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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香菊此番‘卖主’,宫里这帮子人,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况且,认真论起来,皇后怎么算也不能是香菊的直系主子,她的主子,一开始是六皇子,后来是沈琉璃,是以,香菊此番作为,实属正常。
不过,皇后可不这么想,毕竟原来在莫离轩的时候,香菊是听从皇后的,是以,对她来说,香菊就是背主了,她心里厌极了香菊,只等香菊说出了个名字来,她就给皇上上眼药,将这贱婢连同腹中的孽障除掉。
却说香菊稳了稳心神,见众人都等着,她将手放在小腹之上,咬了咬牙,道:“回禀万岁,奴婢不敢打诳语,这孩子是皇太孙的。”
香菊字字清晰,只这一句话说出口,竟是换来了几双瞬间瞪大的眼睛,并非只骆小六以为是骆长空,在皇上他们得知香菊的孩子与骆小六无关的时候,他们的猜测也是一般无二。
骆小六原本笑眯眯的,就等着香菊说皇长孙,然后去给骆长空道喜,怎知等了半天,竟然吐出这么三个字,他有瞬间错愕,然后很快,六皇子脸上的笑尽数收了起来,手握地紧紧的,语气阴森:“你可想明白,说清楚了,究竟是皇长孙还是皇太孙?”
虽是一字之差,可实打实地是两个身份地位决然不同的人。
皇长孙骆长空,二皇子庶长子,说白了根骨不正,是人人厌弃的一个人,性情阴翳,贪食美色,不务正业,业已十九岁,却文不成武不就;皇太孙骆长轩,是太子嫡子,从太子妃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还不曾成人,虽然生日大些,但年纪却比六皇子还小了一岁,他文治武功尽皆不差,只要肯等,那他将来可是宇信之主,万人之上。
而这些,六皇子根本不在意,他只知道,若是骆长空的,自是好说,谁让骆长空不长脑子,几乎是一个眼神就上钩的主,前世都是枉死的。可骆长轩就不行,香菊怀孕的时候,还是莫离轩的人,他小小年纪勾搭莫离轩的人,是几个意思?!
却说六皇子的声音尖利而刻薄,香菊听罢,浑身不适地抖动起来。适才的确是六皇子保下了她的命,可那绝对是与虎谋皮,她赌的就是他的阴晴不定,眼下她哪敢撒谎,欺瞒六皇子。再说了,皇长孙以前虽然时常出入莫离轩,可他阴狠狡诈,谁敢上前,更不用说爬床了!
香菊连忙以头触地,并不敢抬头,闷闷地说:“奴婢不敢口出诳语。”
她一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四抓金龙的玉佩,恭恭敬敬地至于头顶,接着说:“此乃皇太孙所许的信物,奴婢与皇太孙是两情相悦的,奴婢原本以为皇太孙年纪尚小,所以,并不曾服食避子汤,谁承想……奴婢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皇后一把抓过玉佩,看都没看,就掷在地上摔的粉碎。紧接伸手拽住香菊的发髻,像个泼妇一样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反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贱人,你当我们都是瞎的,本宫岂容你坏了轩儿的声誉!两情相悦,你也不看看不够不够格,你以为你是天姿国色?我告诉你,你连给轩儿提鞋都不配!”
皇后真真是气急了,她安排香菊进莫离轩是勾引骆小六的,可不是祸害皇太孙的。想六皇子八岁的时候,眼看着就要通人事却被她杖毙一院子的宫女的架势给搅了个稀巴烂,之后六皇子对女人再没了兴趣,皇后才着急了。香菊姿色只能算上等,难得的是聪明有眼力劲,倒不怕她惹恼了那魔王。
可现在,才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香菊那眼力劲都已经修炼成精了!没了六皇子做跳板,倒是打上了骆长轩的主意,还不是仗着骆长轩年纪小好糊弄!她怎么就想不开,提拨了这么个白眼狼!
六皇子看都没有看碎成好几块的玉佩,没有听什么两情相悦的鬼话,更没有将皇后的辩解放在心上。一个是天之骄子,身份尊贵,如天上的云;一个是奴仆之身,身份低贱,卑微到尘土里,这样的两个人,哪里来的两两情相悦?!他们之间唯一的瓜葛就是他骆子逸,说白了,这事,不是香菊勾引了骆长轩,就是骆长轩以利益相许,勾搭了香菊。
当然,六皇子的更趋向于阴谋论,毕竟他跟骆长轩的关系,还不如骆长空呢,他着实难以善意地揣测骆长轩。
也不知过了多会,六皇子很突兀地发出一阵冷笑,慈宁宫里仿佛都能结成了冰:“怪不得你敢说,你肚子里的种是王朝最尊贵的血脉,你倒是没有说错!往后,这整个王朝不都是我长轩侄儿的!你这高枝攀的好!”
