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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琼连忙催促谢应君带人离开,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耽搁,谢应君二话不说,抱着芩书仲翻身上马,深深看了秦飞琼一眼,轻喝一声驾马离去。
秦飞琼独自被包围在人群之中,火光将他脸上的笑容印得格外讽刺。
人群忽而分立而开,秦轩气势汹汹地走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秦飞琼被打得整个头都偏到一边去,嘴角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白皙的脸上巴掌印根根分明,他伸手捂住脸,静静看向秦轩。
那目光太过沉静淡然,几乎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目光。
秦轩似乎被震了一下,但是很快,前所未有的怒气在他心中盘旋,盖过了所有惊疑不定的情绪,他指着秦飞琼,骂道:“小畜生!你别以为你弟弟跑得掉!”
秦飞琼垂下眼睑,低声道:“义父,飞琼这样做,只是不想让小仲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之中,药人只需我一个就够了,留下小仲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我知道义父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他被困在秦家一辈子。”
秦轩冷冷道:“既然我救得他一命,让你们二人改姓秦,你们就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无我批准,他不能随意离开,任你说什么,他都必须回来!”
秦飞琼见说理无用,只好鼓起勇气,大声道:“义父!若义父执意如此,飞琼只能以死相逼,且看义父觉得是我弟弟的留在这里对你的作用大,还是我这个千方百计炼制的药人重要!”
秦轩指着他,气得发抖,咬牙忍了半晌,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竟然还敢威胁我!来人!将他拖下去看好!”
秦飞琼安安静静的,一点儿也不挣扎,似乎心中对秦轩的选择能猜到□□分。
穆长亭正要跟上去,画面到这里忽然一转,两人又随着破碎的记忆回到秦家宅府之中。然而眼前的秦家宅府跟之前他们看到的又有许多不同,破败萧条了不少,更像是在现实当中,他们看到的那个地方。
大门被叩叩敲响,一个小厮慢吞吞走过去将门打开,不耐烦地对门外之人说:“你们到底烦不烦,我说了,秦飞琼之前做药人失败,已经死了!”
穆长亭与邢玉笙走过去一看,只见门外站着的两人赧然是长大了的谢应君与芩书仲。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芩书仲这个时候已经坐在轮椅之上,脸色苍白透明,而谢应君执剑而立,翩翩少年温润如玉,虽然年轻了些,但也比之前的幻像中的谢应君更接近穆长亭记忆中师尊的样子。
芩书仲的手紧紧扒拉住轮椅,声音发颤:“我不信,你看看我的样子,秦飞琼就是长这个样子,你看清楚了吗?”
小厮冷冷看他一眼,道:“小少爷,我如何不知你们两兄弟长什么模样啊,那是化了灰都认得的。以前你走得潇洒,这些年也从来不曾回来看看你哥,现在又何必三番五次跑到秦府来闹?”
芩书仲全身僵硬,一时被刺得不知如何作答。
谢应君轻轻拍了拍芩书仲的肩膀,转头递给小厮一锭银子,笑容可掬:“那请问你家主人呢,我们想要见他。”
小厮收了银子,脸色好看了不少,道:“爷在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秦飞琼也是那个时候一起去的,如今秦家是在旁系的族人中挑选了一个人过来接管的。你们若想见新主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不清楚秦家的事,见了也没用。”
谢应君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不知你旧主人如今葬在何处?”
小厮先是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摸了摸怀中那一大锭雪花白银,想了半晌,才道:“就葬在秦家族地,小少爷应该知道在哪儿的啊……”
谢应君与芩书仲对视一眼,芩书仲点了点头,谢应君便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跟小厮道谢告别。他穿着清心派高阶弟子服,气度涵养样样出众。
穆长亭走过去,站在谢应君旁边,看着他的侧脸微微笑起来。
他自然而然是相信师尊的人品的,所以他带着芩书仲离开的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们时隔多年才回来寻找秦飞琼?
