的魂不附体,连滚带爬过去抱起汤秋,见她双目紧闭,额头撞破了一块,流着血。
“秋儿,秋儿,四哥不嫌弃你,你别做傻事!”四舅舅哭的肝肠寸断。
汤秋那一下子撞柱本就没打算自杀,不过做给人看的,拿捏着力道。
“还真挺狠的下心,对自己一点不手软。”胖丫与娘对视一眼,走过去蹲在汤秋身边,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都撞破了,让四舅舅可心疼了。”
“胖丫,不许对你舅妈无礼!”四舅舅瞪着胖丫,“你四舅妈平日多疼爱你,你都忘了!”
胖丫十分同情的看着这糊涂舅舅,有些男人为啥一遇见女人,脑子里就开始飘拖鞋呢?
汤秋装晕,胖丫看着她咂舌,道:“铁了心要吃定我舅舅?这苦肉计用的没错,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说罢,胖丫拍了拍四舅舅的肩膀,道:“四舅舅,我娘有话要跟你单独说,是关于四舅妈的,你跟我娘去隔壁隔间。四舅妈交给我,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咋样。毕竟你是我舅舅,我不想伤你的心。”
四舅舅想了想,抹了把眼泪,道:“好,你照看着她。”
胖丫从四舅舅怀里接过四舅妈,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四舅舅缓缓起身,视线交缠在汤秋身上,依依不舍。
“四舅舅快去吧。”王珍已经走到隔壁间了,胖丫看了眼怀中双目紧闭的汤秋,道:“四舅妈,你装晕可要装的敬业些,别一会听见了什么,装了一半给醒了。”
汤秋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想起来把老四叫回来又不能,只能躺在胖丫怀中竖起耳朵,仔细听隔间的对话。
隔间不过是隔了个屏风,那边的话这里听的挺清楚。
只听见王珍缓缓说道:“老四,你可还记得当年咱家那条街的街口,有阵子来了个南方贩卖杂货的跑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