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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县令离开后,里正将所有流民召集到一起。
“你们一百二十五人,都将在大河村安家落户,会成为大河村的一员。”里正站在大槐树下的大石头上,高声开口道,“大河村接纳你们,同时,也接纳你们的家人,今日下半天就不用干活了,你们去城里把自己的家人带过来,明天放假一天,互相帮忙收拾个住处出来。等安定下来后,村里给你们分田地。”
刚刚沈县令威慑了一番,吓得这群人心有戚戚。
而里正这一番话,则像一阵温暖的春风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惶恐不安。
这些逃荒的人,都是农民,对农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田地,现在,他们可以安家落户,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这世上还能有比他们更幸运的人吗?
“不过,大河村的土地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分给你们这些外来户。”里正顿了顿继续道,“十四岁到五十岁的人,不论男女,都可分得三亩地,一亩地价格五钱,每年收获后上交粮食,啥时候凑够了五钱,这亩地就归你们自己所有了。”
流民们一个个面露惊喜。
一人三亩地,一家人能有大概十亩地,明年好好种田,肯定不会再挨饿。
而且一亩地才五钱银子,比他们想象中便宜多了。
“只要你们老老实实过日子,安安分分干活种田,你们就是大河村的一份子。”里正手里把玩着沈县令赏赐下来的长刀,笑眯眯的说道,“要是有人暗中搞些幺蛾子……呵呵,我这人脾气不好,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大家多担待一下。”
说着,他挥舞着长刀,胡乱比划着。
流民们亲眼看到这把刀斩落四个人的头颅,一个个怕的要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时间不早了,都赶紧去把家人接来吧。”
所有流民赶紧散了。
纷纷去城里找自己的家人。
一百二十五个流民,加上他们的家人后,人数到了三百一十人。
这些被当肉盾的妇人多是没有男人,回城将孩子或者老母亲带来,那些汉子多有婆娘和孩子,也有些汉子家人全死光了……最后带来的孩子比较多,只是三四岁以下的孩子基本上没有,都是大些的孩子……程弯弯微微沉思,细思极恐。
大河村的荒地四面八方都有,每个方向都分一些地出去,程弯弯建议,让这些流民靠近自家的田地盖房子,散开而居,以免聚众闹事。
盖的是茅草屋,砍树当支架,搭上干枯的茅草,再抹上一层泥,屋子就算是盖好了,现在大河村虽然富裕了一些,但村里还有许多这样的茅草屋,比盖土坯房子更省钱省事。
而一些单身汉懒得盖房子,就住之前村里帮忙盖的集体宿舍。
一天时间,茅草屋都盖好了,屋顶上先搭干草,多抹一些泥土,然后放阔叶,再抹泥,再放一层茅草……如此循环几次,能防止漏雨。
村里在忙碌的同时,里正被叫到县里开会去了。
平安县的瘟病已经极好的控制住了,城门大开,城内基本上看不到什么流民,因为都已经被分派住到各村去了,这么一看,平安县城仿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繁华。
三十六个里正在县衙里坐下来。
“今天召集各位过来,主要是商议流民之事。”沈县令坐在高堂上,“流民安置,主要是粮食,如今是腊月初,要熬到明年春收可不容易,就需要你们村里多多帮扶了。”
孙里正没忍住开口:“我们村里自己都缺粮食,哪有粮食养这么多流民……”
桂花村根本就没有公共财产,让村里人拿出自家的粮食来,这事儿比登天还要难。
李里正也跟着附和:“分到我们村有四十个流民,就算一天吃一顿,那也是至少十斤粮食。”
“县里当然不会置之不顾。”沈县令开口,“流民安定下来后,可一人发放十斤粮食,省吃俭用一些,吃到过年不成问题。开年后,是春天,万物复苏,有野菜充饥,又能再挺一段时间。再则,春耕繁忙,村民可以雇佣流民干活,为流民提供餐食,这是互利的好事。”
孙里正呐呐道:“春耕再忙,村子里的人自己也能干完,咋会雇佣流民……”
除非谁家里买了荒地,来不及开荒,才会请人干活。
但是他们桂花村太穷了,懒汉特别多,根本就没人买地开垦……
其他村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
沈县令冷声开口:“这是分派给每个村的任务,谁要是不接受,那本官不介意换个里正。”
虽说里正没有编制,但好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在村子里是一把手,说话很有权威。
这么一威慑,那些里正果然老实了。
沈县令站起身:“既如此,就各自领口粮吧。”
一个流民十斤米,四十个流民就是四百斤,除了大河村,其他村平均各分到四十人左右,有的四十一人,有的三十八人,总之数量都差不多,唯有大河村,领了三千多斤口粮。
其他村里正顿时就不满了。
“凭啥大河村领走这么多粮食?”
“就因为大河村有穗孺人吗,太不公平了。”
“就算大河村研究出了治瘟病的方子,也不该这么区别对待啊,都是流民,谁比谁金贵?”
“……”
“肃静!”沈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们这些人,都从来不出门打听外头的情况吗?袁师爷,你给他们说道说道!”
袁师爷清了清嗓子道:“平安县共需安置流民一千七百余人,分到每个村应是六十人,那为何,你们只需接收四十人呢?那是因为,有大河村的赵里正,大公无私接收了三百余人!什么叫做匹夫有责,这就是匹夫有责!有一首诗说得好,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说的就是赵里正这样的寻常人……”
室内一片肃静。
众人被这些文绉绉的诗词给震住了。
就连赵里正自己,眼珠子也瞪圆了。
匹夫有责他知道,程昭说过这个词,这词儿,能用在他身上吗?
位卑未啥啥啥,事定啥啥啥,他听不懂,但是莫名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原来,在袁师爷眼中,他是这么厉害的人。
赵里正不由挺直了背脊,感受着来自其他所有里正的目光洗礼,仿佛到了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