想到幻境不知何时会结束,师尊也许下一刻就会不见。
穆长亭当即跪下朝谢应君行了一个跪拜礼,仰头看向谢应君的目光之中充满着崇拜、思念、悲伤、自责等等复杂的情绪。
身旁掠过一阵清风,鼻尖冷梅的香气若隐若现。
邢玉笙居然也一声不吭地跪到了他身旁,朝谢应君跪拜起来,穆长亭猛地转头看他,有些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先不论身为魔尊的邢玉笙如今竟然还会对人行跪拜之礼,就是他跪拜的意义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在他心中,他还是清心派弟子,还认谢应君为师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应君推着芩书仲的轮椅离开秦家宅府,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穆长亭刚想站起来追上去,忽然只觉脑袋一片晕眩,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幻境消失,他和邢玉笙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穆长亭有些怅然若失,他退后两步,靠在大厅之中的柱子上,久久没有吭声。
眼前一道阴影移过来,遮住了外头大半的光线,穆长亭抬眸相看,这才发现邢玉笙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正静静看着他。
两人离得极近,整个秦家宅府又十分安静。
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让穆长亭瞬间有些抗拒,看到师尊就会不由自主想到过去发生过的事,想到小师弟的惨死,继而对邢玉笙也生出一种难以压制的愤怒与恨意。
仿佛当初邢玉笙不坠魔,师尊就不会离开清心派下落不明,小师弟就不会死,所有他所珍视的一切都会如从前一般,不会有任何更改。
可是斗转星移,时移世易,这世间哪里会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穆长亭闪身想要走开,刑玉笙却侧身一步挡在了他面前,穆长亭皱了皱眉,想从另外一边绕开,刑玉笙却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臂。
穆长亭瞪向他,双目喷火:“你干什么!有完没完?”
随着他这声厉喝,之前两人和平相处的假象终于撕开了一道裂缝。
刑玉笙眸光深处有压抑的痛楚,声音低哑:“我知道你恨我……这么多年,我也恨我自己。”
穆长亭像是被他这句话扎了一下,猛地将他用力推开,冷笑道:“你恨你自己?你还记得你当年说过什么吗?你说你杀小师弟是因为初入魔道,要找人祭血!”
字字句句声犹在耳,他今时今日这般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穆长亭在他脸上看到的痛楚,在长思城所看到的一切,几乎都快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邢玉笙闭了闭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
说当时故意那么说,只是不想拖累他?不想让他为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还是说自己那个时候根本无法控制体内的魔气,如果跟他回去会担心再次让历史重演,伤害其他师兄弟,伤害他?
时至今日,还能说这些么?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事实上,小师弟就是死于自己剑下,是否受魔气控制又有何区别?
成魔以后的生命漫长无期,也许他将永世活在这样的愧疚下,饱受煎熬。
穆长亭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想看他一眼,转身正要走出门去,那人清冷低沉的声音却在身后轻轻响起:“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对么?”
穆长亭短促地笑了下,低声道:“能够有资格原谅你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我的原谅还重要吗?”
穆长亭在日光之下大步迈步门去,似乎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那一瞬间,邢玉笙只觉心头剧痛,一口腥甜涌了上来,让他软软跪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之后,两人的相处多以沉默居多。
穆长亭除了跟他分析案情,也很少再说其他话。
很显然,这个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回到清心派去调查,要了解事实的真相,从芩书仲身上着手是最快的。
邢玉笙隐藏了身上的魔气,神不知鬼不觉地掳来了两个清心派弟子。
他吃下易容丹,变幻成了其中一人的容貌,虽然看着没有那么打眼了,但长相却依旧出挑。
穆长亭蹲在地上,看着另外一个昏倒在地的弟子,有些无语。
那着实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属于混入人堆就找不到的类型,比他之前易容的那张人皮脸还要长得逊色些。
穆长亭看看邢玉笙如今的容貌,又看看躺在地上等待穆长亭变幻成一模一样的弟子的容貌,他很有理由相信邢玉笙绝对是经过挑选,才捉了这两个人过来。
可是他之前不是嫌弃自己易容易得丑吗?
……如今找了个更不耐看的过来是怎么回事?
要换在往常,穆长亭说不定会吐槽他两句,可是撕破脸皮之后他们两人关系僵冷,穆长亭便歇了跟他说话的心思,默默吃下了易容丹。