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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西山愈发的伟岸雄壮了,竟然将原本还挂在天边的夕阳给隐隐地遮挡住了。
黑暗如同挣脱牢笼一般,带来了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自从夕阳被大山赶走之后,天空越来越是黯淡,黑压压的一片,取而代之的却是散落云尘之中的繁星点点,只是它们如同像是畏惧黑暗一般,只敢零零碎碎的躲在云雾的缝隙之中,独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距离先前约好的一个时辰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了;诗会当场的众人也从楚袖馆的潇湘院换到了濒临湖畔的听涛阁;甚至趁着这段时间,郑雁卿已经同随行到场的堂兄、福伯、李师爷在辛妈妈的陪同之下享用过了晚餐。
然而另一边的侯愈白,仍旧没有遣人过来递话说他已经准备妥当要与自己比校倒背《论语》。
“要不要奴家派个侍婢过去问问?侯公子怎么说也是位列江南四大才子的饱学之士,默诵《论语》对他而言不就是玩一样简单么!再说,这都两个时辰冒头了,侯公子这般诚信君子那还好意思一拖再拖呀!在这样等下去,天都要亮了!到时候,这场诗会的胜负也实在不好评算呐!”
“咳咳~!”看着一脸风骚的辛妈妈,郑雁卿实在有些无语,这都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拾掇自己去寻侯愈白的晦气了。“咱们再等等吧!实在是在下出的这个题目太过突然也太过棘手,侯兄毕竟先前是毫无准备的。耗费些许时辰倒也怨不得他!辛妈妈,咱们还是稍稍再等上片刻吧?说不得些许时辰后,侯兄就该自己过来了!毕竟他也是连晚宴都没顾的吃上,如今还在净室苦记冥想呢不是!一会儿等他饿了,就该自己出来寻些吃食了!”
“噗嗤~!那奴家就依雁卿公子所言,再给那侯公子些许时间罢了!”似是想到什么趣事,辛妈妈说着说着竟失了一贯的雍容仪态,花枝乱颤地大笑了起来。如此难得的美景,亦是引得刚刚还是一副道德君子模样的几人,瞬时变得如同色中饕餮一般直把眼睛都瞪直了。
“咳咳~!”
刚刚还在品味茶水一副悠然自得的李师爷,不知何故竟急促地咳嗽了起来,“雁卿小友不仅性情善良豁达,能宽对手所急,更难得风趣的紧啊!侯公子怎么说也是颇有涵养的道德君子,怎么到小友口中竟变成了个会被腹中饥碌所左右心性之徒呢?凭地把人家贬得如同那些个色厉内荏、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了!”
“呃~!”见李师爷说的有趣,郑雁鸣先是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赶紧上前附和道“李老教训的极是!雁卿此言着实不够妥当,想那侯愈白侯公子怎么说也是江南四大公子之一。即便不是其中魁首,但他本人总是代表着整个江南士林界的活招牌。像贤弟提得倒背《论语》一题如若不能胜出,他即便真得生生饿死,但在此筹备妥当之前亦不会食上一米一粒的膳食的!”说着,他又摆出一副教训口吻说道:“雁卿,方才你那般想法,于侯公子而言真是大大的不敬,生生将其道德品行贬低的差了许多。待会等侯公子闭关出来后,你须要好生向他道歉祈求他谅解才行!”
“哈哈……”
“噗嗤….”
“咳咳……”
当场众人听到如此趣谈后,又是无法再保持住刚刚平复的心绪再次被逗乐了起来。
郑雁卿却白了一击无良堂兄,实在懒得理会这个无趣的闹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场的众人当中有人向侯愈白一行人偷偷告密还是侯愈白本人就会心灵感应,就在众人笑得情难自禁之际,他终于从闭关的净室走了过来。
“不知列位,有什么趣事这般可乐,是否能告知侯某,也让在下跟着欢趣一阵?!”
“呃~!”侯愈白这一问着实是把还在咧着嘴大笑的众人给难倒了,总不能当着本主的面,说自己在打趣你吧!
见此间气氛有些尴尬,郑雁卿只好率先发难,上前岔开话题,“侯兄你这就出关了?!却不知那《论语》一书默诵的进展如何?可否达到融会贯通、倒背如流啊!”
“咳咳~!”侯愈白颇为自恃地笑了笑,语气颇为自得地言道:“说来惭愧,侯某虽说竭尽全力,但仍未能达到雁卿贤弟说的那般境界,只是偶有所得罢了!”
侯愈白的回答着实让听涛阁里的众人吃了一惊:这姓侯的能位列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果然有两把刷子!
而堂兄、辛妈妈等人却在吃惊之余更多是心中暗暗发苦,谁叫这二人刚刚还那这件事不依不饶地做文章取笑人家。眼下这侯愈白突地峰回路转了,自己刚刚放出的好些个戏谑之词现今真地就套在自己身上变成了笑话,也确实显得自己太过口中无德以及妄作小人的嫌疑。
“既然如此,那侯兄咱们现在就开始比校吧!”刚刚有一霎那,郑雁卿也是险些失神,他完全没有料到侯愈白竟能在事先毫无准备之下这么快就完成了自己出的倒背《论语》的题目,心中亦是对眼前这人如此逆天惊诧不已,但又想到这世上奇人异士不胜枚举,说不得人家侯愈白就是其中之一,暗告一声自己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能人。
“侯兄且看如今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在此事上耗费了许多时辰,为此侯兄到现在也不曾进用晚宴,腹中想必已是饥饿良久,不若咱们就赶紧划下章程下场比试吧!”
