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真没完

舟行水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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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夏小冬看着场中,夏军鹏伸腿不到位,啪的一下,腿上登时师傅挨了一棍子,抿嘴笑道:“如今应该是知府大人着急才是。”

    “那个矬货,听两句好的就飘上天了,捧两下就恨不能飞呢。让他几回,真当咱是泥捏的不成。”夏拔山不吝嘲笑张知府的身高:“她闺女敢找我闺女麻烦,我还不找她爹去?”

    还挺护犊子的嘛。

    “这不是没欺负着嘛。”夏小冬微笑道:“真闹起来倒好像咱家小气。”

    夏拔山终于转过头来,仔细看了夏小冬一眼。

    月白短袄,宝蓝色的百褶裙,一看就是新的,身后连丫鬟都没带。漆黑的双眸回看过来,带着一丝清冷。

    夏拔山忽然叹了口气:“你跟你娘一样,七窍玲珑心吶。”

    夏小冬微微垂下眼帘,感到那么点儿心虚。

    夏拔山沉默了半晌,也不知在想啥,过了一阵子,忽然又问:“张文茂倒是个好孩子,你乐意不?”

    真够直接的。

    夏小冬摇摇头。

    “不,我不愿意。”再加上明确的意见。现在可不是羞涩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夏拔山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显然情绪不怎么好,挥挥手示意夏小冬可以走了。

    夏拔山并没有到知府大人府上去问罪或是赔礼,而事情正如夏小冬所言,知道的人太多了,不可能就此结束。

    第二日,张文娟没来闺学。

    “听说她被罚了,要抄闺训呢。”秦真真第一个过来报信:“据说要抄一百遍才能出屋子。”

    玉容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来了,笑道:“闺训有一千多字,抄一百遍还不得抄到立秋去了。你这消息不对吧?”

    秦真真将目光像另外一位姑娘看去,看来消息从那边来的。

    夏小冬笑道:“别看了,这个必定是传言罢了。真要处置,只会处置盈袖。若当真罚了张文娟,岂不是落下话柄,倒敲实了是知府大人敲打的意思了。”

    如今张家也只能咬死是丫鬟乱说了。

    “盈袖被打了三十板子,打得没了半条命,连夜抬出去卖了。”秦真真两眼发亮:“这消息肯定是真的!连我的丫鬟都听说了。”

    关于盈袖的消息确实是真的,很快便有更加详实的说法出来,连从哪个角门将人送出去都一清二楚。

    看来关注这事儿的人还挺多。

    “姐,”玉容有些闷闷的样子,找了个空子跟夏小冬说话:“咱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其实……盈袖就说了几句尖酸的话,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挨打又给卖了,好像……挺惨呢。”

    “你打她了?卖她了?”夏小冬问道。

    “当然不是我了,是张伯伯家。”玉容嘟着嘴:“可要不是咱们,盈袖也不会被处置吧?”

    夏小冬没出声儿。

    玉容垂着头闷了一会儿,犹豫道:“要不,我再打听打听,看看找的哪个牙婆子卖她?回头塞点儿银子,帮她找个好人家,别卖到……不好的地方去。”

    夏小冬抬眼看了玉容一眼,脸上浮出温暖的笑意来。

    这个妹妹心不坏。

    “晚了。”夏小冬温言道:“等你找到地方,盈袖早就被送走了。”

    “啊?”玉容有些吃惊:“会这么快么?我看咱家要买个人,都要看好几回,还要试用几天才能定下来,很麻烦呢。盈袖又被打伤了,总要伤好了才有人要罢。”

    “首先,我跟你说清楚,”夏小冬正色道:“盈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自愿的。应该没有人逼她。”

    “当丫鬟也有丫鬟的本分。可以老实干活只拿月钱,可以管人管账多管事儿,也可以想方设法往上爬,路子多着呢。”

    “盈袖既然愿意给张文娟当枪使,就要有被当枪使的觉悟!”夏小冬的声音越说越冷清,让玉容有些惴惴不安。

    玉容明白,姐姐的意思是,既然盈袖自个儿愿意走这样的路子,那落得如今的情形只能说是自食其果,何况动手的还是张家。

    可是……毕竟只是十四岁的小姑娘,玉容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好像自己是间接的帮凶似的。

    “让谁给姑娘做贴身丫鬟,这不都是家里管事儿的主母指定的么?”玉容一边问,一边偷看了夏小冬一眼。

    即便是被指定,难道就说明盈袖不是自愿的?夏小冬心中好笑:“咱家丫鬟少,这些门道你可能不清楚。要成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可得费不少劲儿呢。再说,同样是丫鬟,也有好些不同,并不见得非要做成盈袖这样。”

    我不清楚?难道你这从小在道观里的反而清楚?玉容总算没将这话问出来。

    “你再想想,为什么我说盈袖已经被送走了?或者说,明面儿上被‘卖’掉了?”夏小冬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妹妹留下个心结,觉得该将事情跟她挑明白。

    “……”

    玉容并不真的笨,凝神思索了一下,便醒悟道:“盈袖就是被张家找人买走了?”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找人将她买了去,或是直接送到别处养起来,甚至直接嫁掉都成,反正只要让牙婆子说卖了就行了。”夏小冬微笑道:“这里头的道理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想想吧。”

    别人说的,总不如自家领悟的来得深刻。

    张文娟不是蠢货,张知府能做到知府这个位置,也不见得是傻瓜。对盈袖又打又卖,那是做给外边看的姿态。对内,却不能寒了人心——当枪使落成凄惨下场,谁还敢出头去当枪?没了枪,光杆知府或者知府小姐的日子会好过?

    所以,其实盈袖不见得真会如何,挨打应该是真的,但肯定不会打得很重,更不会打残,卖掉可真可假,就算是真的,下家也必定不差。

    夏小冬并没有心理负担,但见到玉容的模样,却略略有些担心。自家妹妹尚且如此想,那么,别人呢?

    果然,不久便有风声传出来。大抵是说,夏家的姑娘果然是武官大老粗出身,仗势欺人,硬是欺负了张文娟的贴身丫鬟,害得人家小姑娘好生凄惨。

    正常情况下,一句话传十遍,早已走样得离谱,更何况有人有心传播消息。当日夏小冬虽然抢占了制高点,但事情传来传去,变得面目全非也在情理之中。

    恶人么?夏小冬听到传闻,不过是微笑了一下。恶人自有恶人的好处,至少没人敢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