这是六皇子第一次毫不避讳地谈论帝位,可还不等众人说话,六皇子便率先赤红了眼睛。
他在旁人反应过来之前,先是一脚踹向了香菊的肚子,然后拉起她猛地摔向屋里的桌子。六皇子自苏醒便苦练武艺,身上的劲足足的,眼下又是气急,几乎是将香菊举高抛了出去,众人只听‘啪’的一声,桌子被压得粉碎。然后,他们才注意到跌落在地上的香菊,她正抱着肚子,身下的襦裙很快被血染红了,却是一声不发。
旁人呆愣没反应,而六皇子只喘息了片刻,便冷笑着看向皇上,毫不客气地伸手道:“父皇,我不要麒麟符,将虎符交给我。”
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看得皇上和皇后心里发毛,皇上哪敢给他虎符。
六皇子等了片刻,见皇上没什么动作,懒懒地收回手,再次冷笑:“父皇,儿臣不说,并不意味着儿臣就是傻的。眼下,我总要有自保的能力,不然,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追随你去了。也罢,自我出生你便疼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到时候,你且记得黄泉路上等儿臣片刻功夫,看看我能不能追的上你!”
说完也不管皇上什么脸色,伸手拉过琉璃道:“琉璃,我们走!”
琉璃的大眼睛眨了眨,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六皇子是在演戏还是来真格的,直到感受到骆小六的手在发抖,脸上疑惑尽失,心才真真疼了起来。
想来,他当初是真的以为孩子是骆长空的,他怀疑谁都没有怀疑到太子那边,就算此事有没有太子插手,他与太子之间终究会产生隔阂,谁又肯再相信谁!毕竟安插间谍,收买人手这种事,真的是最最伤人心。
其实,琉璃对香菊的话多有怀疑,她见过骆长轩一面,虽然为人处世有些不靠谱,但看那气质是儒雅大方的,□后宫这种事,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况且,现代人带来的固定思维,就算他八岁通人事又怎么样?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会有使人受孕的能力!
可这会她被骆小六牵着,看他双目赤红,竟然分毫不怀疑此事的可能性,她只能什么也不说,不仅骆小六没有怀疑,旁人也没有怀疑,琉璃想,她真真是没有彻底融入这个时代,才会将此事当成奇葩。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太后大声道:“小六,你给哀家站住!”
六皇子嘴角倨傲地轻挑,连头也没有回。
太后的声音里满是苍老,她狠狠一拍桌子:“来人啊,将这无法无天的贱婢拖到后院柴房,延请太医,好生医治,若是给哀家养死了,从太医到服侍的人,诛九族!派人去太子府,将太子、太子妃还有皇太孙火速请来,哀家就在这等着。”
太后的脸色苍白,也是气急了,皇上连忙起身,制止道:“母后,此事如果属实,便是丑闻……”
如果是骆长空的,自然是皆大欢喜,让他将人带回去,看得起就许个侧位,看不起就留子去母,都交给二皇子与二皇妃处置就是了。可若是骆长轩的,那……皇上权衡利弊,还真真不如是骆小六的!
太后如何不知此事难堪,可谁惹出来的,谁就要做好被打脸的准备!
她狠狠地甩开了皇上的手,亦是冷笑:“你养的好儿子,宠的好孙子,却是要逼死小六不成!哀家不管护国寺的慧明大师说了什么,哀家只一句,不计哀家是死了还是活着,哀家不允许任何人作贱小六!你既宠他这么些年,便宠到底又如何!”
这番话一出,六皇子眼里的赤红稍减,他的脚轻轻动了动,却是没有回身,拉着琉璃继续向前。
还不曾行远,就听太后一字一句道:“小六,你想要虎符,你父皇不与你,哀家却是给的起兵权。你该知道,盛家发迹于军旅,早年为了防你祖父诛杀外戚,盛家养了一只护卫军,皆是以一顶十的虎狼之军,用心经营下去,便是颠覆了这王朝,也不是不可能。哀家家兄离世之时,恐给后代留下祸根,这护卫军便留在哀家手上,只言出嫁从夫,兵权在哀家手上,你祖父也放心。哀家今日给你句准话,若是那贱婢所说之事属实,不计是什么借口,这只护卫军,哀家即刻给了你……”
六皇子听罢,浑身微震,片刻后嗓音黯哑:“那便等四哥来了,再使人来找我。若是再待下去,我怕拆了皇祖母的慈宁宫!”
太后微微笑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