面对郑雁卿这幅至诚的恳求,侯愈白满怀得意的面上却有一丝郁色一闪而过,他突然干笑两声试图掩饰掉刚才的失态,疾步上前朗声答道:“既然雁卿贤弟有此相请,侯某自是应允!只是,侯某虽说先前闭关苦读,已是囫囵地达到贤弟先前出题的倒背《论语》。但或许是真的空腹良久,眼下正是饥饿难耐之际,心神不由得受其所制,一时间倒也无法作答贤弟相请。”
说到这,侯愈白见郑雁卿被自己言真意切、有条不紊的解释似是说动,赶紧继续说道:“雁卿贤弟,既然你有意现下就欲同侯某下场比校,不如这样吧!就由贤弟作这出场的第一人选倒背《论语》,由在场的列位与你佐证。而侯某则领着一行友人在一旁为贤弟掠阵顺带得也吃些膳食,一饱腹中之饥渴。待贤弟作答完毕后,侯某估摸着也正好填饱肚皮,到那时侯某再腆面下场接替贤弟的班,继续作答倒背《论语》之事,咋何如?”
“既如此,便依了侯兄,由小弟先下场作这初试的第一人吧!”郑雁卿只是稍稍想了下觉得人家说的有具有理,再说这个题目又是自己率先提出的,自己实在不好推脱,也就勉强答应了。“小弟这就下场,那侯兄便与在场的列位仔细验查,待在下作答完毕还请不吝为吾一一斧正才是!”
话音落罢,郑雁卿就端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递到口中试图滋润喉嗓;而辛妈妈也示意手下将早已备下的膳食一一运了过来,在桌席上陈列妥善以供侯愈白等人进用。
见此间事宜准备停当后,郑雁卿朝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开腔默诵了起来:“也人知以无,言知不…..也量知不其见多……..也易与不丘…….之习时而学:曰子”
只不过两三盏茶的功夫,郑雁卿就熟练异常的将《论语》给通篇倒背了出来。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又将手边的茶盏端起慢慢地饮用了起来。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听涛阁内一改初时的噪杂变得无人似的寂静这般异象了。
“….咕嘟~!”
“啪嗒….!”
满满喝完一杯茶水后,郑雁卿才发现坐在自己对过的侯愈白,他刚刚用竹筷夹住的一块油汪汪、红彤彤的焖尖红烧肉竟然掉落到饭桌上,而他还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仍旧机械般的将竹筷递到口中,然后木然地咀嚼了起来。
“侯兄、侯兄….侯兄!”
耳畔越来越响的呼唤渐渐地将快要迷失的侯愈白从虚幻中拽了回来,
“呃~!”侯愈白用藏在桌子下的左手狠狠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泪差点忍不住流出来,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雁卿贤弟有事么?”
看着一脸苦色的侯愈白,郑雁卿只得将满腹的得意生生地忍住,面色讪讪地说道:“那个~!侯兄,小弟已经遵照先前的约定将这第一场的《论语》给通篇默诵了一遍,在做的列位也都一一对照着《论语》本册从头到尾督查了一遍,足以证明小弟此次初试并无作伪也并无出错。”
侯愈白瞪大双眼,失声惊道:“贤弟是说并无出错?这怎么可能!”话音未落,侯愈白竟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攥住面前郑雁卿的衣领,痴痴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试图令其改口。
“侯公子,老朽与在场的列位愿意下场为雁卿公子佐证,他此次比校之事并无出错!”见侯愈白面带癫狂,李师爷忙起身上前一把将其拦住,成功地将面色泛白郑雁卿从其手中救下,“侯公子,如此可是有些失仪了!你若不信雁卿公子方才所言,大可以再向你这边的友人李公子与郑公子询问一遍,看看他们的回复是否属实,勿要再行此端荒唐之事!”
侯愈白这才有些回复清名,忙带着一丝期盼向郑、李二人望去,然而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这二人只是满脸苦涩的答道:“侯兄,我二人随着这郑家小公子将《论语》通篇倒背完毕后,竟发现他此次默诵与那本册之上丝毫不差!”
“丝毫不差?!咳咳~!”侯愈白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平复,但是又想着眼下听涛阁还有不少外人在,也只得强自忍下心绪,略有深意地打量了下眼前的郑雁卿,才满是苦涩的说道:“雁卿贤弟果然深藏不露!侯某自愧不如多矣!”说完后,也不等郑雁卿有任何回复,便悻悻地转过身去,抬头仰望着窗外的明月,幽幽地继续说道:“雁卿贤弟此番下场已是作了珠玉,侯某就不便再显瓦砾了!唉~!既如此,本场初试就算是贤弟胜出了吧!”
“呃~?~!”
对于侯愈白这般大度的表态,众人不禁惊呼出声,心中暗赞:真乃赤诚君子也!
而郑雁卿却毫不领情,满腹诽谤:啥叫就算是我胜出了?本来就是我胜出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